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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章 余毒

    除了旁观的吉他手和键盘手,马恩、乌克兰女人以及哈姆雷特两人都切身体会到了这座蟾蜍雕像的异常。在午夜回响里,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雕像似乎才是神社中最特别的东西。哈姆在奇妙的吉他声的帮助下,就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才油然生出一股后怕的情绪。

    可他没有检查自己的情况,反而第一时间抓住雷特,用力将他从蟾蜍雕像旁拉开了好几步,继而又不放心地退了十米远。他仔细观察雷特的表情,发现这位好友还有一份迷惘和恍惚,便又给了这家伙几巴掌。

    “雷特,快醒醒!可恶,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哈姆一边咒骂着,一边用力扇着雷特的脸,直到对方支支吾吾应道:“别,别打了,哈姆,我,我已经醒了噗……”

    哈姆将雷特的脑袋拉近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才相信这个对“旋律”特别敏感的好友真的已经清醒过来了。雷特此时鼻青脸肿,不久前被哈姆狠狠揍了一拳的脸颊还浮肿着,如今却整张脸都胀了一圈,不是发紫就是发红,眼圈乌黑。哈姆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心疼对方,心中反而有一阵快意。

    “你这个笨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聆听‘旋律’,你这家伙就是不知道教训!”哈姆训斥道:“要不是那位吉他手大哥,你早就没命了!”

    ——而且,你明明都够衰了,每次进入午夜回响都会遇到这种破事!

    这个念头在哈姆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他不想埋怨对方,总是将自己牵扯进来。但是,他也说不清,自己和雷特在一起,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在午夜回响里遇到危险的频率总是比其他午夜回响行走者更高,却每一次都因缘际会逃得升天。反而是那些看起来很厉害,亦或者是很幸运的午夜回响行走者,早早就不幸身亡。

    虽然自己两人没什么大本事,但能活得那么久,总该还算是幸运的吧——哈姆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了。正如这一次,那种不由自主的恐惧是如此强烈,可自己两人依旧存活下来了。如果不是跟着这支队伍,而是误闯入这座神社里,自己两人基本上就是没救了。

    ——不不不,如果不是跟着马恩先生他们,我们又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呢?

    矛盾的情绪让哈姆的眼神变得纠结,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真是不幸啊!”

    “这,这不是,牟事吗?”猪头脸的雷特无辜地笑起来,“我也许是不幸的,但哈姆,你一定是幸运的,这点我绝对不会看错。你知道的,我对‘旋律’特别敏感。”

    “混蛋!别聆听我的‘旋律’!”哈姆用力推了雷特一把,雷特根本就没反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还是看着哈姆嘿嘿笑着,一点都不生气。

    另一边的吉他手、键盘手、马恩和乌克兰女人还在研究蟾蜍雕像,经过之前的诡异之事,他们对蟾蜍雕像的异常有了跟多的了解,也不由得感到好奇。不过,最能感受到其中危险的,依旧是直接与之接触的马恩本人。他发现自己的黑伞和手臂上都沾有腥臭的粘液,之前那种被舌头缠绕的感觉,似乎并非是幻觉,可即便是距离最近的乌克兰女人也没有看到同样的幻觉。

    “原来如此,我其实是在推你吗?马恩。”乌克兰女人不为当时自己的异常举动感到抱歉,但却已经肯定了,自己确实没能抵挡住蟾蜍雕像的异常,不知不觉就中了暗算。

    “没关系,我同样没能控制住自己。”马恩同样没什么责怪对方的想法,他知道当时的异常状况有多严重。哪怕当场恢复了神智,可半个身体不由自主的感觉也不好受。如果没有阴阳二气和内在之眼,自己也毫无反抗力。就连大脑袋的植入式神经装置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一直在产生数据乱码。

    不过,或许正因为自己没有完全丧失神智,所以作为底牌之一的“自主单机模式”没有被启动。

    “太奇怪了,明明已经被影响了,却听不到‘旋律’。”乌克兰女人皱起眉头,“不可能仅仅是环境的缘故。我去过别的神社,以及类似神社的地方,都没有这么古怪。我倒觉得,听不到‘旋律’,更像是马恩你的情况。”

    “什么意思?”马恩不由得看向她。

    “我也很少能够听到你的‘旋律’,就算听到了也十分模糊。”乌克兰女人揉了揉太阳穴,“之前我以为是你才刚刚接触‘旋律’的缘故,但现在看来,应该另有原因。我不会干涉你的秘密,马恩,但你应该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

    “在三丁木公园的时候,我们也被那场异变的‘旋律’给吞没了,那时我也在依稀中听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键盘手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马恩,三丁木公园大门处的异常是你引发的,我听到的东西,也必然和你有直接关系,我相信,那就是你的‘旋律’——当时的旋律和此时的旋律,有相似的特征。”

    “是结缘神吧。”吉他手的声音也插入进来,“我对结缘神和这个蟾蜍雕像所代表的神明不太了解,但若有轻易可见的相似特征,那就是两者都被称为‘神明’。不是每一种怪诞离奇之事物,都会被冠上‘神明’这个称呼,对人们而言,称呼是有具体意义的。”

    “这个神社也太奇怪了,供奉的神明不在供奉台上,反而放在参道的旁边。”乌克兰女人说:“我觉得,这个做法也是有象征意义的。不过,刚才的情况也足以证明,这个神明是真货,神社的传说也应该有一定的事实依据。”

    “如果将神社的传说放在午夜回响里,也是可以接受的。或者说,在午夜回响里,那些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才更有可能发生。”马恩不打算多谈结缘神的事情,将话题集中在蟾蜍雕像上。

    “如此一来,邪教将这个神社选为仪式的最终地点,也可以理解了。”吉他手十分肯定地说:“神社本身就不正常,神明也不正常。仪式本来就是要引动午夜回响深处的东西,亦或者是绕开界限的限制,走捷径直达午夜回响深处,这里的所有不正常,都有可能成为仪式的助力。”

    “我记得,邪教过去的仪式,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所谓的上帝神明,听起来也只取材自广为流传的宗教神话。就连更具体的神子母体,降临神子,也没有说清楚是什么神子。”马恩早就想过这些了,只是在此时才提出来,“那种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仪式失败了,也许这一次,邪教有了明确的目标。有没有可能,他们试图用仪式召唤出来的所谓神明,就是这个神社的蟾蜍神明?”

    “也就是说,他们所谓的召唤,其实是解开封印?”乌克兰女人想了想,认可了马恩的猜测,“确实,有一个明确是真货的‘神明’,又具备可以锁定的地点,仪式的成功率就很高了。”

    “问题是,在三丁木公园的灵异点,那个男人应该做了一些事情。可根据马恩的说法,那应该是结缘神的力量吧?”吉他手有点想不通,“结缘神是真货,蟾蜍神也是真货,两个真货都是目标?马恩,你对结缘神更了解,结缘神和蟾蜍神有什么深入的关系吗?”

    “……都是神明,也都是怪物?”马恩无法回答吉他手的问题,他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清楚,上原专务确实利用了结缘神的力量,将安琪儿小姐改造成了新的神子母体。从简单的逻辑关系上来说,新的神子母体应该更接近结缘神,而不是神社里的蟾蜍神。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上原专务的行为更像是临时起意,在邪教的原计划里,或许神子原本应该是蟾蜍神的。可这样一来,如今躺在棺材里的母体死胎,又和什么神明有关系呢?亦或者说,正因为和神明扯不上关系,所以才变成了死胎?但是,从母体死胎对大脑袋安全屋的影响来看,就算不是神明,也肯定是某种强大而古怪的东西。

    马恩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他发现邪教仪式比自己原来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已经和不止一个“神明之说”联系在了一起。就连被选中的安琪儿小姐本人,在海边小镇的时候,也曾祭祀过一个叫做“黑山羊”的异神,而那个海边小镇更是以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海神”为主要信仰。

    他发现,这些神明,包括结缘神在内,形象都很古怪,难以用直观的方式去看待和解读。它们的称呼和形象,完全就是人们赋予的,虽然多少能够表达一些特征,但却不得全貌,甚至会令人产生误解。关于其正体的描述,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人们的常识,人们赋予其的名字与意义,不足以让人去揣测这些神明——这也意味着,这些神明和人类神话传说中的神明相去甚远,通过众所周知的神话传说常识去理解它们,猜测它们,信仰它们,憧憬它们,很可能已经走上了岔道,是最遥远的距离。

    “无论如何,我们最差也可能要对上这些神明的某种力量。”马恩的声音依旧平静。尽管对这些“神明”似乎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但他十分清楚,这些认知并不足以解决问题。面对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会遇到众多情报上的障碍,无法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诸如此类的困难,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每一次都需要从下风突围,大概这就是调查员这份工作的难处和危险。马恩将手上的粘液擦在裤腿上,这一擦,这只手的袖子顿时化作碎布,片片落下。在落地之前,众人就看到这些布料碎片如被腐蚀般,失去颜色,变得苍白,又进一步解体,化作更加细小的丝线,一触碰到地面,顿时变成了粉末。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在马恩的裤腿上,那里还有粘液,但却又没有发生可见的变化。紧接着,他们又看向马恩的手臂,手臂也是没事的,洁白光滑,看不到毛发,似乎连毛孔都没有。而且,在幽幽的光线下,这只手臂的肤色愈加显得苍白,就好似失去了血色,有一种古怪的透明感——总而言之,根本就不像是自然人的肌肤。

    马恩的阴阳二气在这只手臂的流转突然加快,就和过去一样,他依旧无法控制这种诡异气感的运作。只是,此时流经手臂的阴阳二气仿佛突然解体了,再没有冰凉的感觉,只剩下热度在膨胀,如滚烫,如灼烧。

    这只手臂的古怪透明感迅速消失,苍白也迅速被染上颜色,如蒸虾一样红彤彤的。还没等众人出声,马恩就再次感受到了阴阳二气里的冰冷,滚烫一遇到冰冷,就好似烧红的铁片浸入冷水中,彻骨的疼痛从指尖向全身蔓延,让他觉得头皮发麻,仿佛连大脑都在抽搐,额头也好似被钻开了一样。

    他下意识有一个清晰的想象,这痛楚直接钻进了脑海中那个想象出来的“内在之眼”,深藏在“内在之眼”的某种东西如甘露天降,又长了一节。在痛苦中,他听到了“旋律”,那是一种深沉的节奏。这深沉的“旋律”不仅仅是在大脑中回响,似乎也在身边的空气中鸣响,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这个声音是——”乌克兰女人愕然,她似乎听到了声音。不仅仅是她,就连吉他手和键盘手的表情也捉摸不定,似有所闻,却欲言又止。他们的目光落在马恩的这只手臂上,只见到如被蒸得发红的肤色,正迅速变暗,在几个呼吸里,就变成了一种古怪的深红色——究竟如何古怪,他们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觉得,和自己见过的任何深红色相比,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马恩感觉到一股格外强大的力量在手臂中迸发出来,让手指抽搐,如神经反射般用力一握,掌心中就有爆鸣声传出。

    嘶——

    深红色如蒸汽般从皮肤表面喷涌而出,迅速在空气中消散。马恩的痛苦也随之消逝。

    现在,他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