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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卧槽马

    飞旋作响的圆锯大力挥砍;伞骨如游鱼来回穿梭;长剑割裂牢笼,就如同切割黄油一样。那一抹深红色如电光火石,乍现即失,四方闪现的剑光一点点撕开了稠密的脓液,飞舞的眼球和可憎的触须。一张空洞的,宛如要吸入一切光线的窟窿陡然从怪物那庞大的身躯中探出,直抵马恩面前,有那么一瞬间,马恩的脚步就好似再次被套上了镣铐。

    下一刻,一根根状如藤蔓的舌头,以及种粒般的唾液从这个黑窟窿中喷出。若换做他人,多半要措不及防吧,但在“内在之眼”的观测下,它的任何举止都有一种冥冥的征兆。在这扑面而来的攻击中,圆锯横插一脚,伞面再次被拼接出来。

    旋转的伞面沾满了脓液,没有被腐蚀,却如沾满了润滑油。那些藤蔓和种粒扑打上去,就纷纷向侧旁滑飞。缺乏足够的伞骨支撑,伞面在冲力的作用下开始变形,就如同装满水的塑料袋,鼓起一个大包来。可连接伞面的锁链依旧深深扎在马恩的体内,此时便如摩托车的铰链般转动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似有一把电锯始终在体内搅动,马恩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裂了。但是,被这锁链撕裂的话,他至少还能强忍着痛苦去行动,但若是没有这些锁链,“混元一气”无法独立驱除体内的“植物”——哪怕马恩至今依旧不明白,在被结缘神噩梦怪物凝视时,扎根在体内的这些“植物”,是不是真的存在。

    然而,就如同这个总是让人和现实混淆的噩梦一样,如果主观上把这些“植物”当作幻觉,当作失心疯的想象,那大概就离死不远了。至少,在意识到了这些“植物”的存在后,他就已经无法正常行动。反过来说,正因为无法行动,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也不是没可能。

    如今马恩所要面对的事实是,除了将“混元一气”与黑伞的变换形态结合这种方法之外,无法找到更加有效的,驱除这些负面影响的方法。

    锁链,既是破除体内禁锢的主体,也是直接驱动黑伞的一部分重要构件。诚然,黑伞的诸多功能只凭一个念头就能开启,但要执行更加直观的,迅速的,同时又强有力的功能,就必须通过这种直连体内的锁链进行操作。

    对马恩来说,这又是一个熟悉的概念:就如同当今的网络有“无线网络”,也有“有线网络”,通过光纤电缆进行物理接驳,总是高速信息网络服务总机的优先选择。无论是信号的强度,还是信息的保密性,有线的优势一直都有目共睹。

    虽然从面向未来的角度来说,无线网络应该是大趋势,尤其在通往宇宙的道路上,无线网络更是必然的主体。马恩实际上也在这个大方向做了不少投资。但从眼下的实际情况出发,无论是现实还是噩梦,“有线连接”都是目前为止的优选。

    虽然要承受痛苦,但痛苦对马恩而言,并不是完全负面的东西。马恩感受着——武器终端到锁链,再到身体;以及内在之眼到某种无法目视的中枢,再到身体——这两条路线同时反馈回来的信息。“混元一气”就好似为两条路线搭了一座稳定的桥梁,让所有的信息汇总,反馈在脑海中,便是一种形象、庞大、敏锐而生动的感受。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也在疼痛发热,他觉得“发热”在自己身上,绝非一种形容词。他甚至能够“看”到从伤口处蒸发出来的气体,他有时会觉得,若是身体没有撕裂,自己的身体说不定就被蒸熟了。

    鲜血随着锁链的抽动和旋转喷洒出来,从被撕裂的牢笼中蒸发出来,深红色的雾气仿佛将空气中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马恩咧着嘴,呼出灼热的气来,他的痛苦已经渐渐打破了面色的平静和从容,但是,他依旧觉得自己还能战斗下去。

    和这个结缘神噩梦的怪物角斗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马恩用力扯动锁链,火星便从锁眼中迸射出来,鼓包的伞面陡然散开,拉出巨幅的黑色薄膜。伞骨飞射而来,将薄膜四角分别钉在地上和噩梦怪物的躯体上。这个噩梦的怪物的体格臃肿庞大,但黑色薄膜展开后的面积更大,彻底将它的主体遮掩,只有少许触须的残留还在顶上挥舞着。

    马恩提着长剑,身影融入了深红色的雾气,在薄膜遮挡下变得更深沉的阴影中消失了。

    “内在之眼”是可以观测到“死角”的,如果这个“死角”真的存在。在过去,马恩就多次利用“内在之眼”的第三人视角,侵入到他人的视野死角中。无论周遭的人数有多少,只要他们在同一时间无法将视野和注意力完美地结合起来,马恩就会如同幽灵一样,从那些转眼即逝的“空隙”中潜入。

    面前的是怪物,不是人类,但是,马恩想:那些眼睛总不会只是摆设,亦或者只是武器的伪装吧?既然以这种可以明确认知的“眼球”形态出现,“眼球”的功能性必然是占据主体吧——哪怕是幻觉,也不能凭空而来,必然是结合了某种符合自己的认知相似性,才变幻出特定的可以认知到的形态吧。

    既然看到的是“触须”和“眼珠子”,那马恩就干脆将其当作怪物的主要观测器官——在他的认知里,自然界里利用这类肢体器官观测外界的生物多不胜数。

    马恩的作战计划很简单。其实,他也十分清楚,面对这只怪物,复杂的作战计划只会得不偿失。原因很简单,他自己根本不可能真的杀死这只怪物,而这种高强度的作战,也不具备太久的持续性。

    利用黑伞的特性,耍些小手段,让对方吃个闷亏就很不错了。

    结缘神噩梦怪物似乎真的失去了马恩的踪影,它开始转动身体,触须和眼球迅速再生。泼洒在黑色薄膜上的脓液,已然将黑色薄膜腐蚀出了一个个孔洞。然而,除了嘈杂的声响还停留在原地之外,马恩似乎彻底变成了看不见的“幽灵”。

    即便如此,怪物那庞大的身躯已然开始变形。它的每一次形体上的变化,都会让它再次获得局部优势。流淌在体表的脓液正在凝固,繁复的触须正一根根缠绕编制,变成更加粗壮的肢体。一格格的眼珠子又在体表浮现了,在皮囊下抽动的骨骼般的硬物,似乎要从它看起来最柔软的部位插出来。

    它本来的模样就肮脏而丑陋,就好似无数人的肢体被硬塞到一个皮囊中,缝补起来,溶解掉,那一大摊软的硬的灌满了皮囊。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个形象给视觉和感受带来的冲击感,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不会对其厌恶有所改观——若是有人觉得这怪诞是正常乃至于是华丽的,那其人的审美肯定和人类的普世观念悖逆,实属精神病人。

    如今,它的体型缩小了一些,却愈加显得坚硬,愈加富有弹性。于此时,伞面重新组装成圆锯,在锁链的牵引下,向它当头而落。已经溶解得破烂的黑色薄膜则在伞骨的牵引下,猛然将它那有所缩水的身形罩住。

    圆锯在撞上怪物的一瞬间,就被更为粗壮的触手鞭打得支离破碎,但是,这些碎片落在黑色薄膜上,便又分解成一片片黑色薄膜,将溶解的缺口补上了——圆锯本来就只是表象而已,它当然拥有可怕的切割能力,但其实并不是沉重的武器,它的解体构造,便是那一层层黑色薄膜,就连马恩也不清楚,大脑袋就用了多少这种材料,才打造出伞面。

    毫无疑问,这种黑色薄膜是极为特殊的材料,它在不同的状态下会激发不同的特性。而对这种多阶段的性质变化的利用,足以体现大脑袋的技术水平。哪怕没有噩梦中表现出来的特性那么夸张,但在现实里,黑伞和薄膜的强度也经受住了考验。

    尽管大脑袋为了保持认知平衡,没有特别在马恩潜意识的信息黑盒中做太多针对噩梦的设定。理论上,黑伞的意识数据基于其物理数据,正是为了确保在梦境和现实转换时,尽可能避免使用上的误差。

    大脑袋曾经说过,黑伞在梦境里可以实现的功能,在现实中也是可以实现的,然而实际上,马恩从来都没能在现实里发挥出黑伞的全部力量。亦或者说,在马恩的体验中,即便是同样的信息,在噩梦中依旧是以“理论上的最高强度”来体现的,甚至于这种“理论性强度”已经变得如“做梦”一般了。

    平衡意识态和实际应用的数据,对大脑袋而言,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在结缘神的噩梦里,面对这样不可解的怪物,马恩还是觉得做做“白日梦”挺好的。

    “白日梦”让黑伞的变化极其丰富,灵敏而及时。相比之下,怪物虽然全身上下都是危险的武器,动作也很快,但依旧不够快。在“内在之眼”的观测下,马恩确认了,怪物在这一刻破绽百出。如万金油一般的“混元一气”在加速加固黑伞变形的同时,也开始入侵这个怪物的伤口——速度很慢,但是,并没有慢到无法感受的程度。

    深红色的血雾中,开始充斥种种药物。原本不该对怪物有效的药性,似乎也在“混元一气”的混合中,开始对怪物产生效果。

    马恩扯了扯深红色的领带,他发现,这些混杂的药性对怪物感知的影响出乎自己的预料。是单纯因为“混元一气”?还是因为之前和尖牙利齿的怪物战斗,依旧残留着后遗症?总而言之,虽然自己也是五劳七伤,但却觉得比之前的战斗少了一些压力。

    还有声音,马恩刻意用“旋律”控制了自己的动静。尝试用“声音”去迷惑和干扰怪物,也是全新的做法。毕竟“旋律”无论如何都无比避免,面对这样的怪物,继续挖掘“旋律”的潜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声音”是用“旋律”制造的,之所以能够产生效果,也是因为“旋律”的缘故吧。

    但如此一来,也能窥见“结缘神”和“旋律”的交互有多深。之前所认定的可能性,已经不再是可能性了。“结缘神”通过“旋律”入侵午夜回响,迂回进入现实,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地撕开个裂缝……然后,空隙一旦打开,便是可怕的潮涌。

    马恩觉得,如今自己尝试在结缘神噩梦里深入“旋律”,也绝对不是一件单纯有利的事情。说不定之前那些尖牙利齿的怪物,也是自身深入“旋律”给这个噩梦带来的反馈之一。

    ——结缘神的怪物们,越是原始,就越是技术高明,甚至可以穿越宇宙奇点。

    ——即便是那样的怪物,依旧是结缘神的崇拜者。

    ——结缘神拥有超越那些怪物的技术,在这个噩梦里,就算有《七转洞玄秘录》的封印,也绝对不可能夺取它的主体地位。

    ——这个噩梦的一切都在它的监控下,或许,这个噩梦的世界就是它的技术黑箱……太可怕了。

    马恩一点都不为自己用尽一切手段后,才稍微占据的上风感到高兴。这只怪物无论有多特殊,相比起整个噩梦也不过是渺小之物。可自己用尽了手段也无法杀死它,这是不争的事实。

    雷霆在阴云中乍现,深红色的血舞中浮现一片片幽影,一直被马恩阻挠的怪物似乎充满了怒火——然而,马恩并不知道它是不是有这样人性化的情绪——只觉得它的行为更加暴躁了。

    然而,它无法从这些幽影中找出马恩的实体。反而是不断被溶解,又不断被修补的黑色薄膜,几乎要将它的大半身体围住了。它的触手,它的脓液,并不足以在一瞬间彻底击溃这些黑色薄膜,而它的眼球哪怕再多,却在黑色薄膜的近距离遮挡下,无法发挥最佳的性能。

    它似乎没有更多的形变了。

    ——也是用尽了手段吗?

    ——下一次应该就不会只是如此了。但是,这一次的话,是我的上风!

    一抹深红色从同色的血雾中飙出,依稀有一片涟漪漫开,闪亮的剑光就好似从看不到尽头的血雾中拔了出来。一瞬间,就如要开天辟地般,高耸而宽厚的剑光斩开雾气,斩开黑色薄膜,斩过怪物的身躯,将其拦腰横断。

    后手,卧槽马。

    “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