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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佐井知“道”

    众人匆匆赶路,谁都清楚前方还有更多的危险。每个人都尽可能不提太过糟心的事情,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四面八方都在散发出一种压抑的不安。知音爱美小姐跳跃性的发言着实缓和了队伍中的气氛。

    ——这边看起来已经没问题了,那么,其他人的情况又如何呢?

    佐井久之这么想着,便打算切换视角。他稍稍落后众人一步,从衣袖里掏了掏,果然摸到了竹笛。这是他的乐器,但又不是唯一的,他很早就能够不依靠乐器来发挥“旋律”的力量了。对于资深的午夜回响行走者而言,“乐器”确实不是必须的,有的人能够在持有乐器的时候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而有的人则完全没有这类限制。

    在形势万变的午夜回响中,当然是后一种的优势更大。在他所查阅的大陆古老典籍中,从持有一个固定的物体,维持某种特别的姿势,亦或者用上特别的语言,最终抛弃这些东西,这个过程被称为“借假修真”。而放在现代科学里,这无疑是一种本能、习惯和心理学上的复合应用。

    在日岛的神学中,也有着借助所谓的仪轨和言灵去施展某些怪诞离奇之能力的记录。而在其中,“言灵”是最寻常可见的,也堪称是必不可少的。即便是再高强的阴阳师,在有记载的描述中,也至少要发出一个音节,才能够将某种力量释放出来——为了摆脱这种不便利,阴阳师便制造出“式神”,用如今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式神”就是一种具备一定人性智能的自律兵器。它们本身就是怪诞离奇的造物,所以能够施展出固有的怪诞离奇的力量,因为,那种力量本来就是它们自身构成的一部分,就如同它们的肢体一般。

    这种种对于日岛神学的描述、解释和重新审视,都让佐井久之认为,日岛在使用这类怪诞离奇的力量时,效率是极为低下的,不仅受到的限制很多,上限虽然在理论上同样没有极限,但实际应用高度却比理论高度低了许多。相比之下,大陆的一些古老理论,虽然看起来复杂,实践起来也很麻烦,可一旦成功,所获得的收获也相当惊人。

    佐井久之用自己学自大陆古典的理论和技巧,应用于“旋律”上。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份,不仅入门极快,进度也超乎他自己的想象。在他看来,“借假修真”的过程是循环往复的,而他所借来的“阴阳师”和“乐器”的假,已经逐渐成为了自身真实的一部分——在达到这种程度之后,就只剩下水磨工夫了,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迅速成长的情况。

    这种时候,以大陆古典里先人的例子,往往是学习另一种“法门”,以达到触类旁通的效果。佐井久之因地制宜,因时制宜,选择了“结缘神”的力量做为自己的“新法门”。毕竟,无论是己方还是邪教那边,都明显涉及到了“结缘神”。他虽然还对“结缘神”没有太过深刻的了解,但既然两边都在接近“结缘神”,自己也目睹过一些有关的现象,从中感受到“结缘神”的强大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在这次事件里,双方的互动都在为“结缘神”的力量释放营造出一个有利的环境,这也是佐井久之深深感受到的。这种环境无疑对他学习这种新法门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如今来到结缘神的噩梦,便印证了他的这些想法。如果说,这个结缘神噩梦对其他人还有某些限制,那么,他觉得对自己的限制则是极少的。他一点都不奇怪,自己能够将“竹笛”变出来——就好似这个乐器一直都在自己兜里。

    正因如此,马恩先生和结缘神的关系,就不禁让佐井久之浮想联翩。对方明显对结缘神有着极深的了解,甚至拥有超越邪教情报的自信。那么,他究竟是如何看待结缘神的呢?又是如何看待自己和结缘神的这份远超旁人的密切关系的呢?

    佐井久之从一开始就知道,马恩先生很强,但是,他也一直没能弄清楚,马恩先生究竟有多强。之前马恩先生和噩梦怪物的战斗,双方表现出来的强大都远超佐井久之的预估,因此,佐井久之对结缘神的力量更感兴趣了。

    也许是受到这股情绪的驱使,他发现自己在噩梦里,反而能够更好地与自己将“结缘神的力量”和“旋律”结合后,开发出来的“实体分身”进行连系。用句话来形容:在现实里,这种连系就像是只在刻意进行连接时才能同步;在午夜回响里,这种连系就好似延迟极高的网络信息传递;而在结缘神的噩梦里,这种连系就是直接接驳了网络光缆,信息的收发几乎是同步的。

    在来到结缘神的噩梦后,他和“分身”之间的连系就获得了强烈的感应,以至于在没有适应的时候,就好似自己的大脑和身体都分裂了一样。从“分身”处传递过来的种种感受——那是“分身”对现实的感受——让他头痛欲裂,全身冒汗。

    那绝对不是轻松的活儿。因为这个“分身”和人体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它对事物的感知感受也和人类对事物的感知感受截然不同。诚然,这些信息会在传递的过程,亦或者之后,进行一种莫名而独特的信息转录,最终变成人类的感官体验,然而,佐井久之觉得,这种转录的一部分是用自己的身体完成的,导致他的身体,亦或者说,大部分作用于大脑,产生了极大的负荷。

    佐井久之一直觉得,若是换个普通人来尝试,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体温会上升到四十度以上,脑子彻底被烧毁了。他利用“旋律”的力量来排解这部分压力。不断在脑海中回响的“旋律”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有用,那就像是多了一个自律运转的独立解码器——若是从日岛传统神学来解释,佐井久之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此时的“旋律”就如同一个无形体的“式神”,发挥的是类似的作用。

    大陆的古老典籍,“旋律”的特殊效用,加上“结缘神”赋予的新法门,正在这个结缘神噩梦里,完成一种有机的整合。佐井久之的压力很大,但却感觉良好,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正一点点变强,每一秒都更加熟悉这种新的法门,浮现更多的灵感,乃至于迫不及待想要去尝试,去验证。

    这种成长的感觉,是他在原有的怪诞离奇的力量进入磨合期后,就已经很少感受到的。

    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两个稳定的画面,同时产生两种不同的感受,但是,这种情况依旧受到强烈的主观影响。在他投入更多注意力的画面里,感受就更加清晰。在进入结缘神的噩梦后,他一直更专注于结缘神噩梦里的情况,但此时,无论是这边队伍的状态,还是自身的状态,都已经重新稳定下来了。

    佐井久之认为这是转移注意力的最佳时机。正如之前的分析,结缘神噩梦里发生的事情,无论胜败,对邪教都并非是彻底的打击。那些邪教成员在现实中还有别的活动,既然对方兵分两路,自己这边也必须做好应对。

    然而,如今可能还停留在现实中,没有被扯入结缘神噩梦中的“队友们”,都不怎么让佐井久之放心。他的主体在跟随这边的队伍行动,但他可没有忘记,马恩先生叮嘱过,让他耐心关注现实情况的变化,这个任务并没有中止。

    ——大体上,分身那边已经将神社周边排查过了,虽然发现了一些疑点,但是,并没有发现明确的行动者。

    佐井久之觉得这很不正常,排除掉调动结缘神的力量,将众人拖入这个噩梦的上原专务等人,其他邪教成员不可能只是躲在一旁看戏吧?他们难道完全不接近神社吗?

    ——而且,将分身调查过的地点拼凑起来,有一种断层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通过“分身”那独特的感受察觉到的,若换做是本体,大概就没有这种意识了。借助结缘神的力量,“分身”的搜索能力既快速又广泛,以佐井久之本人的感受,那就像是身处于某个开放性网络中,只要输入关键字,结果就会自然反馈出来——它似乎对神社所在的这座山上布置了许多节点,同时利用不同的视角,产生种种不同寻常的认知,在最后进行总结归纳时,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

    ——这座山,似乎也有一部分不正常。不过,三丁木公园似乎就在山的另一边吧?

    ——不,不是那边的问题,而是这边的问题。

    佐井久之在脑海中自问自答,亦或者是,这是一种和“自问自答”十分相似的感受,但他清楚,这就是“本体”和“分身”的交流方式。

    ——山的这边有问题。

    ——有一部分“消失了”。

    ——不是神社这边吗?

    ——不是,神社这边完好无损,但没有观测到人的存在。神社已经被清空了。

    佐井久之心中一沉,众人进入噩梦的方式,似乎和寻常的做梦有很大的区别。

    ——是整个人都进入了噩梦中吗?那么,噩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记录,现实的人已经消失了,但是,现实的人的记录还存在。

    “……阿卡夏记录?”佐井久之不禁脱口而出,他的灵光一闪,让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距离理解“分身”的视角又近了一步。他不清楚自己的理解是不是正确,但他觉得,只要有理解,就是进步。

    “什么阿卡夏记录?”在身前不远处的知音爱美小姐转过头来问到,她听到了佐井久之的喃喃自语。

    “不,没什么。”佐井久之抓了抓头发,还是解释道:“阿卡夏记录是一种宇宙信息的集合体,在神学中代表了宇宙本源的记录。基本上,这个理论认为,非人类能够体验的资讯是一种高度的意识形态,存在于一个特定的空间中,这便是阿卡夏记录。”

    “不明白,太复杂了。”知音爱美小姐老实说。

    佐井久之尴尬地笑了笑,他觉得这位年轻小姐不喜欢这种话题是十分正常的,即便是他自己,也仅仅是听说过大致的概念,并没有真正深入去钻研过这个理论。毕竟,在大陆的古老典籍中,这个概念和其它概念结合起来了,是一种修行所能抵达的“最高境界”,是“不明所以,不应明其所以,言之必有差,行之必偏驳”的东西。

    反过来说,它也是一个自然而然抵达的结果,只要步步端正,渡过一道道劫难,任何人都能抵达那个境界。正所谓“道可,亦道非,故常道:冠名亦可以,却是为非常之名。”

    用佐井久之的话来说就是:“道”是如此捉摸不定,所以在“道”之下的事物,为其冠名,以确定其意义是可以的,但这不是事物的真正名字和其真正的意义。

    在他看来,这句话便是“借假修真”的理论源头。借冠名事物之假,寻找事物之真,最终趋近于捉摸不定,无可名状的“道”。而这个“道”自然包括了所谓的“阿卡夏记录”。

    这句话为所有的求道者指明了最终境界和抵达的方式。

    佐井久之不认为这位年轻的知音爱美小姐能够理解这么多东西,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苦苦思索,才渐渐理解了这句话的伟大与美妙。自然也不奢求对方能够理解更生僻的“阿卡夏记录”了,恐怕对方连日岛神学都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呢。

    “我将要入睡。”佐井久之却这么对知音爱美小姐说:“如果我的反应慢了,还请你拉扯一把。”

    “什,什么?睡觉?你在说什么蠢话?”知音爱美小姐愕然。

    佐井久之不为所动,平静地将竹笛凑在嘴边。知音爱美小姐见状悚然一惊,她有一种感觉,身边正在发生某种情况,她下意识想起了地铁怪谈,不由得惊呼:吹笛人?

    佐井久之吹响了竹笛,但实际没有发出声音,知音爱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她依旧觉得,“声音”其实已经出来了。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一种冥冥中的传递——这“声音”正以佐井久之为中心,扩散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并非是一种实际的距离,而是一种感觉上的距离。

    然后,知音爱美小姐觉得,佐井久之所在的空间“凹陷”了,这个男人掉进了这个奇怪的“凹陷”中。下一刻,那“凹陷”的地方又弹了起来,佐井久之也随之被弹出来。可是,此时的佐井久之已经不对了。

    知音爱美小姐说不清其中的差别,眼前的佐井久之也不像是“睡觉”的模样,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硬要形容,就好似“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这到底是……”知音爱美小姐有点头疼,“而且,为什么要告诉我呢?马恩先生那样的怪人才能理解呀,就算跟哈姆先生说也更好吧。这个男人也真是会麻烦人。”

    另一边,在佐井久之的意识开始转移的一瞬间,他突然察觉到了,在结缘神噩梦这里,队伍之中好似有一个透明的空腔。那是一直以来,队伍里的众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的。可是,在这一瞬间,这个透明的空腔是如此的怪异而清晰。

    佐井久之甚至依稀看到了这个空腔中的身影:看不清面目,却能看清服饰的大体轮廓,对年龄和性别也有模糊的感觉,是个很年轻的女性。

    ——是……巫女小姐?

    在这一瞬间快要消失的时候,他觉得这位巫女小姐的目光稍稍转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可能!?

    佐井久之愕然,他真是难以置信,队伍里不乏实力高强的选手,可竟然所有人都忽略了发生在这位巫女小姐身上的异常。不,应该说,对她的存在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