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马恩的日常 > 第八百零四章 上原专务是个俗人

第八百零四章 上原专务是个俗人

    乌克兰女人将马恩的婚礼作为筹码摆在了上原专务面前。这不是简单的选择,但在乌克兰女人看来是有价值的。她不认为邪教需要自己的帮助,但这位上原专务的情况不一样,她知道一些情报,判断了上原专务在邪教中的地位和处境才做出这个决定。当然,她也没少赌上一把,有一些端倪要在马恩的婚礼当天才能看出来。

    无论何时,情报都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想要说服某个人的时候。而在这些怪诞离奇的事件中,许多情报都有严格的时效性。不仅仅是有效期,更是只会在某个极为极端的情况下才能取得。越是详细的情报,做出的判断就能愈加准确,但乌克兰女人需要的不是情报的准确性,因为,这是用来和他人做交易的筹码——筹码只看重价值。

    无论它是否真实,是否有效,是否准确,但在需要它的人眼中看起来就价值就足够了。乌克兰女人并不否认,这其中有诸多欺骗的成份,在一些人眼中更是背叛,但她并不介意,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她相信,做她这一行的人,都没有道德洁癖。

    效率,成功率,将这些纸面上的数据呈现在实际情况中,并引导其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这同样是她的工作的一部分。

    乌克兰女人的视线停留在上原专务脸上,与之对视,没有任何闪躲。她的任何小动作,任何表情,任何能够引起他人反应,被他人关注的部份,都是她精心打磨过的工具。对他人而言,那些心理上的引导可能有些虚幻,但她用这么多年生与死的经验所换来的,绝非那种虚有其表之物。

    甚至于,就连她的“旋律”也精心调整过。在午夜回响行走者中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旋律”表现的是个人的特质,所以,每个人的“旋律”都不一样,反过来说,只需要聆听对方的“旋律”,就能大致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乌克兰女人承认,这种说法有其市场,必然是接受过检验的,但很显然,对她而言,这个说法并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道理。她身边这个濒临界限的键盘手音成小姐,乌克兰女人也不清楚她究竟在“旋律”中有怎样的深入,但即便是面对她,乌克兰女人也有信心说:这人无法穿透她的“旋律”,看到她的特质和本性。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团谜,这就是她能够活到今天的关键。乌克兰女人的“旋律”在跳动,她知道,上原专务肯定在聆听。

    “怎样?我要的东西不多,对你更是轻而易举。但是,你同样可以在我这里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乌克兰女人用一种奇特的节奏说话,“你知道我是在说真的,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我不认为我需要从你这里拿到通行证,我上去不上去,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有人在那里了。”上原专务顿了顿,才否决道。

    “你那个新的女朋友?”乌克兰女人也不见气馁,她对交流同样具备很好的耐心。风雨越来越大,她可以感受到神社深处有一种令人紧张惊惧的气氛,气氛在发生变化,而她相信,对方也能够感受到。这是由马恩策划的婚礼,是他准备好的陷阱。乌克兰女人将马恩的婚礼当作筹码,也正是因为她信任这个男人的能力——这是一个可以给邪教,至少是给眼前的上原专务带来麻烦的同行。

    乌克兰女人不觉得上原专务表现出来的平静是他真正的想法,亦或者,他真的还有别的方法,能够立刻进入神社深处。即便通过了,她也不认为是上原专务依靠自己的能力通过的,更怀疑是马恩的计划之一。这个神社,这个婚礼,要比上原专务原本设想的还要惊险。

    她认为这位上原专务有很强的博弈心理,他如今所做的事情,和过去所做的事情没什么差别。若将邪教当作一个公司,那么,这位上原专务就好似那些借助公务之便,转挪公司的资源去发展个人事业的“蛀虫”。乌克兰女人掌握着她的同事用生命换来的情报,里边没有直接提出上原专务是这么一个“蛀虫”,但看到那些情报,答案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更何况,来到日岛后,和队伍一起行动,观察着邪教的动静,以及这位上原专务的行事,这些人和组织在面对马恩的干涉时,也并非全身而退,起码有一只脚被打湿了,有一些调动不得不考虑马恩的反应,这样一来,就肯定有一部分节奏陷入了马恩的节奏之中。

    乌克兰女人甚至觉得,就连上原专务对结缘神的看好,也有马恩的干涉在其中。毕竟,如果是巧合,那就真是太过巧合了。而做她这行的,却又偏偏最不相信巧合。

    上原专务的女朋友是马恩的朋友,文京区是马恩的驻地,三丁木公园更是他解决结缘神事件的最终地点。乌克兰女人相信,在日岛,在文京区,没有人会比马恩更了解结缘神,也没有人比马恩更深入结缘神。那是一个和“旋律”截然不同的领域,马恩才是那个领域的专业人士,而上原专务涉及结缘神,就是贸然去往了自己所不熟悉的领域——或许他自认对结缘神的认知已经足够充份,足以让他另起炉灶了,但乌克兰女人觉得,这其中未必没有马恩的引导。

    上原专务肯定是在利用那位妓女,可是,那位妓女和马恩才是真正的老相识呀!乌克兰女人也是女人,也谈过恋爱,懂得情感,她完全不觉得,那个妓女迷上了眼前的上原专务,亦或者是贪图这个男人身上的财富利益,才成了对方的女人。

    所以,一方面,乌克兰女人肯定了,键盘手音成小姐才是邪教第一次仪式时的正选,而音成大悟则是被上原专务捣鼓出来的。以同事的调查来看,说不定,这位上原专务在第一次仪式的时候,就没想过让邪教成功——因为,那不符合他的利益,而这个男人也明显不是和邪教同一道上的,他的利益背后有着更加复杂的成份。结合他的工作背景来看,这个男人更像是一个国际代理商或者军火掮客,亦或者是技术黑客。

    而上原专务的身份,手段和经验,也正是邪教得以在日岛政府眼皮子底下飞速发展,又和国际买卖牵扯上关系的重要一环。在他的运作下,邪教已然不能自行其是,而第一次的失败,不仅没有让上原专务在团体内失去信用,反而更加凸显了他的重要性——有了他,邪教就可以卷土重来。

    所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一次,上原专务依旧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行动。即便邪教内部妥协了,默认了,没有引起纷争,但是,行动上的矛盾却是可以想象的。

    至少,在“利用结缘神的力量”这个一意孤行的目标上,上原专务只能调动真正属于自己的资源,而不是邪教的全部资源。所以,乌克兰女人相信,他需要“更多的帮助”,而她也有愿意“帮助”他。

    她说自己能够打开通往神社深处的通路,这倒不是在骗人。不过,她并不负责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任何事情,因为,这不在交易中。

    “你认为你的那位女朋友,能够被马恩和那位广田小姐接受吗?你确信,你不在她身边的话,一切都会如你预期的那样发展吗?你现在能够聆听到里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吗?”乌克兰女人十分肯定地说:“不,你做不到,你不知道,你正在冒险。离开现场越远,你所要冒的风险就越大。否则,为什么你不呆在家里等待消息呢?为什么你要在我们面前出现呢?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我不会跟你说第二次,如果你要交易,就是现在,如果不需要,那就请你离开。”

    “……”上原专务的面颊就好似僵死了一样,他死死盯着乌克兰女人。他当然不会没事来这里转悠,如果能够进去,他早就进去了。乌克兰女人说的句句在理,他也不介意做个交易。亦或者说,他之所以靠近键盘手而不虑被其发现,就是做好了交易的准备。但是,这样的谈判太被动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在这个台阶上见到的,是键盘手一个人,而不是像现在,多了一个难缠的乌克兰女人。如果使用暴力的话,他对自己的身手再有自信,也无法判断键盘手会站在哪一边。

    他曾经利用了键盘手,就是算准了她的想法,可是,这个乌克兰女人同样是一个掌控人心的好手,而且又和键盘手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能够待在键盘手身边,就意味着双方的关系已然不陌生,也没有太大的矛盾,而今时不同于往日,他和键盘手的关系倒是因为种种缘故下降了——哪怕这是他加以权衡后,自己做出的选择。

    键盘手,音成小姐,在第一次仪式的时候,就是正选,她的“旋律”不同寻常,与之相比,音成大悟就是个“伪物”。邪教当年的选择没有错误,上原专务可是花了老大的力气,通过国际关系请求协助,又许诺了许多事情,才将音成大悟推上正选——不得不说,那个音成大悟真是个半吊子,又是个看不清自己的人,他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所以才是一个好棋子。

    两个“音成”,毫无血缘关系,却有在一起共事。正选的光芒被埋没,半吊子却在发光,被人惊叹是“天才”。这可真够讽刺的,一想到当年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上原专务就觉得这世界真是有趣得不得了。

    现在,“伪物”的音成死了,“正选”的音成过时了,可即便如此,上原专务也一直对这位当年的“正选”持续注视,只有相处了多年,才更清楚这个键盘手的潜力是多么的可怕,所以,她也是有价值的东西。

    上原专务不会轻易摧毁有价值的东西,但是,伴随价值而来的,是巨大的风险。即便是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对待一个飞速成长的午夜回响行走者了。所以,他才在后期选择了慢慢淡化这份关系,想要让这份关系存留在键盘手那美好的记忆中——人们对美好的记忆总是宽容的,不是吗?

    如今,键盘手成为了濒临界限的“旋律”聆听者,上原专务可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欺骗这样的聆听者。他也能聆听“旋律”,但同样对“旋律”有所警惕,和邪教那帮狂热份子不一样。他需要的是现实的,正常的利益,他这一行,可是有着巨大的利益,完全能够满足一个人的大部分世俗的愿望。

    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一介普普通通的俗人,有着精英的包装,却向往着庸俗的生活。他遵循一般规则,脚踏实地去做事,只不过面向对象有点与众不同罢了。

    如此一来,该如何对待键盘手,该如何对待这个由乌克兰女人提出的交易呢?上原专务知道时间紧迫,但是,他并不焦躁,这种情况哪怕在生活中也经常出现,他早就明白该如何去调整自己的心态了。

    “看来你那个同事给你传达的情报挺多的。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上原专务还是挺讨厌那个死掉的男人,不过,人都死了,他一介俗人,也就发发牢骚罢了,“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在来到日岛之前,对那位马恩先生,还有这场婚礼,所知道的情况不多吧?你又是如何判断出里边的情况,并做好这些准备的?”

    “并不容易。”乌克兰女人的声音沉了下来,似乎也有几分不开心,“坦白说,那位马恩先生做事看起来很被动,但实际上绵里藏针,总是要防一手。我只是从你们的反应,加上他那边出现的状况,来推断他那边的进度。毕竟,我更了解你这边。反正过来说,你对我们这边其实并不了解。也许之前你有线人……”她顿了顿,没有指明是谁,但她觉得,这“线人”的数量,可能比她猜测的还要多一些,毕竟,聆听“旋律”并不是万能的,因为聆听者自身拥有极限。如果敌人的全部情报都能通过“旋律”获取,那肯定不是人做的事。

    “这些‘线人’现在也停止工作了。”乌克兰女人对此十分肯定。

    “邪教那边不会给你太多的支持,你能依靠的‘线人’,不管对方是否知道自己是‘线人’,但能给出的情报肯定越来越少,马恩几乎把你的情报源都给砍断了。以至于你不得不铤而走险,对吧?那场对马恩发起的突袭,绝对不是邪教的作风,而是你的!”

    上原专务保持沉默。

    “然后,在如今,神社里发生的状况是如此的剧烈。在这个状况发生之前,我就在神社里感受到了一些征兆。这还是白天呀,那种感觉真是令人不寒而栗。”乌克兰女人回想当时自己的感觉,就觉得心中发毛,尤其在面见那位广田小姐的时候,那种感觉给了她极度深刻的印象,也让她更加确认了一些事情:比起去观礼的风险和利益,还不如提前退场,将之当成筹码,去换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你肯定不能从这种状况中得到任何情报了,除了预先布置好的行动,也无法做出针对性的修改。你变成了瞎子和聋子,对你这样的人,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肯定很不好受吧?”乌克兰女人没有嘲讽,语气中充满了诚意和真心,“不用怀疑我的用意,我并非为仪式而来,所以,也不会加入一群疯子的派对,仅此而已。那么,来做交易吧。我让你有调度的机会,然后,你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你不需要付出更多,仅仅是情报的交换,对你而言,这只是普通的交易,不是吗?”

    “……”上原专务听闻此言,才点点头。乌克兰女人确定是情报交换,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可不想付出更加实际的东西。而且,他也多少猜到了,这个女人想要知道什么——一个死去的男人,依旧存在着其本身的价值,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许可以稍微弥补这人曾经给自己带来的损失?那更是好事了。

    既然对方选对了时机,表达了立场,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那么——

    “交易成立。”他很干脆地回答。

    乌克兰女人微笑起来。这场交易看起来很不容易,但任何交易都讲究时间地,这就和战争一样,贸然发动一场战争是不可行的。所有看似突如其来的战争,其实都已经蓄谋了已久。

    来到日岛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最实际地接近自己的目标。

    “要小心马恩的新娘。你是日岛人,更能明白广田家族的份量,别小看了那位广田小姐,她很古怪。甚至,我怀疑和马恩结婚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广田小姐,是不是人类……相信我,其实我没实际看到她。”乌克兰女人顿了顿,才说:“这是我给你的忠告,我认为你选错了目标,希望你别失败得太快了,轰轰烈烈闹一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