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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 巫女的回合

    面对这个无可名状的怪物神明,只有神社存留有应对的经验,以及相对更加可靠的解决办法。这甚至就是这座占据大量资源,却相当冷清的神社,之所以能够存在到至今的理由。

    马恩解决除了这个怪物神明以外的所有事情,而封印这个特定的“神明”,则在一定程度上是神社的专业工作。

    现在鹫峰红苑就在做自己的工作。最初的时候,马恩也有怀疑过,她是否拥有相关的能力,在对整个神社进行的评估后,鹫峰红苑本人其实不在马恩的计划中。鹫峰红苑的姐姐,鹫峰紫苑老师是马恩在海边小镇事件时的战友,但鹫峰紫苑老师仅仅是对一些怪诞离奇的预兆比普通人更加警觉,其本身并不具备任何特殊能力。甚至可以说,直接面对怪诞离奇的事物,对鹫峰紫苑老师而言也是第一次尝试,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

    根据鹫峰紫苑老师的只言片语,当时所有人都清楚,她是如何从一些貌似怪诞离奇的遭遇中幸存下来的——很简单,她警觉了,便绕着走。只有很少的情况,她才会陷入不得不正面对抗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的状况。

    马恩也曾经怀疑过,鹫峰紫苑老师之所以放弃家族巫女的身份,趋吉避凶的本能与习惯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马恩眼中的鹫峰红苑,在很大程度上,是和鹫峰紫苑老师划上等号的。况且,鹫峰紫苑老师也曾经委托过他代为照看一下自己的妹妹。因此,马恩从来都不希望鹫峰红苑加入计划,也完全没有期待过,她真的知晓神社的某些隐秘之事,掌握着非同寻常的力量。

    然而,鹫峰红苑用非凡的勇气,单纯的愿景,执拗地证明了,她真的能做很多事情。乃至于,她就是神社唯一的代表人,也是在极其关键的深刻,能够挽回局面之人。

    鹫峰红苑为马恩主持婚礼,协助广田小姐准备神前仪式,无论那些表现在他人看来如何,但她态度之认真,业务之精湛,早就令人刮目相看。在有关神社仪式的任何事务上,她都似乎是万能的。更在一进入结缘神的噩梦时,立刻就有不俗的表现。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巫女鹫峰红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就连佐井久之这个天赋惊人的旋律聆听者,也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鹫峰红苑的行动,更别提时刻注意她的动向了。

    身为神社的巫女,身为未来的继承者,鹫峰红苑一直以姐姐鹫峰紫苑为榜样,很多人不喜欢自己被比较,最为厌恶有人说自己“像是谁谁谁”,可即便有时老人们会说,她就像是曾经的鹫峰紫苑,她也只觉得是一种赞扬。因为,她真的认为,姐姐鹫峰紫苑很了不起。

    在她的眼中,过去的鹫峰紫苑几乎每一个方面都是完美的,即便后来离开,在她看来也完全不是污点,虽然有些可惜,但那是一位优秀的女性寻找新的人生和自我的证明。鹫峰红苑真的喜欢巫女的工作,所以不打算在这方面学习自己的姐姐,但她从来都不觉得鹫峰紫苑的选择是错误的。

    各个方面都那么优秀的姐姐,怎么会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做错选择呢?鹫峰红苑一直都怀揣着这个单纯却真诚的想法。

    因为她是单纯的,是认真的,不太懂的如何偷奸耍滑,也不懂得怎么去思考人生,所以她只是一个劲地埋头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学习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巫女。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不如姐姐优秀,所以才有各方面的苦恼,而在苦恼的时候,她也一直听信姐姐鹫峰紫苑的说法:不要想那么多,做就是了。

    是的,只管做就是了。

    所以她认真学习,认真生活,认真对待巫女的工作,并从来都不让自己的内心懒惰下来。在这个时代,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认真地对待巫女的工作,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相信神社的传闻。但对鹫峰红苑来说,怀疑反而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她从不怀疑神社流传下来的故事。

    她在文京区这个繁华的大都会学习和生活,内心却好似一直停留在这个远离尘嚣的神社里。她相信那些怪诞的话本与传说,遵从巫女的规矩,一丝不苟地接受神社里的教育,从来都没有偷奸耍滑。然后,突然有一天,她意识到了,自己竟然走进了那怪诞的话本中,成为了故事中的一个角色。

    那就像是一个自古流传的,强烈而古怪的命运,从过去一直延续至今。她不得不去面对一个可怕的“神明”,就如与这座神社有关的怪诞故事中,那些如主人公一般的神主和巫女们。

    而且,是她自己主动踏入了这罕有人知,却又如传奇故事般波澜壮阔的危机中。就好似当她决定成为神社的巫女,竭尽全力去做好这份工作时,就已经注定了这场命运之战。

    而她曾经的生活,曾经的学习,曾经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刻。

    敌人是从封印中逃脱的“神明”,是恶贯满盈的邪教,是狼狈为奸的恶人恶行,是世人之大敌,是将会导致数千万人流离失所的源头。就如同那些传奇的话本一样,她身为巫女,必须去执行这个无可置疑的正义。

    鹫峰红苑一直都知道,自己神社里供奉的“神明”是一尊恶神。恶神在日岛宗教民俗中,拥有多重意义,可无论在哪个层面,哪个角度上,都意味着它是恐怖的,拥有几乎让人束手无策的强大力量。在神话中,任何恶神被驱逐和封印,都是借助了正神的力量,以及主人公自己的一点点小幸运,才完成了堪称奇迹的创举。

    而神社本身就充当着那个奇迹的踏板。

    神社的巫女天然拥有这样一个正义的职责,去为实现这个奇迹。她必须竭尽全力,不惜生命,哪怕充当他人的踏板,也要将恶神驱赶,亦或者将其封印。而鹫峰红苑对此毫不怀疑,坦然接受。

    至于这个恶神为何会脱离封印?鹫峰红苑不打算为之伤神,她很单纯,所以,只管去做就对了。这是自己当初的选择,也是神社的许可,而且,自己身边也并非孤身一人。

    马恩先生,还有他的同伴们,为了迎击可怕的敌人,甚至不惜弄砸自己的婚礼,那么,身为神社的巫女,又何须在这紧急的时刻,还顾及神社的颜面?

    神社在拔地而起的恶神面前如同饼干般脆弱。天崩地坏,风雨交加中,房舍倾毁在指掌之中。这恶神的外表和性质,是如此的可怕而怪异,难以被世人所容,而且,即便它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切身感受到它的恶意——身体在恐惧它,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鹫峰红苑不知道其他人能有什么手段对付这个恶神,但对她来说,神社本身就是针对这个恶神才建造出来的,而她所学习过的手段,都是为了最大程度上发挥神社的力量,用历代先人薪火相传,又在时代的进步中青出于蓝的知识,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再一次摧毁邪恶的图谋——这本就是神社一直在做的事情。

    在其他人的眼中,鹫峰红苑只是摇晃着铃铛,跳着不合时宜的舞蹈。但是,音乐和舞蹈本就是巫女们固有的仪式。鹫峰红苑所知晓的针对这尊恶神的知识,以及研究当下的状况后调整的细节,全都借由这个仪式呈现出来了。

    正因为仪式起了作用,所以,现实和噩梦的边缘才变得模糊,才能让身在其中的人们那迷离的意识获得开悟,也才能人们真正接触到恶神。如果面对恶神的人没有一个清醒的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也无法实际与之接触,那又谈何击败恶神呢?

    在神社的历史中,“神明”的力量从来都不公平。它们总是能伤害人们,而人们却无法直视它们,也无法伤害它们,就好似人们和它们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若是彼此视为幻觉,那还算是相对公平的状况,而神社的封印就是以此为基础开发出来的。

    可恶神突破了封印,那就意味着,它的力量对人而言,再次变得不平等。所以,在将恶神重新封印之前,必然会有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巫女的仪式在这时,便是引导着神社的力量,从另一个角度,将不公平变得相对公平。虽然无法让彼此视为幻觉,但至少要让人们的力量能够对这尊恶神产生实际的效果。

    莫可名状的“神明”正在变得清晰,变得实质性,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等人已经无路可逃。在这个噩梦和现实交织的模糊边界上,“距离”本身也变得十分暧昧,甚至就连方位也变得难以捉摸。无论是用神社里的事物做参照物,还是用噩梦中的事物做参照物,都只会让人对自己的位置感到混乱。

    似乎唯一能够作为真实参照物的,就只有那恐怖的“神明”了。当人们的眼睛不得不去注视它,从意识上不得不在意它,乃至于把它当作唯一需要关注的对象时,这个怪物神明比之前更令人恐惧。

    在每一秒,它的存在感都变得更为真实,而这种真实率先带来的,是一种令人无法反抗的恐惧。

    所有人用以思考的大脑,用以行动的身体,除了油然而生的恐惧之外,什么都没剩下。要说究竟这恐惧因何而生,一定要对这种情绪,以及产生这种情绪的物质基础寻找一个源头的话,完全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从哲学到心理学,从生物学到物理学,从化学到数学,从感性到理性,从人文的分析和思想的剖析,直到人们已经拥有的知识和想象,那些用以解释“恐惧”的道理和经验,全都可以用来解释这种恐惧。

    然而,正因为这种恐惧是如此的强烈而复杂,所以这林林总总的解释显得毫无用处。当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反应,来面对近在咫尺的危机时,就已经陷入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状况。

    这是何等黑暗而绝望的感受。

    佐井久之一直认为,人们会恐惧这些怪诞离奇的东西是可以理解的,是有缘由的,是可以解释并可以依仗理性和逻辑,将这种恐惧转化为动力,随之便有无穷的勇气。直到他看到了这个无可名状的“神明”,他才意识到什么叫做“无法理解”

    那并非是真正的无法理解,而是有很多解释,反而令人无所适从,更可怕的是,即便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也无法完全而彻底地去描述自己见到的和感受到的东西。那并非只是一种人们的思维内在自生的恐惧感,也并非是简单的自然威胁,不是幻觉,而是从人们得以认知这个世界的根基——这个脆弱的身体——深刻体会到了某种质量上的差距。

    无法言喻的差距,就如同站在地上,看到一颗恒星直挺挺朝自己撞过来。

    不,还没撞中,但人们看到它,就知道它至少是“犹如恒星一般”。难以想象,一颗普普通通的行星上,竟然会存在这样的事物。这一点都不附合佐井久之的认知,对他而言,“恒星拥有远超行星的能量与质量”是一个几乎不用多加辩驳的定论。

    他的感觉就是荒谬,荒诞,就好似自己生存的这颗行星吞掉了一百三十万倍于行星的太阳——在他所知晓的理论中,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也确信,只要还是正常人,就不可能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眼前的这个“神明”不是虚假的,哪怕没有测量,也知道它不是幻觉。不,应该说,就算想要把它当作幻觉,也做不到。佐井久之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哪怕是“绘纸操人之术”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屏蔽这个身体所有本能反应,而自己本能在恐惧自己所感受到的,这荒谬绝伦的存在。

    如果说,这就是“神明”,他现在一点都不会去反驳了。如果这还不是“神明”,究竟什么才是“神明”呢?在物质的世界里,超乎寻常的质量和能量几乎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