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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章 白无垢的新娘2

    说实话,哈姆也觉得就这样看着新娘广田小姐在纸门后的剪影挺怪的。他没见过广田小姐本人,也觉得在场的其他三位也没有见过。关于这位广田小姐的事情全都是传闻,如果想要弄清楚一些问题,真正看着对方的脸不才是最合适的吗?哪怕巫女鹫峰红苑说过,就算进来了也不能真的见面,但实际看到这种情况,仍旧让人心底有些提不起劲。本来有很多问题,可是,在看不到真人的情况下,完全没有真实感。

    不,甚至可以说,他现在觉得有点尴尬,似乎除了恭贺的话,其它事情都说不出口了。

    ——该怎么开口呢?

    哈姆和雷特的视线碰了一下,雷特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为难。虽说是为了婚礼而进行准备,却没让人感受到多少欢庆喜悦之情。肃穆和压抑倒是强烈得让人不太舒服。

    这么严肃的婚礼准备真的合适吗?四人安静了一会,目光投向跪坐一旁的巫女鹫峰红苑,希望她能做一些轻松的开场白,好让他们这些个客人能够把话接下去。

    然而,巫女鹫峰红苑垂头低眉,对四人的眼神视若无睹。

    “感谢诸位前来参加小女子的婚礼,你们就是外子提其的几位朋友吧,似乎还有几位在门外,为什么不一起进来呢?”纸门后主动发出的声音打破了里间的僵硬气氛。在四人听来,这位广田小姐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温柔,甚至让自己不禁愕然——咦?广田小姐是这样说话的吗?仅从声音带给人的印象来说,和听闻中的印象不太一样。

    “啊,是的。因为担心会妨碍结婚仪式的准备,所以外边的人就拜托哦我们四位做代表。”佐井久之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没关系了,大家都是外子的朋友,能够前来观礼就很令人高兴了。”纸门上的剪影抬起衣袖掩在嘴边,颇有一种古典的美感,不过,在这依旧温柔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另一种沙沙的声音。初听起来有点像是声音变沙哑了,但仔细听听,四人的目光便不由得又碰在了一起:他们都是接触过“旋律”,对“声音”十分敏感的人,碰撞的目光让他们确信了,那沙沙的声音是另一种声音。

    纸门后的人到底是不是广田小姐?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的身边还有什么?这些疑惑让纸门后的世界就好似蒙上了一团迷雾。还有,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位新娘当然可以认出自己等人不是她的朋友——巫女鹫峰红苑先前的介绍,让四人都有些尴尬。

    说是新娘的朋友,所以才得以进来聊聊,结果根本就不是。好在这位新娘出言化解了这份尴尬,这也算是对方善解人意的一面吧。

    “抱歉,之前说了谎,因为马恩先生好似麻烦了神社很多,直接说是马恩先生的朋友,说不定就不给进来了。”乌克兰女人毫不犹豫地将缘由扔到了不在场的马恩头上。

    另外三个男人完全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只把目光垂在榻榻米上。

    “是的,如果你们说是马恩先生的朋友,我就不让你们进来了。”却是一旁的巫女鹫峰红苑理所当然地说:“马恩先生是个好人,但是,他的要求对所有参与婚礼筹备的人都是十分失礼的。若不是情况特殊,我们也不会硬着头皮答应了,你知道他给这次婚礼的准备添加了多少麻烦吗?差点就赶不上定好的时日了,你知道我们取消订单给人家添加了多少麻烦吗?钱财无所谓,但人情可就欠大了。”

    ——啊,果然来了,明明是那位马恩先生的所作所为,却是我们在这里听训。我们明明是客人呀。

    哈姆有点胃痛,但又强压下去。看在婚礼和计划的份上,他还是不愿意把错误扔回当事人头上,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解风情。所以,就算被这么说了有些委屈,也只好吞进肚子里了。

    就在他觉得这么自我牺牲是正确的选择时,就听到乌克兰女人正言回答:“恕我直言,这是新郎的错误。他应该从一开始就跟进婚礼的布置才对,明明是他的婚礼吧,却把所有事情都扔给女人,到头来却否决了女人的决定,这不是太大男子主义了吗?我一直听说日岛是重男轻女,女性权益被刻意忽视的国家,现在巫女小姐说这样的话,只会让我觉得无理取闹。”

    “……”哈姆雷特两人和佐井久之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完全没有参与到这个话题中的意思。而且,被国外的女性这么直白提出这个问题,让他们这样的日岛男性也十分尴尬,有点下不来台的感觉。

    在日岛几乎不会有人在对方的婚礼上这么大张旗鼓地抱怨,倘如真的有抱怨,也只会背地里说说,这个乌克兰女人的做法真的是太蛮横了。

    巫女鹫峰红苑似乎完全不把这种指责放在心上,面对乌克兰女人锐利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坦然。她再次转身朝纸门上的剪影微微躬身,说:“请您谅解,这位客人是外乡人,所以不太明白我们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当然,本家也是经常和国际友人打交道的,这位小姐的想法我还是能够理解的。”纸门后的广田小姐这么说着,这一次,那奇怪的沙沙声更加清晰了,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听到这奇怪的声音,四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种粗糙而冰凉的颗粒感——像是幻觉一样,但肌肤上生出的鸡皮疙瘩却是真实。他们不由得定睛一看,只觉得这沙沙声的主体已经来到了纸门边上,随时会从缝隙里钻出来。

    可实际没有这回事。纸门上的剪影也依旧只有白无垢的新娘。

    太过清晰的感觉,让四人愈加感到不舒服,就算能够对话了,可是里间的压抑气氛没有多大缓解。这一次,就连佐井久之也不由得解开了衣衫领子的纽扣。

    “兰波女士,题外话就少提吧,我们都进来了,难道你就不能说一些恭贺的话吗?”佐井久之这么说着,再次向纸门上的剪影行礼,用一种充满了喜悦的声音说:

    “在下是佐井久之,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今天是广田小姐和马恩先生的大喜日子,在下首先在这里恭贺两位的天作之合。

    在下和马恩先生认识没多久,但马恩先生对工作的认真和热情,一直是在下学习的对象。马恩先生也是在下十分尊敬的前辈,而在下也时常从前辈口中听闻广田小姐的情况,当时在下就觉得,广田小姐一定是个温柔,拥有广阔心胸的女性,才能包容那样的前辈。

    如今虽然没能直接和您见面,着实是一件憾事,但仅从寥寥数语中,在下就已经体会到了,广田小姐比在下想象的更有大和抚子的精神,不亏是前辈爱慕的对象。从今往后,有广田小姐照顾前辈的话,我们这些朋友实在是放心又羡慕。”

    听着佐井久之的话,哈姆雷特两人更能体会这些话中的语境,只觉得皮肤发痒,鸡皮疙瘩更多了。两人都在想着:也亏得佐井这家伙能说出这番话来。

    反正,他们是没有脸这么恭维的。即便如此,纸门上的白无垢剪影也显得十分喜悦,身躯微微颤动,过了一会,才听到里边的声音说:“佐井久之先生,对吗?其实外子也经常向我提起您的事情,说是在工作上得到了您很多帮助。正是有了您的通情达理,他才能够顺利地推进工作计划。在这里,也请让小女子替外子向您道谢。您的工作很忙吧,能够腾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实在是让人由衷感到喜悦。”

    一直旁听的乌克兰女人又皱起眉头,似乎想要问什么的样子,但哈姆雷特两人眼明手快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阻止她再次发言。

    “另外两位客人没什么想说的吗?”巫女鹫峰红苑发现了三人的小动作,便看着他们问到。

    “啊,我们也是来道贺的。恭贺两位喜结良缘,比翼连理,白头偕老。”哈姆连忙说到,他的话比起佐井久之的贺词要简单多了,但似乎也让纸门上的剪影十分受用。那种沙沙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在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响起的,所以听起来更加清晰,但却给人一种远去的感觉,渐渐就没了声息。

    纸门上的剪影停止颤抖,似乎整理了一下姿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哈姆觉得这个白无垢剪影的姿势变得柔软起来了,有一种从木偶变成了人类的感觉。似乎连里间的气氛也因此有了改变,那种压抑肃穆的感觉消退了许多,多少有了一丝喜庆感。

    尽管还达不到新婚大喜那般浓烈的程度,但至少现在能够让人觉得,这里真的是在办一件喜事。

    这样的气氛变化,让哈姆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雷特,觉得雷特的姿势也放松了不少,和自己明显是同样的感觉。

    ——真是麻烦的女人,麻烦的婚礼呀。

    哈姆不由得这么想到。

    “外子对婚礼删减了许多,也没邀请什么客人过来。既然通知了诸位,诸位显然是他极为看重的人。小女子对外子的工作了解不多,只知道外子的性子太过温柔,也比较倔强。希望诸位今后能够多多照顾外子,不要让他太受委屈了。”纸门里的声音显得活泼了许多,少了几分严肃感,但也多了几分亲切感。

    乌克兰女人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她紧盯着纸门,就好似要洞穿那半透明的纸张,将里边的女人看个究竟。她在想些什么,其实其他人多少能够觉察出来,可是,这个房间里的压迫感太强了。而且,接下来就是婚礼,让身为日岛人的三个男人都不太想做那些败兴的事情。哪怕有所疑问,但只要婚礼继续下去,马恩的计划自然也会推进,应该不会是什么于自己人不利的事情。

    对神社情况的忧虑,是他们强烈要求与新娘聊上一会的原因,但是,如果不愿意拿出更强硬的态度,谈话显然就要就此中止了。三个男人明显做好了心理准备,分从左后和后方压住了乌克兰女人的衣服,免得她做出更加失礼的事情来。

    乌克兰女人狠狠瞪了三人一眼,似乎在问:这样好吗?

    三个男人连连点头,乌克兰女人也好似没辙,只能收起自己那锐利的目光,一副任由这三人摆布的样子。

    “那么,客人们还有什么话要对新娘说吗?”巫女鹫峰红苑再次确认。

    依旧是三个男人摇摇头,气氛依旧很是尴尬,因为乌克兰女人依旧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这一次,鹫峰红苑也没有给予四人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站起来,对他们说:“那我们就先出去吧,新郎也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还得赶去那边。”

    谈及马恩先生那边的情况,乌克兰女人无言的反抗似乎也没那么坚持了。其实,她虽然始终摆出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但这次交谈的收获其实也已经达到了她的底线。自从三丁木公园的变故发生后,她开始感觉到了,马恩的计划和邪教的计划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点,即便是她也不愿意打破。

    邪教的计划是一定要继续的,但是,邪教的计划同样是极度危险的。在她眼中,马恩的计划就如同一道就近的保险,最差也能起到缓冲作用。如果马恩的婚礼被破坏,马恩的计划说不定也会出现漏洞。这种仓促进行的计划,一旦被破坏太多,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说不定反而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乌克兰女人也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接下来退出房间的时候,她反倒走在第一个。这让佐井久之和哈姆雷特两人都深感被骗,这个女人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有心计,也不太确定,这个女人在当时想到的,是不是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了。

    即便如此,三个男人依旧不觉得,这个女人会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她虽然是队伍里的一员,也可以说,让人觉得她不会轻易倒戈,但她的态度也是十分明确的,数次用女性的话题和众人划出了一条明显的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