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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午夜回响重合

    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清楚仪式品的重要性,尤其对吉他手和键盘手这两位意图进行仪式的成员而言,其最终目标都需要依靠仪式品来达成。

    马恩当初征收他们的仪式品,不说是巧取豪夺,但也多少也算是趁人之危。马恩十分清楚,在当时众人都受到了“旋律”影响,九死一生,心神不定,正是自己用话术让众人本就已经极度敏感的心理受到了更大的刺激,由此才得到仪式品的保管权——在此之后,尽管大家保持克制,默认了马恩对仪式品的保管,但他们心中到底有没有抗拒,马恩觉得肯定是有的。

    在这种情况下,马恩当然能够理解众人心情的微妙变化。要进一步对仪式品进行调动,无论理由是什么,哪怕看起来不过是从一处地方转移到另一处地方,也会引起他人的不适。况且,这一次甚至不再是由马恩亲自保管仪式品,而是将之转移到众人都不了解的陌生人手中。

    尽管有马恩亲自为这个陌生人做担保,可这支队伍本就是临时组成,成员构成十分复杂,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了解,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即便马恩简略介绍过这所谓的“惊奇先生”,但众人眉宇间的顾虑和不满仍旧显而易见。

    “你是认真的?”吉他手的“旋律”有些阴沉,“我不认为你应该这么做。马恩,你知道的,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同样充满了风险。正因为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我才难以理解,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们这支队伍可经不起折腾。”

    “……”键盘手反倒没说什么,虽然也有些许抗拒,但好似想到了什么,便就没有更多的表示。

    键盘手的沉默让其他人都有些不解,就连乌克兰女人也有些诧异,大家本以为键盘手会是和吉他手一样的态度。毕竟,被拿走的仪式品,实际上就只是这两人的东西,其他人没有仪式品,也谈不上损失,仅仅是心理上对马恩这种自我主张感到不适罢了。

    警视正皱着眉头,对马恩说:“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马恩先生。就算你认为转移仪式品是正确的决定,也应该事先和大家商量。”

    “所以,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吗?”马恩从容地笑了笑,“仪式品还没有转移,只是需要尽快做决定,那位惊奇先生有点怪脾气,我们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他的安全屋就在神社的那座山里,正是最接近战场的大后方。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可以更加方便地就地调整。”

    马恩的解释再次让众人面色一整,不得不去深思这些话里所提到的优势。

    “马恩先生的安全屋是在公寓那边吧?那边距离神社确实挺远的。”警视正缓缓说到。

    这句话有明显的偏向性,但也不出众人意料。正因为除了吉他手和键盘手之外的其他人,都没有仪式的要求,对仪式品的看重程度,远比对这支队伍的维系要低上一些,所以,最难说服的,其实就只有两人——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吉他手和键盘手身上。

    “音成小姐,结弦大哥,我知道这次的决定有点突兀,但是,如果真的需要将仪式品带到战场上,就不得不考虑仪式品的安全,以及行动上的便利。”马恩的笑容消失了,坦诚地说到:“首先,我们其实并不确定这么多的仪式品,是不是真的有必要。棺材大概是最重要的东西了,但棺材的体积太大,神子母体本身也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至于音成小姐的那些仪式品——”

    马恩认真地注视着键盘手的双眼,问到:“音成小姐能够确认,这些仪式品真的是你的仪式不可或缺的东西吗?”

    其实,从键盘手之前的沉默,马恩多少也猜到了答案。果然,键盘手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最为必要的仪式品,是和邪教牵扯最深的仪式品。这类仪式品其实不多,在我手中的一共就只有三件。”马恩竖起三根手指,“这三件仪式品大概率会在邪教仪式中产生某种效果,而我们并不清楚,这些效果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想,应该还是坏事吧。所以,只有邪教仪式受到挫折,最终由我们这边进行仪式,才会考虑仪式品的效果。无论是阻止邪教对仪式品的影响,还是为了抓住最好的时机完成心愿,我们都必须考虑一个折中的交叉点。在我看来,惊奇先生的安全屋是最合适不过了。”

    乌克兰女人觉得马恩的说法真的很难反驳,就她之所见,每个人都陷入沉思中,这个时候,马恩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强势和自作主张,反倒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毕竟,马恩仍旧只是提出了建议,还有一个动人的解释,让这个主张听起来更像是大公无私,就事论事——可她清楚“邮局”的风格,她自身也做着类似的工作,根本就不相信这些听起来很美好的话。

    乌克兰女人不相信马恩的解释就是其本人真正的意图,但却又难以反驳,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说出的话就如同偏见。这支队伍很不稳定,一旦有人说错话,就一定会被他人记在心上。在非关键的情况下,大致不会因为印象问题而出现矛盾,但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会在特定的极端状况下引发出更大的矛盾,进而变成决定性的理由——她考虑再三,对于仪式品,她没有太大的需求,而她的目标也不在于仪式,所以,她决定保持中立。

    在她看来,警视正和佐井久之那边理应是乐见其成的,对马恩的提议不需要太多的顾虑。然而,佐井久之的表情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反倒没有警视正那么沉稳。

    她不知道这位日岛政府的特派员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这种猜不透的表现让她有点玩味。

    佐井久之似乎也察觉到了乌克兰女人的视线,目光对上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家伙……究竟是聪明,还是不够聪明呢?

    乌克兰女人眯了一下眼睛,没有太多的表示。她的目光转到马恩身上,马恩也只是对她和善一笑。她觉得,在场众人中,最能抓住细节的,大概就是自己和这位前“邮局”员工了——离职不到一年的时间,职业习惯可是很难改变的。

    “所以,大家意下如何?”马恩打断了现场的沉默,虽然没有催促的意思,但吉他手似乎有些压力。

    键盘手继续保持沉默,只有吉他手一个人回答道:“计划需要诱饵,神子母体是最好的诱饵,但也是最危险的诱饵。我很确定,邪教对神子母体的看重非比寻常,同时,我也不认为会有任何一个安全屋能够隔离‘旋律’的影响。一旦邪教发起疯来,那位惊奇先生的安全屋也并非攻不下的堡垒。一旦他们的矛头全都指向同一个目标,我们的压力会很大。暂且不说计划如何,我相信,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各个击破,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结弦大哥有什么想法呢?不妨说来听听。”马恩没有反驳,只是这么反问道。

    “在计划开始之前,确保仪式品的安全确实有必要,但在计划开始之后,仪式品应该作为陷阱的诱饵,不应该集中管理,更不应该封存起来。”吉他手十分直白地说:“如果要应对邪教的攻势,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独立阻挡,但是,如果利用仪式品将他们分割,每个人应付一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不行,太冒险了。”警视正立刻反驳道:“我肯定没办法独当一面,而且,独当一面想法,同样会让我们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分散。在分散敌人的同时,也分散了我们自己,这么做和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去应对敌人整体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因为战场是午夜回响,而不是正常的环境。”吉他手的“旋律”平静下来,“警视正先生,你不明白午夜回响是怎样的环境。我这边说起来也很复杂,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在午夜回响里,人数多并不全然是好事。”

    “是这样吗?”警视正不由得看向其他人。

    “确实如此。”佐井久之点点头,对马恩说:“这一点,大概马恩先生也不太了解吧,毕竟,马恩先生接触‘旋律’的时间也没多长。”

    “我倒是觉得,这一次的午夜回响很可能有所不同。”这时,同样身为资深者的乌克兰女人却有了不同的意见,“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最近出现在午夜回响里的人数正在增加,而增加的人明显不是同一伙人。我估计,到了计划当天,就算我们能够在分割邪教的人,也仍旧需要面对其它不明来历的人,他们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们在午夜回响里造成的影响,也同样不能忽略。人数会导致午夜回响发生异常,在通常情况下,这些异常会降低人数的优势,甚至让人数多的一方陷入劣势,可是,太过拥挤的午夜回响,可是很可怕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结弦先生的顾虑完全可以放下了。”

    “午夜回响里的行走者在增加?其他人也是?”马恩看向佐井久之。

    佐井久之似乎被提醒了,面色变得沉重起来,缓缓点了点头,说:“确实有这个迹象。”

    “这是仪式的影响,我已经确认过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键盘手终于出声了,“如今还停留在文京区的人,无论藏在哪里,所有人的午夜回响都在重合。邪教的仪式让人无处可藏。但是,与其关注这些人,不如关注午夜回响里的异常,因为午夜回响的重合,危险程度也在增加。我们依靠经验躲避午夜回响里的危险,但这些经验已经不适用了。”

    对午夜回响里的变化,马恩的感觉没有这三人那么敏锐。确实如他们所说,马恩接触“旋律”的时间太短,对午夜回响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任何变化对他而言,都缺乏参考对象,也没有太多的应对经验。但他已经亲身体验过午夜回响的危险,差一点就真的死掉了。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乌克兰女人所说的“午夜回响里的人数正在增加”这个状况——至今为止,他在午夜回响没有见过除了队伍成员之外的其他人。而在大多数时间里,午夜回响的文京区真的就如空无一人的鬼城。

    “确实出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东西。”佐井久之似乎下意识般,咬着指甲,脸色不太好看,“如果我们遇到的东西有共通之处,就可以证明,午夜回响确实在重合。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昨天晚上,一共死了二十三人,包括我在盯梢的三个嫌疑人,全都是有点本事的午夜回响行走者。”

    “嫌疑人?”警视正问道。

    “对,他们露出了马脚,只是,我还没有找到足以通过法律途径逮捕他人的证据。我十分肯定,他们其中一个,亦或者全部,都是目前在文京区对普通人行凶的杀人犯,也肯定和邪教有勾结。”佐井久之沉重地说:“我本来想要顺藤摸瓜,结果,在午夜回响里出现了一个怪物,将他们全都杀死了,我也差点被杀掉,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远,才勉强脱离。”

    “很有趣的情报。”乌克兰女人也饶有兴致地说:“昨晚,我这边也死了十几个,无论是在场人数,还是死亡人数,都是自我进入午夜回响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假设午夜回响在重叠,我们遇到的,也是同一种东西……佐井久之,在你那边出现的,是一种黑色的淤泥吗?”

    “不,我这边出现的,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形。我将其称之为尾随者,因为,那东西总是出现在背后,大都是在巷子的出入口。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午夜回响行走者。”佐井久之的语气很是忌惮,“那东西是用枪的,像是手枪,又像是猎枪,形状和规格难以判断,但是,发射出来的子弹无法抵挡。被杀死人,都拥有‘旋律’的力量,效果也稀奇古怪,正常的枪械根本不足为虑,但是,他们全被打死了,一旦被那东西盯上,被枪击,如果无法在第一时间闪开足够的距离,就一定会死掉。那东西出现在巷子里,出现的时机也很突然,很难找到闪躲的机会。”

    “我这边出现的是巨大的藤蔓或树枝状的东西,粗细不一,但都十分坚韧,不畏惧低温和高温,具有很强的毒素抗性和腐蚀抗性,可以说,如果‘旋律’无法带来特殊的性质效果,根本无法与之敌对。”键盘手传来的“旋律”有些不稳定,似乎心有余悸,“更可怕的是,那些东西扩散的速度极快,覆盖面积极广,潜伏的时候难以察觉,路面下,墙壁中,建筑里,到处都是。我称其为潜伏者。”

    “即死性,强抗性,领域性……我这边的黑色淤泥也差不多。”乌克兰女人的心态倒是比较稳定,“我没有给它起特别的名字,但是,如果碰到了,就赶紧撤退吧。在我这边,没有人能够与之正面抗衡,它是有实质的,但就算把它打散了,分解掉,也毫无用处。反而,一旦它变得细碎,就会变成另一种如同飞虫的形态,会产生更加可怕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