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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无形的争夺

    需要保守那些秘密,如何保守秘密,如何使用秘密引导人们的思维,调控事态的脉搏,又如何用一些真相掩盖秘密中的另一种真相,这是马恩所认知到的,身为守秘人的职责。这和他在“邮局”里的工作有一些区别,但类似的工作在“邮局”总辖的宣传部时常有之。马恩所在的部门不是宣传部,但宣传工作总是联合其他部门进行协作的,所以他也亲身参与过相关的事宜,从中收获了不少知识与经验。

    马恩认为,正是和宣传部的配合工作,才让自己在口才话术方面有了进步。虽然比起那些能够将人耍弄得死去活来的话术者,只能自愧不如,但起码在一些紧要关头,可以面不改色,说话流利。

    能够说话,能够交流,就能够影响人们的想法,进而影响人们的行为——在所有以人类社会体系为基准的活动中,话术往往是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如果邪教很看重那些尸体,那么,在寻找尸体痕迹的同时,也会再次遇到那个男人。”马恩信口说到,“反正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我们必须密切关注外边的变化,才能够对接下来的变化有所准备。”

    听了马恩的话,众人纷纷点头。虽然在这短暂的交谈中,依旧有许多疑问没能得到解答,每个人所掌握的情报,也没有完全统合起来。不过,马恩的提议也不算错。处理每一件事,都需要时间,但总有优先需要处理的事情。而在这个临时避难所里,已经没有人比马恩更有话语权了。

    虽然就算没有这个年轻人的支持,在这里提出的任何意见也不会被忽略掉,但要真正去执行,也只有这个来自大陆的年轻人拥有足够的号召力。

    黑衣人藏在紧身衣下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想不出,马恩究竟是如何站到了核心的位置,原本在他想来,两支队伍的磨合一定矛盾重重,而队伍构建时间不长,期间定然处处漏洞,说不定就有人反客为主,夺走了队伍的领导权。

    可是,这里那么多的好手与同行,却偏偏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只有这个叫做马恩的年轻人如鱼得水,八面玲珑,似乎无论是谁,都有意无意地对马恩表现出了明显的倾向性。

    可是,马恩其实没做什么好事吧?黑衣人就自己所知,细数了一下马恩的行为:先是对自己等人施加暴力,下毒威胁,不由分说就将众人扯入危险的计划中,又独断专行地半途离队。在其他人浴血奋战的时候,这家伙呆在朋友那边,也不知道捣鼓了什么事情。明明队伍里的其他人做了更多的事情,还有人受了重伤,贡献不可谓不大……可马恩一回到队伍里,立刻就成为了队伍的核心,其他人还得感恩戴德,争相拥护。

    这有点不对劲吧。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公平!黑衣人越是细想,就越是心绪不平。明明在这里就是一个好机会,完全可以找到诸多理由——至少他早就设想过了,自己这边起码可以找到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再引导一两人,例如受到挫折的佐井久之和那个同行的乌克兰女人,突然发力,就能将马恩打落队伍的底端。

    所有的材料都是现成的,不需要编造,只需要转一个角度去述说。黑衣人相信,不仅仅是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肯定也有小心思。可来来去去说了那么多,反而是马恩那边三下两下就掌控了局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提前准备好的应对,全都打了水漂——黑衣人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完全破产了,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迷了魂,竟然连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不应该是去找那些尸体的吧?虽然那些尸体的情况也有点令人在意,但肯定还有同样重要,或者更加重要的事情呀!

    ——你们全都被马恩这家伙骗了!不要将注意力从他的身上转开呀,你们也有自己的想法的吧!?

    ——难道马恩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受不了了,一群蠢货!这个马恩是一个大骗子呀!你们难道还不明白这些大陆人的干活吗?

    黑衣人捂着脑袋,如果不是紧身衣覆盖了全身上下,他就要揪住自己的头发了。他越是回想自己和其他人的反应,就越是感到懊悔,心中就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也真是个蠢货,应该在马恩进来的一开始,就首先问责他的,虽然不会有太大的效果,但至少可以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喂,朋友,你没问题吧?”佐井久之注意到了黑衣人的动作,不由得问到。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去,黑衣人一个激灵,连忙坐直身子,斩钉截铁地说:“没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呢?”他突然觉得还有机会,还想说点什么,就被马恩打断了。

    “这位可是兰波小姐的同行,行走午夜回响的老前辈了。久之,你和他切磋过,也知道他的本事吧?”马恩温和地说:“这位朋友的‘门’很好用,虽然在正面战场的表面弱了一些,但在队伍里的作用,可不是纯粹以战斗力来排高低的。”

    “说的也是,如果没有这位前辈的‘门’,我们的机动性可没那么强。”佐井久之点点头,“虽然有了一点误会,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说罢又对黑衣人鞠了个躬:“之前多有误会,还请前辈不要介意。时至如今,我们还是必须精诚合作才行。”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什么意见,现在就提出来,大家都能理解的。不过,如果队伍有了决定,还希望大家能够顾全大局。”马恩压了压礼帽,阻断了黑衣人的视线,“事态紧急,我们还是加紧行动吧。”

    黑衣人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看着众人纷纷起身,被紧身衣蒙住的五官显得木讷。最后,他也只能站起身,一言不发地随众人离开临时避难所。一号放缓了脚步,落在他身旁,低声问道:“你之前对我怎么说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

    “你可以说点什么的。”一号又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倒是觉得,你应该说点什么。你在之前的战斗中那么活跃,份量足够了。”

    “你是我们这一队的头儿,当然要起个头,我们才好说话呀。”一号急切地说。

    “那现在你是头儿了。”黑衣人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找到机会就先上,我一定紧跟其后。”

    “……”一号的脚步一顿,向前走得飞快,将黑衣人撇在身后,“哼,竖子不足与谋!”

    黑衣人盯着一二三号的背影,用力弹出中指,比了个不雅的手势。

    “吔屎啦,蠢货!”

    马恩一行人离开临时避难所时,黑衣人在封闭洞口的岩石上刻下了门锁样式的标记。根据他的说法,这块作为掩饰和堵门的岩石同样具备“门”的概念,在危急的时候也可以充当一层保险。虽然之前大家进入的并非“门后的空间”,也没出现什么闪失,但如果可以这样使用“门”,众人也没意见。佐井久之的“门”可没有这种效果。

    佐井久之等人在三丁木公园击杀了不少午夜回响行走者,分布在公园各处,并不仅仅是在这片靠近灵异点的密林荒地。不过,经过马恩的提醒,他们也察觉到了一件事:在三丁木公园里猎杀午夜回响行走者的人可不止他们,理应有非是他们经手的死者,可这些死者的尸体,他们一具都没发现。原本众人以为,只是单纯没有碰到,但现在看来是另有内幕。

    当佐井久之等人带着马恩来到密林中的几处抛尸处时,同样也目睹了马恩的古怪行为。不过,就如同哈姆雷特二人一样,他们没能实际感受到异常之处。即便如此,尸体的消失却是可以亲眼确认的。如果只是一两具,还能猜测是被偶然经过的人处理了,可是,随着搜索与挖掘的展开,所有的尸体都消失不见,加上之前马恩的说法,就不免让人心情沉重。

    在迷雾与黑暗的笼罩中,哗哗作响的林声,让人觉得,此刻就有死而复生的东西在紧盯着自己。

    死者复生在社会常识中,只是一件荒谬却又让人遐想联翩的传说故事,但在午夜回响中,比这更古怪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邪教如果真的利用仪式操纵死者,乃至于做到真正的死而复生,这个仪式无疑是充满了诱惑力的。

    “结缘神和旋律有什么关系吗?马恩。”乌克兰女人问到。

    “都是怪诞离奇之事物。”马恩平静地拍掉手上的泥土,“我听说,邪教仪式本就是针对午夜回响深处可能存在的所谓神明,结缘神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神明吧。”

    “现在的结缘神是什么情况?你是当事人,应该知道不少内情吧?”乌克兰女人又问。

    被这位同行女性盯着,马恩觉得她的目光就好似要把自己的内心贯穿一样。

    “我知道的不多,结缘神是很古怪的东西,在当时根本就没有将正体暴露出来。”马恩摇摇头,实话实说:“我只是解决了人的问题,那些利用结缘神的邪教份子,也曾经试图将结缘神召唤出来。”

    “听起来和现在的情况相似。”乌克兰女人说。

    “有一些相似之处,不过,我不认为结缘神是这一次的目标。那些邪教不是结缘神的信徒,而是‘旋律’的信徒。”马恩顿了顿,又说:“我有点担心,结缘神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利用的,他们肯定要付出代价,之后就是我们要付出代价了。”

    “双重收费?”乌克兰女人用了一个奇妙的比喻。

    “双重收费也就罢了,如果结缘神搭了便车,那才叫人受不了。”马恩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现在的三丁木公园是午夜回响里最安定的地方,如果这里被攻陷,我们就无路可走了。”

    他环指四周,对旁观的众人说:“你们看,这么多的林木和植物,整个三丁木公园,有三分之二是自然生态,就算所有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加起来,面对结缘神的怪物们,都是杯水车薪。我们肯定是没机会的,只能希望邪教没那么蠢,为他们的仪式做好了保险。”

    “就算他们做好了保险,也可以来个鱼死网破。”在马恩的提醒下环顾自身所在之处的众人,都不由得心中发寒,明明没有实际的怪物出现,那些迷雾和黑暗带来的压抑,也完全可以视为心理作用,可就是有一种预感,一种厄兆,在众人的心头挥之不去,让人为之恐惧。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在这里发现了邪教份子,也不能随意动手吗?这可真够憋屈的,和我们原来的计划不一样。”黑衣人这么说到。

    “我们需要试探他们的底线。”马恩平静地说:“撞见了就解决掉,如果无法当场解决掉,就不需要追上去了。不过,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男人例外。”

    “但他有可能知道更多情报,如果能够活捉的话……”一号提醒到。

    “不需要。他或许很重要,但肯定不是无可或缺的。以这个邪教的慎密,不可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马恩说:“有机会,就杀了他,将他身边的女人带回来。雷特,你说呢?”

    雷特对“旋律”十分敏感,这是队伍众人都已然清楚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得到太多的验证,但哈姆展现的能力,已经足以让哈姆的这位搭档获得重视。从队伍的构成而言,在众人各施其职的前提下,几乎没有缺陷。

    “我也觉得,那个女人更重要。”雷特点点头,说:“虽然我也不清楚实际情况,但是,从大家描述的情况来看,那个男人在灵异点所做的事情,都是围绕那个女人。‘旋律’告诉我,那个男人为那个女人所做的事情,有一部分是出于私情,但也并非完全是私事。”

    “有一部分是出于私情?”佐井久之突然说:“难道那个男人也在利用邪教吗?”

    “这里有谁不是为了利用邪教,才放任局面落入如此境地?”黑衣人耸耸肩,没什么惊讶,“邪教也是人的团体,由人构成的团体出现罅隙是很正常的情况。他们可不会比我们更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