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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警视正的回合

    警视正不敢停步,他见识过结缘神事件的大场面,也感受过“旋律”的污染,那些怪诞离奇之事物完全无法用常识来衡量。尽管自己依靠充分的准备,将那头看不见的“野兽”拖延一二,但对方很快就能追上来。除此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邪教徒潜伏在周围。

    警视正穿过走廊的时候,露过的门框开始扭曲,墙壁开裂,玻璃粉碎,大片的烟尘碎片如烟花般喷溅,打得他的背脊隐隐作痛,要不是身穿防弹衣,他怀疑这些碎片会嵌入骨肉里。他尽可能避免头部和手脚受到严重创伤,但也头破血流,伤痕处处,一身结实的外套全变成了破烂。

    他东躲西藏,借助牢记在脑海中的大楼构造,将一格格区间化作障碍,左突右冲,上下飞奔,更有处处陷阱被激活。这些陷阱完全不用他进行操作,那只看不见的“野兽”是如此的鲁莽,如此的强力而暴虐,陷阱仅仅是擦过就会被激发,一旦被踏过就会直接被破坏。爆炸声声,烟雾弥漫,更有浓郁的味道散布其中,他早就戴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防毒面具,并从定点物柜中去取用各种枪械弹药。

    为了设下这个区域战场,他动用了极大的人情和关系,才得以将整栋楼征用下来。在马恩等人为神前仪式做准备的时候,他也在悄然布置警视厅里能够调用的武器装备。身为一个“休假中”的警视正,他的许多准备都是知法犯法,但如果不如此,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对抗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好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当场阻止,只是事后免不了清算,警视正清楚那些国内的大人物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他知道,自己至少拒绝了三次暗示,一次是“被休假”,一次是“服用解药”,一次是非法调用警局人力物力。但警视正在下定决心要掺和这次事件的时候,就已经不再瞻前顾后了。他出身在一个警察世家,整个家系从祖辈开始,从京都到东京,从小贵族的亲卫小侍起步,一直到大名,太阁,近代和现代,全都是在做保护他人,维系治安的工作。

    如此家系让他有着比平民百姓更高的起步,自身更是专项培养的高材生,一入警务部门就是警视起步,但却在这多年里,只升任到警视正,就是为了遵循家系古老的传统——哪些人会升任行政高层,哪些人会停留在一线高层,哪些人则永远都停留在基层,全都是有严格规划的。

    在外人看来如此严格而残酷的传统,千百年来都没有被打破,就是因为家系有着极为明确的宗旨。他们这一家系,一生下来就是为了肩负某个职责,这是被家系全体意志贯彻,且为之自豪的。家系中的人并不以此为苦,更视为一种荣耀。

    在日岛,如他的家系这般有着一以贯之的传统,并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的责任和荣耀的人,其实并不少。

    就个人的前途而言,警视正当然期望自己能够更进一步,再不然,也最好能紧紧保持现有的位置。但比起个人的前途,警视正依旧选择了自己从小就被灌输的责任感,他依旧相信自己肩负着比个人荣辱更加重大的使命,才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洞悉世事,坚持秩序,维护治安,这就是他的“正义”所在。他所要维系的,并不是什么顽固陈旧的东西。而一个家系要延续下来,始终贯彻自身的宗旨,而不被淘汰掉,它所要遵循的宗旨和理念本身就要具备足够高的韧性和普适性。而他的家系用时间证明了自己的宗旨理念拥有这些优点,是相对正确的。

    如今的世界,如今的时代,较之更为野蛮而混乱的古代,姑且算是良好。旧时代的灾难刚刚过去,新生的时代需要休养生息。警视正对这些意图打破秩序,搅乱治安,让人恐慌不已的人或事,都极度厌恶。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战场上,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警视正调转枪口,侧身飞扑,向膨胀的墙壁开火,又扔下手雷,转身闪入新的隔间。他靠在楼梯外墙上喘息,重新计算已经激发的陷阱,估算已经被彻底摧毁的陷阱,整理敌人的表现,意图找出这只“野兽”的习惯和特征。整整一层楼被破坏殆尽,他不会幼稚地觉得,自己给了这只“野兽”多少伤害,但敌人被如此戏弄,定然恼怒不已——如果敌人有这类的情绪。

    “野兽”被探明的特征中,有一定的玩弄幼小猎物的习惯,但警视正更在意的是那些还没有显身的敌人。他和马恩都认为,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理论上不可能在这等怪诞离奇之事物的攻击下坚持太久,但敌人极有可能存在预备队。

    在和“野兽”周旋了这么久之后,那些还没有动手的敌人也应该有动作了,那些暂且忽视了这个战场的敌人,也应该将目光投过来了。警视正认为,自己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拖住这么一头“野兽”。哪怕无法击杀“野兽”,也能起到拖延兵力的作用。

    以敌人过往的行迹来看,警视正认为会针对自己有这般激烈行动的敌人,应该只有邪教,而这个邪教的人手其实并不多。也许其中会出现上原专务这般人物,但有同样水准的人肯定不多,否则,根本轮不到上原专务这个“外人”指手画脚。

    如此一来,剩下的邪教成员中,只有那些小角色才会加入这个看起来作用微小又十分偏僻的战场。这些小角色也许拥有一定的耐心,但在高层注意力转移的情况下,被压制下来的冲动会很快爆发出来。他们就如同这个“野兽”一样,只不过是“人形的野兽”罢了。

    警视正不挑剔,就算是小角色也没差,反正在任务中,这些邪教份子全都得死。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应对邪教里,真正有脑子又疯狂的大人物。

    转念之间,空气中的味道发生了改变,古怪的气流引发了烟雾的变动,这些征兆全都在向警视正揭示那只看不见的“野兽”的动向。它显然依旧游刃有余,但却脱离了之前的暴躁。当他贴在墙壁上,似乎无路可逃时,外边的动静也开始压抑下来。

    “野兽”的变化很是及时,让警视正有一种“自己如何,对方就如何”的错觉。但他觉得这只是错觉,一定是有某种外因,促使这只“野兽”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他没有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在一旁看热闹的敌人终于忍不住了。

    燃烧的声音,破碎的声音,变得零零散散。警视正摸了摸窗台,原本系在这里的逃生绳索已经被切断。他拆落弹夹,当弹夹掉落地上的时候,一种生死危机的预感促使他再次懒驴打滚。顿时,在原本的落脚处,一层寒冰无端冻结,继而蔓延到窗台上,结出一粒粒冰晶。

    紧接着,就是房门从外边推开,一股寒流涌入,让警视正如乍入极地,冰冷的感觉让他手脚都发紧了,一开口就吐出白气。这股冰冷的寒意,让他觉得似乎比马恩先生身边偶尔出现的冷意更加尖锐逼人。在敞开的门外,本是烟雾弥漫的空气就好似结了一张张蜘蛛网,冷白色的,套在一个巨大的野兽般的轮廓上,就如同给这只野兽上了枷锁和笼头。

    即便如此,警视正依旧无法辨认,这只“野兽”究竟是什么形状。这个由外部染色并勾勒而成的轮廓,依旧是模糊的,而一个高瘦的身影就置身这片模糊中,同样看不清具体的五官。

    警视正觉得这是一个实体的人类,但乍一看下,依旧给人惊悚的感觉。这个敌人套着黑色的斗篷,如入无人之境般,慢腾腾走出“野兽”的轮廓,走进这个房间。这个人不再躲藏,又有下马威在前,看起来颇有气势。但警视正依旧认定,这只是邪教里的一个小喽啰——也许有点身份?但肯定不是真正的强手。

    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一个掌握了怪异力量的邪教徒,还控制了一头可怕的“野兽”。两者结合起来,对任何普通人都是严酷而致命。在之前收集到的情报中,“野兽”捕猎了许多人,有普通民众,也有专业人士,来无踪去无影。警视正认为,眼前这个邪教徒同样参与了那些令人发指的恶性事件,是一等一的恶徒。

    毕竟,眼前的景象中,这一人一兽,是十分明显的搭档。

    警视正的眼角余光落在一旁的冰冻处,但他惊异发现,那些冰冻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并非冰霜融化,而就像是完全没有冻结过,仿佛之前看到的只是幻觉,可房间里依旧寒气逼人。

    他记得马恩和佐井久之都说过,最好不要从表面的现象去断定对方具备怎样稀奇古怪的能力。眼睛看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都可能是一种欺骗。一般而言,能够聆听“旋律”的话,会在持续的交手中逐渐获得更多的信息,最终分辨出真相。不过,警视正本身已经脱离“旋律”,虽然比普通人更加敏感,却无法直接从怪诞离奇的途径获取额外的信息。

    警视正用枪口指着那人,可寒意让他的手指僵硬,手臂不停震颤。他试着开了一枪,很费劲,对方连闪避都没有,弹道却偏移地很离谱,直接从“野兽”那朦胧的轮廓中穿过,然后,被空气中冰白色的蜘蛛网给黏住了。

    朦胧的“野兽”轮廓一阵翻滚,听不到声音,也没有扑上来,却让警视正觉得这头“野兽”再一次被激怒,却被这个怪人控制住了。

    怪人的身影慢腾腾地走进房间里,警视正看到了这人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细节:那身斗篷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黑色,也不是布料制成,更像是活生生剥下皮,还带着血,血干涸后就变成了上边的颜色,显得邪恶又残酷。

    这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脸颊消瘦的面容,从额头到脸颊,有一些怪异的如同某种语言的刺青,眼眶凹陷乌黑,眼珠子凸蹬得仿佛会掉出来,满是血丝。光头,头皮有一块快的缝补,还在渗出血来。看不出是什么人种,但这副模样着实骇人。

    他吐出比普通人的舌头长一倍的舌头,就好似在笑,没有发出声音。

    这个外表寒碜古怪的家伙,完全符合警视正对“邪教徒”的第一印象,他就好似从邪典恐怖片中走出来的反派角色一样,既残忍又强大。若是普通人一见到,说不得就会四肢发软,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警视正连续开枪。有了第一次射击进行校准,即便在极度不适的身体状态下,依旧有几发弹药击中了人体部位,然而,全都直接从这个怪人身上穿透了。对方却没有血,没有伤口,就好似击中的只是一个幻影。

    ——幻觉?

    警视正一阵脑袋急转弯,马恩和佐井久之都给他举过一些例子。他当然清楚实战时会出现诸多古怪,不过,那两人都要求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甚至有进一步的直觉:这个人可不是利用光效视觉来产生幻觉的。

    理由不多,但遍布楼层的烟雾就是其中一个理由。被激活的陷阱中,有不少地方添加了药物。他之所以要戴上防毒面具,可不仅仅是为了避免烟尘。而对方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若无其事,很可能自身拥有很强的抵抗力。

    这个邪教徒的外表可憎,但应该不是马恩等人那般强大,也不是极度怪诞。警视正坚守原来的判断:他只是一个小角色,体质也许比普通人强上一些,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但依旧是一个脆弱的人类。

    一个小角色,没有极度怪诞的异常,没有超乎想象的体质,却能够在专家的药物中随意出入,制造一些怪异的现象,控制一头强大的“野兽”。假设对方的“旋律”是制造幻觉,那么,这种幻觉的本质很可能与人体挂钩。

    警视正不仅听马恩说过,也知道一些科学的说法,人们产生幻觉,是因为身体状态出现异常。按照这个说法,无论是寒冷,还是刀枪不入,都是生理受到刺激后发生的某种反应。

    具体的理论,他也不清楚,但这个邪教徒很可能是利用“旋律”,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对自己身体状态的控制,并能够对他人的身体产生影响。

    警视正依靠五官和直觉来观测敌人,但针对这个邪教徒,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五官的能力。或许直觉应该还算可靠,可是,要对付这个邪教徒,单凭直觉是不够的。

    在转念中,警视正就有了一个大概可行的计划,而且,用来剪除这些邪教徒的武器,可不是那些陷阱和手中的枪械。他有更加可靠的东西,来摧毁这些邪教徒。

    按照马恩的说法:这些小角色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无法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