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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明日花的日常

    纸张的奇特触感让马恩一阵恍惚,这感觉并非纸张,而是某种皮质,细腻冰凉得有些恶心,就如同让一个厌恶蛇的人去触摸蛇的身体一样。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这种触感却彻底消失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想起《七转洞玄秘录》,也让他回想起自己前往日岛的另一个原因:在对《七转洞玄秘录》的材质进行检测后,有一些线索表明,在日岛似乎存在相关的原材料。

    然而,来到日岛之后,马恩一直都没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如今这些“被诅咒的手稿”所用的载体纸张,毫无疑问是相关线索的部分接续。马恩没有去看上边的曲谱,他虽然进修过乐理,但知音爱美小姐的异常,以及类似《七转洞玄秘录》的触感,都让他在一瞬间就明了,这份手稿的内容必然存在某些怪诞离奇之事物,不去理解也就罢了,一旦深入其中,恐怕还会引发某些不可控的异常。

    马恩今天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他暂时不想再给自己增加工作了。无论是在祖国还是在日岛,事出无奈也就罢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喜欢加班。

    马恩感受到女经纪人和知音爱美小姐投过来的紧张视线,便将“被诅咒的音乐手稿”放在一旁,对两人点点头,说:“我虽然看不懂曲谱,不过,相信雅美会很喜欢的。”

    “您满意就好。”女经纪人也同样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对她来说,这次交易虽然多有波折,但结果还算不错,“您休息一下,我和爱美先去去洗个澡,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马恩先生。”

    “那就却之不恭了。”马恩没有反对,目送女经纪人拉起知音爱美小姐进了浴室,便将“受诅咒的音乐手稿”放入黑伞中,又从黑伞里掏出一瓶药剂。浴室传来女经纪人和知音爱美小姐混糊的说话声,两人推推搡搡,又一阵嬉笑,紧接着就是水声响起。

    马恩悄然走到浴室外,隔着浴室的毛玻璃看了一眼里边的人影,便将药剂打开,空气顿时散发出一种轻微的气味,很难说是何种香气,即便对马恩本人而言,也几乎是淡不可闻。这种药物的作用就是让人安眠,效果很迅速,挥发也很快。浴室里的人影活动变得迟钝,发出几声呢喃,就缓缓躺下来。

    水声依旧,马恩试着推了推浴室门,没有锁上,便推门而入。两位赤条条的女性分别躺在浴室的地面上和浴缸里,姿势有些不雅,但她们脸上一直有些紧张的表情彻底松开了,呼吸缓慢而自然。她们已经做了一整天的工作,十分疲倦了,之后又受到惊吓,精神紧绷,马恩希望她们积累起来的不适能在无梦的沉眠中治愈。

    马恩身为不请自来的客人,只能这般给予她们补偿。

    马恩关紧水龙头,一手一个,将女经纪人和知音爱美小姐搬进卧室里,帮她们擦干身体。随后,他检查了一下她们留在浴室里的衣物,以及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箱,确认没有更多会引起“旋律”共鸣的东西。之后又回到卧室里,仔细检查了她们的身体,尤其是知音爱美小姐的身体,确认她们在接触“旋律”后,身体并没有发生肉眼可见的异常变化,便又进一步采集了她们的身体资料。

    马恩回到客厅里,将红酒和酒杯放到卧室里,又在床铺和地面上洒了一些酒水,除此之外,还放置了诸多细节,才完成了现场的伪造。他手脚灵活,心思细腻,谨慎又麻利,这些活儿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这两个女人明早醒来,会产生一些诸如酒醉失忆般的状况,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精神焕发,完全不妨碍她们再度投入繁忙的工作。她们会按马恩布置的那般,“明白”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是饮酒过度罢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马恩什么都没做,只在卧室里睡了一觉。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在客厅留下了一张告辞和提醒的纸条,便提着黑伞出了房间。

    马恩退了房,直接离开了这个重建中的城市。和来时一样,乘车中转了好几站,快到中午时才回到文京区。在文京区居住生活了一年,当他从陌生的城市回返时,不禁有种“回到自己地盘”的感觉。

    在回家的途中,马恩先去了一趟明日花家里的拉面店。几天不见,明日花还是老样子,遇到她的时候,她正提着一大袋垃圾从店铺后门出来。正值换季时节,她已经穿上了比较清爽的衣物,但还是围着头巾,在衣外套着一袭印有“一乐拉面”字样的围裙。

    马恩远远就打了声招呼,她看过来时,午间的阳光映在她的黑发上,好似镀了一层膜,别在发梢的金属花发饰也闪闪发亮。

    “马恩,你在逃班吗?今天不是休息日了吧。”明日花一点都不惊讶。

    “怎能说是逃班呢?桂正和先生给我放了假。”马恩说:“你知道的,我要结婚了,正需要时间筹备婚礼。”

    “是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说谎,你该不会只是嘴巴说说,把那些事情全扔给广田小姐了吧。”明日花没什么好气地说,和这个男人交往也有一年了,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性情,早就已经不陌生了。虽然刚开始时还因为新鲜感而在言行中小心翼翼,但现在只剩下习以为常的交情。

    在初中之后,明日花的男性友人就日渐稀少,高中毕业后,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她仅有的男性友人。如今回想起来,明日花也觉得两人的相逢真是缘分使然,因为,她从未如此快速地习惯有这么一位男性友人在身边。哪怕她到现在都仍旧觉得,这个男人总像是揣着一些秘密,也并不妨碍两人的深厚交情。

    唯一让明日花有些在意的,大概就是这位男性友人竟然在短短一年里就找到了女友,而且还谈婚论嫁了。她十分清楚马恩的优点,但也不觉得这家伙身上完全没有缺点,从女性的角度来说,她觉得这家伙会打很长一段时间的光棍,可现实却狠狠地扇了她一下。

    虽然私下里会有些冷嘲热讽,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但明日花也接触过广田小姐,知晓那是一位优秀的女性,便也在心中默默为两人祝福了。可就在她打算参加两人的婚礼,以献上自己的祝福时,竟然又被眼前的男人明确拒绝了。不管有什么理由,都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但这个男人的态度一如往常,让她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也想做点什么,但雅美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呀。”马恩帮忙打开垃圾箱的盖子,随口寒暄了一下近况,又问到:“你知道的,我在警察局那边有点关系,所以知道一些事情。这一阵子,文京区晚上不太安全,你跟家里人说一声,门店关早一些吧,晚上也不要出来溜达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明日花这么一问,似乎想到了什么,说:“是最近新闻报道过的杀人事件?前天又有人遇害了,叫什么来着?”

    她愕然地顿住了,又按了按脑门,一副苦恼的样子,说:“明明之前还记得的,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记的?不怕睡觉时做噩梦?”马恩掏出香烟点燃了,明日花是不在意他抽烟的。

    “总觉得是知道的人,不过,好像也不怎么熟悉。”明日花有些纠结,“我的记忆没那么差吧。”

    马恩当然知道明日花说的是谁,那晚在深夜小店外发生的惨事,马恩铭记于心,但他同样知晓,为什么明日花想不起来。哪怕案件刚发生不久,还上过新闻,但是,受害者的身份可不一般。明日花的情况,正印证了吉他手所提及的那些关于“旋律”的警告。

    这是怪诞离奇之事物,马恩也不希望明日花多想。

    “昨天新闻里没提到新的情况吗?”马恩问到。

    “没有,如果天天都有杀人案件的报道,那警察局就该暴走了。”明日花没好气地说。

    “说的也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晚上还是警惕一些比较好。”马恩这么说着,表情严肃起来,悄声道:“我听说,凶手就藏在神社周边。所以,你们没事不要靠近神社。”

    “神社?为什么凶手会在神社?”明日花在愕然中又有些兴奋,“是有点什么古怪吗?”

    “不,我听说,这就是凶手的计划,假托神社来装神弄鬼。”马恩摇摇头,说:“听说是一群邪教疯子。”

    “邪教?”明日花的兴奋渐渐冷却下来,她可是知道的,和杀人事件搭上关系的邪教都极为危险,又不禁担忧起来:“可是,你和广田小姐的婚礼就在神社举行吧?”

    “婚礼是在白天,那些家伙都是夜间出没的。”马恩抽着烟,说到:“而且,文京区那么多神社,谁知道他们会躲在哪儿呢?以防万一,最好就是晚上谨慎出行,干脆就别出门了,也不需要去神社。反正你白天要帮家里干活,晚上才能画画吧?”

    “嗯,就算你不说,我晚上也很少出门的,要当漫画家可不容易呢。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空来店里帮忙的。”明日花谈起自己的梦想工作,就有些疲倦,“有的时候,材料用完了,也还是要出来买的。”

    “那就多买一点,风波很快就能过去了,我听说警方已经找到了线索。”马恩这么说到。

    明日花倒是很高兴马恩和自己谈这些事情,有一种被默默关心的感觉,她很爽快就应承下来了。于是,马恩便转开话题,问起漫画连载的事情,在那天夜里,他可是在深夜小店里听店主说了,这个女孩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编辑推荐我参加一个杂志社举办的短篇赏,如果能进入前三名,就能获得连载的机会,如果得到第一名,就肯定能够进入连载。”明日花的声音很是兴奋,充满了干劲,“我看过你的小说了,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哎?我的小说?”马恩突然觉得有些不靠谱,“我的小说可不怎么受欢迎呀,挺小众的,而且风格也不是热血与友情,节奏又慢。你该不会真的那么画了吧?”

    “没关系,短篇赏是在月刊上发表,月刊对风格比较宽容。”明日花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的风格和节奏很不错呀,是我喜欢的类型,画成漫画就是邪道漫,虽然王道漫画也不错,但是,短篇的话,还是邪道漫画更赚眼球。”

    “哈……是这样吗?”马恩不太了解漫画创作的事情,不过,既然明日花已经决定了,那就只能让她看着办了。据他了解,日岛漫画杂志很多,也分成很多类型,但要进入连载,不仅要靠自身的漫画功底,也需要一些手段才行。明日花的做法,看起来是依循某些策略来的,马恩身为外行人,提不出太多的建议。

    “你还要素材吗?”马恩说:“我最近又有了一个灵感,是关于‘声音’的故事,我觉得,就算要改编成王道漫画也是很不错的。”

    可明日花却露出怀疑的眼神,说:“我画的是灵异怪谈类的漫画,改成王道漫画,就没有那种恐怖的感觉了。而且,我也不觉得你的灵感会有王道的精髓在其中,我可是看过你的小说的。”

    “但进入连载的话,不画王道漫画,很容易就会被腰斩吧?”马恩这么说到。

    “王道漫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既要情节爽快,又要体系分明,人物还得有一些黑历史……”明日花皱着眉头,看起来也有些为自己的漫画前途担忧,“我个人是不太喜欢将怪谈类的题材改编成王道漫画,王道漫画根本无法体现怪谈的精髓,从概率来说,这类改编被腰斩的几率也太大了。”

    “不是有将鬼怪力量改编成体系的王道战斗漫画吗?”马恩说:“例如x灵王,死x,滑头x之类的。还有好多日常恋爱的类型呢。如果你很喜欢恐怖类型,就不应该选那家杂志社吧?”

    “我就是想要在王道漫画杂志上连载邪道漫画,你不觉得,如果做到了就很帅气吗?”明日花偏着头,眼神炯炯,仿佛自己说着说着,也燃起斗志来了,“和我一同出道的同期漫画家里,也有好几个有这样的想法呢。如今日岛漫画已经陷入瓶颈,杂志更是缺乏创新,正等待有为之士的革新!”

    “……”马恩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不过,明日花既然做了决定,他也不会泼冷水,“反正,我会把关于‘声音’的灵感总结一下,发给你一份。要怎么用,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相信,以‘声音’为体系的王道战斗漫画,也是很新颖的。”

    “唔……声音吗?”明日花沉吟了一下,没有拒绝,“那就多谢了,马恩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