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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另一面

    无论键盘手还是吉他手,都有异常丰富的过去,也全都与当前文京区所面临的异常事态息息相关。尽管因为一些因素,马恩无法确认他们的记忆是否正常,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多听听这两人的故事,哪怕其中有他们自知或不自知的谎言,但也必然存在真实的部分。这些信息究竟有没有用?马恩也不确定,也许到头来仅仅是无关紧要的边角料,但多准备一下总该没错的。

    吉他手闻言,沉默地取过一旁的罐装咖啡,半晌后才用他那特有的“旋律”说到:“我不太喜欢在他人背后说三道四,如果你想知道音成小姐的事情,就应该亲自去问她。”

    “事实上我就打算这么做,不过,早上的突发情况让我有点怀疑,大家所知道的事情可能存在偏差。如今我们无法找到一个标准的参照物,就只能根据双方的说法相互参照,看看其中有没有问题。”马恩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有些话在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时提及,和分开向各人提及,会有不同的效果,这也是马恩在“邮局”学到的经验。

    “问题?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吉他手却有点偏执,好似受到了一些刺激,在马恩凝目注视中,他举起罐装咖啡仰头喝了一口,就好似在遮掩自己的神情。

    在马恩眼中,吉他手的举止很是可疑,但他反倒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目光。隔了好一会,才说:“邪教在举行仪式,而且你也说过,仪式已经开始了,我们也确实受到了影响。之后,你和音成小姐都承认,你们都需要举行仪式来达成目的。我对仪式并不了解,但是,结弦大哥,你能肯定,举行仪式才能达成目标的想法,真的是你们自己的想法吗?其中真的没有邪教在其中作梗吗?在我看来,仪式就和午夜回响一样,给人不好的感觉。”

    “你过虑了,马恩,举行仪式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如果你能拿出其它办法,我会考虑,但你拿不出来,不是吗?”吉他手的“旋律”平静下来,“也许真如你说,仪式会有危险,你的顾虑我也能够理解,但我们现在没得选。”

    “举行仪式可能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问题更加严重。”马恩不是在劝说,只是在挑明事实。对于“旋律”和午夜回响,他或许是新手,但对于怪诞离奇之事物,他早就脱离新手区了。

    “除非你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法,否则,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和音成小姐都不会放弃。”吉他手摇摇头,看样子已经下定决心了,“你没经历过,所以很难理解我和音成小姐。我只能说,我们能够活到现在还没有变成疯子,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在清冷的月光中,吉他手露出沧桑又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容。马恩可以感觉到,他的“旋律”完全没有马恩的这一番话而产生丝毫波动。这个男人变得比之前还要坦诚,但是,这种坦诚也意味着毫无劝说的余地。马恩觉得,在交流中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如今邪教步步领先,举止诡异,定然早有预谋。如今他们不来打扰你,很可能就是因为你如今想要做的,之后想要做的,就是他们想要见到的。”马恩看了棺材一眼:“他们了解你,结弦大哥,没有比了解你的敌人更可怕的敌人了。”

    “你说的这些,你以为我就没想过吗?”吉他手用力捏扁了易拉罐,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也许你想说,敌人想要我们做的,我们就不应该去做。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不去做,敌人也会有预备方案。有些事情,只有我们参与进去才有机会改变,如果我们不去做,让敌人做了,我们就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马恩倒是没想过吉他手能说出这番话来,看起来他真的深思熟虑过,而不是一根筋地向前冲。他说的情况,马恩当然也有想过,而且,确实有点道理。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究竟怎么做才能让敌人露出破绽,何时才是翻身做主的时机,是十分微妙的问题,马恩也无法违心说,己方不举行仪式就不会出现问题。

    但是,马恩和吉他手单独谈话,并不仅仅是为了改变他的想法,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确认他的思路是否清晰,头脑是否清醒。能够看出问题,并做出决定,这是任何行动取得成功的基础。现在看来,这个基础还算扎实,至于仪式,那是很靠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在没有和邪教白刃相交之前,很多事情是不能预先下定论的。

    以马恩的经验来看,任何涉及怪诞离奇之事物的计划,都会在过程中产生种种变故,导致事情不会发展得如预期般顺利。而这一点,无论是对于己方,还是对于敌人,都是相同的。目前为止,马恩参与过的事件中,都不存在敌人占据先机和大局后,就能一稳到底的情况,否则,他自己早就尸骨无存,世界也不会如此安定了。

    如今的和平从来都不是侥幸得到的,其中存在诸多复杂因素,哪怕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怪诞离奇之事物,但怪诞离奇之事物本身也正是促成这等局面的因素之一。它们不是虚幻的,不是完全脱离人类社会运转的外因,也并非高高在上,反而,作为同样真实的存在,它们也是牵动世界的内因之一。

    马恩认为,这正是自己这些调查员能够处理这类事物的基本点,也是在处理这些事物时不能忽视的重要关键。

    眼下文京区所面临的威胁,并不是“远方之音”的孤立作用,也不是“旋律”的危害性,更不是午夜回响的诡异,而是因为这些东西和人类的牵扯太过深入。当人们活动起来,它们发挥的影响也就越大,邪教的人马当然也是深受影响的人之一。如果说,人类暂且无法理解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同样是人类的不法份子当然也不能例外,这和他们是正常人还是疯子毫无关系。

    同样是面对无法理解的怪诞离奇之事物,没有人能够确保自己是正确的,马恩自己这些人不能,敌人也不能,这就是己方胜算所在。

    沉默了好一阵,吉他手好似要让马恩安心般,说到:“我和邪教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我可以实话告诉你,那些人的准备也许比我们更加充分,但他们对‘旋律’的理解并没有超过我和音成小姐。理解这些东西,和时间无关,和人的素质无关,更像是一种天降馅饼的巧合。你努力摸索了,你不一定能够成长,但如果你足够幸运或不幸,你会在一夜之间就走到其他人的前方。”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看好他们的仪式?”马恩换了个角度问道。

    “是的,正如你不看好我和音成小姐的仪式。”吉他手叹了一口气,“我的心情很复杂,因为,我们的仪式是基于邪教的仪式而进行的,如果他们无法成功,我们能够成功的几率就很小了。所以,我应该是希望他们的仪式真的管用,还是白费力气呢?”

    “但在过去,他们成功过,起码成功了一半,对吗?否则,你们也不会有信心参与其中。”马恩十分肯定地说:“音成小姐看起来,对仪式的成功没有任何疑问,这也代表她相信邪教的仪式会成功。”

    “她的信心总是在我之上。”吉他手笑了笑,没有任何反感,“在这个角度上,她已经遥遥领先于我了。她脚踏实地,一直向前。而我呢?只是原地徘徊,沉浸在过去的亡魂。”

    “你太自谦了,结弦大哥。”马恩委婉地说,他看得出来,吉他手说的这番话发自真心。这是一个能够看清自己的男人,但也正因如此才过于执拗,因为,这可能就是他仅剩的唯一原动力了。

    “马恩,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实际上并不了解你,我更不会去猜测仅仅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我只知道我们要一起对抗相同的敌人,这也是我答应加入计划的唯一原因。”吉他手的目光锐利起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厉害,很聪明的人,但是,我不会给你机会的。这取决于我能够做到多少,而不取决于你能做什么。”

    “结弦大哥,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马恩诚恳地说:“我从来都没打算将你当作敌人。”

    “即便身为朋友,你也会在某一刻和我背道而驰。这一点,你我都清楚。”吉他手说:“仪式,就是我们的交叉点。也许你想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为了大家好,我甚至不怀疑你想要成为英雄,想要让所有人都得到一个最好的结果。但是,在这支队伍里,和你保持一致的,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心中的‘旋律’,比你们的言语更加诚实。”

    马恩没有因为这番话而产生任何心绪波动。吉他手的这番话已经证明了,他的头脑其实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加警醒,也更加聪明,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和一个警醒的聪明人合作,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也意味着,在举行仪式之前,双方的合作是十分牢固的,除非有某种力量扭曲其个人意志。反过来说,一旦对方做出令人怀疑的举动,就可以证明有一些强力的外力在起作用了。

    而他说的这些情况,马恩自然早有自己的判断。

    “至少在仪式之前,我可以叫你结弦大哥,不是吗?”马恩的表情依旧平静而温和,吉他手很少见到这个年轻人陡然变色的模样。在吉他手看来,眼前这个叫做马恩的陌生年轻人,比那些疯子般的邪教徒还要危险。也正因如此,他才更需要对方的帮助,如果自己的同伴连邪教徒都不如,那么,这个联盟,这些计划,根本就没有实施的必要。

    吉他手能够相信眼前的马恩,正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也许不会彻底站在自己这一边,但绝对不会站在敌人那一边。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马恩。”吉他手回到原来的话题,“我虽然不能告诉你音成小姐的故事,但却可以说说我自己的。”

    “洗耳恭听。”马恩认真地说。

    “是吗?”吉他手神秘一笑,说:“但我就是不告诉你。这样你才会知道一个道理:言语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马恩压下深红色的礼帽,语气略带气恼:“别捉弄我了,结弦大哥。”

    “如果你能够在‘旋律’上更进一步,也许你可以通过‘旋律’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吉他手如此说道:“虽然深入‘旋律’很危险,但现在有一个机会,音成小姐也说过了,她有办法摆脱‘旋律’和午夜回响。既然她可以,你也可以。”

    “真是恶魔的劝诱呢,结弦大哥。”马恩抬起头,一脸颓然无奈,就好似深受打击,“你一开始还阻止我深入‘旋律’,现在却反过来了。”

    “我只是在阐述可能性罢了。”吉他手掏出干瘪的烟盒,取出一根香烟点燃了,“聪明如你,也应该能够明白,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不仅可以增加我们这支队伍的力量,也可以切实帮助你达成目标。‘旋律’是很危险,但你也看到了,它同样很奇妙。而且,既然你已经接触‘旋律’了,那么,无论你如何排斥它,它也依旧会紧追上来,你跑不过它的,马恩。与其被动,不如采取主动。”

    “说的也是,如此一来,我也是需要音成小姐的仪式吧?”马恩顺着他的话,说到:“我不仅不应该阻止你和音成小姐,更应该想办法让仪式成功,这就是你想说的吗?结弦大哥。”

    “不,我没说这话,这是你说的。”吉他手狡黠地笑起来,“我只是提醒你,你的情况和我们没什么不同,只要你愿意,我们的目标完全可以达成一致。”

    “可能大家都看错你了,结弦大哥,你其实是一头狡猾的狐狸呀。”马恩的目光中有些意外,但在他心中,吉他手的表现也谈不上出乎意料。这些人能够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存活下来,还有所图谋,欲要和邪教一争高下,自然不会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我并不狡猾,只是没大家想的那么差劲。”吉他手如此说到,“马恩,我们是朋友,对吧?你会帮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