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马恩的日常 > 第七百一十五章 旧日惊梦

第七百一十五章 旧日惊梦

    神社有很多秘密,马恩就曾经猜测过,既然结缘神和蟾蜍神都能够在午夜回响中展现自己的力量,那么,封印神明的神社是否清楚午夜回响里发生的事情呢?马恩见过神社的经营者和部分工作人员,但这些人,包括神主和鹫峰红苑,感觉上都不像是午夜回响行走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别的渠道来观测午夜回响里的情况——尤其是午夜回响里的神社。

    进一步猜测,他们或许有能力干涉神社一带午夜回响的状况。可如此一来,邪教选择神社为仪式地点,必然要和神社扯上关系。反过来说,既然这么多人都在推动邪教仪式,意图从中获取好处,那么,神社是否也是当事人之一呢?在日岛,宗教深入政治之中,就连在分庭抗礼的党派中,也无法割裂与宗教的关系。就马恩这一年来的认知和判断,在接下来的和平年代,日岛红党已经完全失去了彻底改革宗教法的机会,日岛红党若要生存下去,获得不弱于皇党的影响力,就不得不对本国宗教派系做一部分妥协。

    邪教仪式的背后有多国联合的背景,日岛政府对仪式的默许背后,很可能也有宗教影响的因素在其中。

    这些复杂的庞然大物或对抗或妥协,就如同紧密的齿轮一样咬合,旋转,让马恩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火中取栗。即便如此,他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所以,我都说过了,这是很麻烦的事情。马恩,你这家伙就和厕所怪人一样,都是自走麻烦制造机。”大脑袋听了马恩的分析,一点意外都没有,只是不断抱怨着,“我当初就应该不听厕所怪人的话,我讨厌死你们两个了。”

    “别担心,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虽然有点意外,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听着大脑袋千篇一律的抱怨,马恩反倒轻松起来。

    “先说好,如果你在神社那里闹出大动静,我可不会帮忙。”大脑袋哼了一声,说:“我正在为进军星辰大海做准备,可没有多余的资源给你收拾烂摊子。如果你惹出的麻烦影响了我的计划,我可是要生大气的。知道吗?很大的怒气!”

    “事实上,安全屋已经被扯进这个午夜回响里了。”马恩提醒道:“安全屋距离神社太近了,如果有重要的东西,你还是先将那些东西转移比较好。”

    “只是这个午夜回响而已,我已经在分析数据了,只要成功脱离出去,下一次就别想再把安全屋扯进来。”大脑袋很是自信地说,“邪教仪式依赖于午夜回响重合,虽然午夜回响重合会让数据产生大幅度的波动,但万变不离其中,只要找到其中的规律……嗯?数据的变动减弱了,马恩。”

    马恩停下脚步,在大脑袋发现端倪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脑海中的“旋律”正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换做是其他午夜回响行走者,一定能够读取其中的信息吧。马恩虽然不能理解这种变化,但他对外界的感受却依旧敏感,周遭的景状,那些流转的迷雾,阴沉的光线,浓郁的阴影和朦胧的物事轮廓,给他一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活跃感——那就像是无数的虫子在爬动,数不清的细密的运动,产生了一种宏观上的变形。

    最强烈的异状到来时,在感觉上就如同一阵看不见的狂风潮涌。马恩身边不远处的路灯骤然熄灭,灯泡发出嘭的一声,碎裂的玻璃如雪花落下,那并非是正常的落体运动,碎片的解体时缓时快,仿佛自身也在绽放出幽幽的光芒。

    以马恩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两侧的路灯接连炸开,就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沿着街道两侧蔓延。马恩的视野中,流淌的数据再次出现乱码,大脑袋似乎说了什么,可马恩听不清。他脑海中的“旋律”变得更加清晰,而大脑袋的声音就如同掺入其中的不和谐音调,断断叙叙,转眼就被“旋律”本身的节奏给冲垮了。

    马恩的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又像是沙子落下的声音。这声音到处都是,分不清具体的来处,起先是钻进了耳朵,紧接着又觉得是从自己的脑海中响起,是那奇妙“旋律”的一部分。

    “惊奇先生?”马恩压住深红色的礼帽,连问了三次,都没有清晰的回音。

    所有的异常情况都给马恩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要说问题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进入街道后,本来以为会很快撞上怪物,却一直没有出现特别的情况,那些隐隐中的异常,都和过去的午夜回响没有太大的差别。有那么一阵子,马恩觉得哈姆说对了,远眺市内时看到的那惊心动魄的异常之景状,其实是一种幻觉,邪教故布疑阵,欺骗了所有人,将午夜回响者们赶进了三丁木公园。

    可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怪物出现的预兆,还是午夜回响重合即将结束的预兆?马恩在得出结论之前,已经扛起棺材,执行三十六计中的上上策——他跑得很快,沉重的棺材对他如今的身体素质而言,已经不是多大的负担。他的身影就好似贴在地上滑行,转眼间,已经穿过十字路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剧烈的响声,一声过后又是一声,一开始还星星点点,几个呼吸后就剧烈起来。马恩觉得是队伍里的其他人正在和什么东西交战,但这些声音没有朝某个地点汇聚的意思,反而向四面八方散开,不久后,这些声音便隐隐约约,不注意就听不到了。

    马恩已经看到了公寓附近的标志性建筑,可前方的景状陡然变得扭曲起来,集中注意力再看去,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街道上了。路径狭窄,只有两三米宽,两侧是高耸的大楼墙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破旧——让马恩惊异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光线,虽然昏暗,却能让人看到尽头。

    尽头是死路,被另一堵高楼的墙壁挡着,马恩置身于这条甬道中,前方和左右都被堵死了。他在这一带生活了将近一年,附近的道路都有印象,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样的死胡同。与其说自己被某种力量,从大街上送到了甬道之中,不如说,这种力量将三栋大楼搬运过来,堵死了他的去路。

    马恩转过身,甬道尽头似乎通往大街,那边灯光流转,人影重重,一派繁华的夜景,甬道里昏暗的光似乎就是从那头照进来的,一时间竟让他分辨不出,自己是在午夜回响里,还是在正常的午夜都市之中。

    马恩刚抬起脚,就不由得停住,因为出口的光亮处,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灯红酒绿的色彩伴随着光,从那身影背后照进来,有些刺眼,身影的正面却好似陷入了阴暗的泥沼中,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娇小的声音再一次勾起马恩的回忆,但他立刻默诵乘法口诀,停止这份回忆。他越是觉得熟悉,就越是有一种恐惧感从心底浮现,他再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就如同在不久前的那次遭遇……

    马恩猛然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就听到了枪声。娇小的身影姿态发生了变化,他看不清,却觉得有东西指着自己的脑袋。没有时间思考了,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将肩膀上的棺材竖立在身前。下一瞬间,巨大的力量好似穿透了棺材,连棺带人向后震动。

    马恩站稳了脚跟,立刻推着棺材甬道出口撞去。与此同时,有某个巨大的物体从高空砸下,落在他之前所站的地方。马恩听到了从脑后传来的破风声,他压着棺材,身体向上一荡,凌空就看到一条黑影鞭挞在棺材上,而袭击自己的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身影——他听到了如蛇游走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从那巨大身影的下方,如有模糊的柔软的长条状物沿着地面和墙壁蔓延。

    又是看起来很熟悉的东西,就如同梦魇一样。

    马恩身在半空,正要扭转伞柄,就听到了第二声枪响。他一点都不想将黑伞打开,虽然已经尽可能不去想这两个袭击者的来历了,但条件反射就好似深深铭刻在了他的身体里——不能直接用黑伞去挡,挡不住的。

    黑伞朝身下的棺材一点,马恩的身体便如蝙蝠般再度飞出几米,又如壁虎般攀住墙壁,迅速游走,身后发出噼啪一声,就好似什么东西裂开了。有什么东西射入了墙壁之中,他不觉得奇怪,哪怕不去想,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马恩的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出种种反应,虽然无法摆脱一波接一波的夹击,却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不一会,身后的巨大身影轰隆隆扑上来,铺天盖地的条状物就好似巨网一样,要将他所有闪避的路线封死。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旧看不清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和那些条状物是什么东西。

    马恩抽动锁链,阴阳二气沛然而发,棺材就好似失去了重力漂浮起来,挡住了下一发弹药,和巨大身影的拳头。接连碰撞的冲击,让马恩和棺材向一侧滑去。他踩着墙壁,推动棺材,就好似带着沉重的车头转了个弯,借助惯性向条状物编织而成的巨网撞去。

    阻力一层接着一层,将棺材绞住,可马恩已经不在棺材后了。两个翻滚的罐子从半空落下,还没落到地上,就炸出晃眼的光亮和多彩的浓烟,眨眼间就将棺材吞没。

    马恩已经先一步落在地面上,在浓烟中,他同样目不视物,也听不到敌人发出的声音,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好似消失了一样。内在之眼从他的脑海深处钻出,如凝聚成一条直线,穿透颅骨,在四周扫过。周遭事物的轮廓在马恩的脑海中重组,哪里有什么近在咫尺的大楼高墙?

    在这个仅存在于脑海的景象中,他仍旧站在大街上,如同僵住了一样。不见一大一小的身影,棺材也没有移动,更没有烟雾和灯光。黑暗笼罩了整条街,街灯的碎片洒落一地,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正从阴暗的角落中扑出来。

    阴阳二气在马恩的体内膨胀,每经过身体的一部分,那一部分的身体就传来一种清晰实在的感觉。马恩就好似从噩梦中醒来,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把握住了自己的脉搏。他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填满了身体的阴阳二气从每一处毛孔中喷了出来。

    一股澎湃的旋风,以马恩为中心扩散,在他睁开的眼睛中,从黑暗角落中扑来的无形无状的东西,就好似风沙一样被吹散了。视野中的景物就好似摆脱了滤镜的色彩,变得真实,也更加苍白——它们仿佛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质朴的街景在前方蔓延,直到再次没入迷雾中,马恩再次看到了数据流,夹杂的乱码正以直观的迭代速度减少。他再次听到了大脑袋的呼声:“马恩!听到了吗?马恩!”

    “嗯,听到了。”马恩平静地回答道。

    “你受到干扰了,就在刚才,午夜回响的数据出现了一次大幅度的波动,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大脑袋的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又像是错觉,“应该是午夜回响重合结束导致的余波,你可以听到‘旋律’吧?”

    “是的,我可以听到旋律,这声音从来都没离开过我的脑袋。”马恩一边回答,一边留意脑海中“旋律”的变化。他虽然无法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但也觉得节奏稳定了许多,似乎在应证大脑袋的话。

    “我发现你的身体激素发生紊乱,你看到了什么?”大脑袋问到。

    “一些过去的噩梦。”马恩顿了顿,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动。

    “你的身体数据……发生了一些异常,不过已经稳定下来了。”大脑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下去,“放心吧,只是小规模的变动,以你的身体素质,转眼就能恢复。嗯,我看了一下,应该是新陈代谢加剧了,你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还行。”马恩又问道:“我的身体状况,刚才很危险?”

    “激素失调,有可能会导致细胞层面的变化,但只要重新稳定下来就没关系。”大脑袋这么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