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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 马恩的人力资源

    佐井久之在结缘神噩梦里做了什么?马恩不太清楚,但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已经照进现实的仪式。他已经可以确认,眼前的“神明”就是这场仪式招来的产物,而这个发展也并非完全出乎意料。邪教早就盯上神社了,只不过最后竟然是由上原专务完成最后的一步,这倒是马恩没有预料到的。

    既然邪教没有按照预期那般发动全面进攻,那也就意味着,邪教的主力一定放在其它地方。综合已有的迹象来看,那些家伙应该是将大本营转移到了三丁木公园里。在文京区,乃至于继续缩小范围,局限在神社周边,多有怪异之事,而且还是和神明有关的地点,其实并不多。

    马恩有些担心乌克兰女人和警视正。先行离开的乌克兰女人一副利益当头,精打细算的样子,但马恩一直都觉得,她对参与这次事件有着强烈的意愿。如果她不置身事外,做出正确的判断,进而攻入三丁木公园就是必然的发展。另一方面,警视正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他在某种程度上,比大多数年轻人还要有冲劲,一副老成持重的派头,却时而热血上头,假设邪教的行动继续对他产生刺激,这位警视正大人说不定就会脑子一热,直冲三丁木公园而去了。

    受限于两人的身份和立场,以及各自性格中顽固的部份,马恩可以想象,这两人冲进三丁木公园的时候,定然就如孤胆英雄一样。

    他承认乌克兰女人是不折不扣的专家,能力极强,肯定有一些外人不知其然的底牌,警视正本人也是敢于豁出命去办事的,就算正面和邪教厮杀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问题是,既然上原专务从邪教那边窃取的一部分资源,都能够布置如此大场面的仪式,那么,邪教肯定也有自己的牌面。

    上原专务的确背叛了邪教,但要说邪教是否在意?马恩倒是不那么肯定,他也看出来了,上原专务的仪式,根本就是邪教仪式的翻版,甚至只是更为投机取巧的缩水版。

    看似偶然的因素堆砌起来,阴差阳错地占据了天时地利,这才是上原专务的计划能够成功的原因。总体来看,上原专务简直就是打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擦边球。

    最让马恩感到束手束脚的,就是那种不遂人愿的巧合。上原专务的每一次看似偶然的成功,都意味着自己等人的失败,而他的每一次险之又险的擦边,一直给人带来一种几率上的错觉:好似只要做出了正确选择,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破坏这些计划。

    可是,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呢?仪式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要点,每一个仿佛只要切入就能击中要害的时机,在大多时候都让人觉得明明白白,俯首可拾。

    马恩知道队伍里有一些人很是不解,佐井久之的疑惑和激动被他掩饰过,但马恩又何尝看不出来呢?可是,就算被他人视为磨磨蹭蹭,错失良机,他也必须忍耐。在乌克兰女人离开后,他几乎是队伍里剩余的唯一可以称得上是专家的人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的每一次决定都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队伍里每个人的生死,乃至于整个文京区的安危,他能够切身体会到这种令人一夜白头的沉重压力,比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甚。

    在上原专务那看似跌跌撞撞,却全部成功的“偶然”中;在每一次众人自身的态度变化中;以及在众人与上原专务的互动中;马恩都感受到了浓郁的结缘神事件的风格。那无处不在的巧合,就如同一张藕断丝连的蜘蛛网,看似千回百转,实际又全都回归原点。

    马恩在神社的废墟中,看到了从空无中隐约浮现的,如同海市蜃楼的注连绳巨石,看到被墨绿色活性血液渗透的石台,以及石台上的人形。这些东西,一部分是噩梦中的事物,一部分却是在去年的结缘神事件里,从现实的三丁木公园转移到噩梦中的事物。

    通过噩梦和现实的转换,这些事物直接跨越了空间的限制,也跨越了人们常识的束缚。当人类还徘徊在科学和哲学的思辨中时,这些现象就直接在人们眼前上演了物质性和精神性的统一。

    仪式以更具实体的方式呈现,正在引发“神明”的某种变化。马恩没有用肉眼去看,甚至连“内在之眼”都不敢放出来。但从神社中发生的动荡,就能看出一些征兆,它的动作正变得舒缓,柔软,就好似被安抚了一样。

    可以说,无论是彻底回归现实的马恩,还是夹在噩梦和现实之间,连形体都变得模糊扭曲的其他人,至今还没有迎来死亡,不是因为众人做了足够的抵抗,更像是因为“神明”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马恩觉得,自己等人的运气其实还不错。但同时也觉得,在自己这些人眼中,大家对“神明”有着一以贯之的针对思维,可对这个“神明”而言,自己等人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就如同人们有时会很在意自己呼吸的时候,空气里是不是有细菌,但大多数时间里是不在意的。

    “神明”之前表现出来的狂暴,亦或者说,在人们眼中看似狂暴的行为,仿佛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马恩完全不敢用自己的逻辑去理解:诸如被封印了太久而大发脾气,为了脱离封印而用尽全力等等,这些完全附合人们常识和逻辑的想法,真的能够成立吗?

    正如马恩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认知到了“结缘神”是什么,他也不打算通过理解这个“神明”去揣测它的举动。

    他只基于人们的行为和性格,去推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充满了结缘神的味道的故事,上原专务是毫无争议的重要推动者,结缘神力量的表达,也是由上原专务自身的思想和言行来体现的,在上原专务用自己的思想和言行表达的“结缘神故事”中,这个“神明”又有多大的份量呢?

    这个“神明”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马恩也无法正面对抗,连直视它都做不到。它对人们的影响也是真实的,如今能够避其锋芒,迂回周旋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个:

    马恩自己,起舞的巫女鹫峰红苑,以及完全陷入噩梦中的佐井久之——马恩觉得佐井久之的选择不一定是错误的,虽然会更加接近结缘神,但在噩梦之中,还有《七转洞玄秘录》的封印,因此,也许他的情况其实要比夹在噩梦和现实之间的其他人更好。

    除此之外,临时藏匿起来的吉他手音无结弦,和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雷特,或许也还有机会。

    马恩承认,或许因为去年的结缘神事件,给了他强烈的第一印象,导致他看待问题的角度有些先入为主,但如果从“人的思想和言行才是这些怪诞故事的主体”的角度去分析,眼前的“神明”其实也不例外——它的出现,强势的表现,乃至于随后可能的发展,依旧是以“人”来体现的。

    结缘神和人们纠缠在一起,那可怕的“偶然”成为了人们的阴谋诡计的一部分。与结缘神的影响相比,这个“神明”其实极为被动。它没有摆脱人们的阴谋,在人为推动的故事里,它直接就被限定了角色。

    先有神社的封印,再有巫女鹫峰红苑的遏制,再加上上原专务的仪式。这个“神明”既被结缘神摆布,又被人们捉弄。它无视人们如人们无视空气里的细菌,可是,这些细菌确实在造成影响,并会在某个时刻导致某种后果。

    所以,看似是“神明”的影响不可忽视,实则依旧是人与人的焦灼斗争的持续。以人为本,从对各人的了解出发,马恩的选择依旧是一动不动。

    马恩确实什么都做不到,但是,在对付这个“神明”的,实际并不只有自己这些人呀。在这个时候,他的牌面有一明一暗两张:神社自身的力量是一张明牌,另一张暗牌却是队伍里的其他人大约都没想过的,正是上原专务自身的诡计和图谋。

    自己人的力量,敌人的力量,只要是人的力量,马恩都要。

    马恩从不挑剔,也自认没有任何意识形态的洁癖,从来都不觉得,敌人的力量就一定是敌人的力量,没有任何余地可言。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大陆主导改革的理念: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既然连最为顽固的大陆思想都能改革开放,并展现出了无比的活力与希望。那么,面对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就更要正视人性,由此集合所有人的力量。

    真正意义上的,所有人的力量。

    ——上原,就看你的了。

    ——要借助这个“神明”的力量,定然也要限制它的力量。以你原来的智慧,一定会想到这一点吧,以你的野心,一定不会放任不理吧。

    毕竟,在这个可怕的“神明”面前,正在孕育的“神子”就如同甜点一样。当一个人还有理智的时候,就不会任由局面失控,失去“神子”从仪式的角度来说,肯定是失败的。也许这种失败对“神明”不重要,但对“人”很重要。

    就连邪教那群疯狂的家伙,也是拼了命地想要“获得神明的力量”或“让自己变成神”,“当神明的奴仆”只是路线之一,而绝非野望的终点。

    马恩认为转折的时机会很快到来,就连“神明视人为无物”这一点,也被上原专务考虑过,他在邪教里待了那么久,相关的知识肯定是丰富的。他会利用这种情报上的优势,布置一些陷阱,期待有人会跳进去,也完全是可以预判的。

    马恩看得很清楚,当前的局势确实并不利于己方,但依旧是一种平衡。上原专务要在神社动手,就不可能真的忽略神社的力量。而一旦自己动手,就有可能破坏目前的平衡,进而转移眼前这个“神明”的注意力。

    结果可想而知,自己一方必然会受到更加猛烈的打击,说不定会全军覆没,而仪式则争取到余裕,更加轻松地完成下一步。

    至于佐井久之那边……上原专务就算无法深思熟虑到如此地步,可佐井久之目前为止的表现,依旧不尽如人意。上原专务如果一直忽略掉佐井久之,至少到现在为止,其实都没有错。

    不过,虽然不是现在大放光彩,但马恩依旧相信佐井久之的可能性。那个身居日岛特派员之位的男人,有着绝对不可等闲视之的坚持,也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运气。

    ——那家伙,再怎么说,也仍旧是从怪诞离奇的危险中存活下来,新晋的二级调查员呀!

    马恩对“人”的期待和等待,就如同永不熄灭的篝火,哪怕在冷冽的狂风骤雨中,也不曾降低半点热度。当石台上的安琪儿小姐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一个徒具人形的孕妇轮廓时,用石台中涌出的墨绿色活血如在这一时刻失去了约束,开始在地面上,沿着缝隙,汇入水洼,向四面八方蔓延。

    蔓延的速度很快,就如同一张巨大的,寓意古怪的抽象画,在大地上铺开。这个巨大而莫名的图案,很快就超过了马恩肉眼能够看到的地方,仿佛渗入了每一条缝隙,每一个死角。

    马恩感觉到了,那与恐怖的天象一体,仿佛整个山岭和天空都是它的一部分的“神明”有了新的躁动。它的动静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可实际造成的影响却如风暴一样强烈。

    神社所在位置,山体的开裂更加明显,更多的躯壳从那深不见底的地下涌出来,又有一部分从狂风暴雨中,从冷冽的大气中,用阴暗的云层中探出来。如果用肉眼去看,那说不定该形容为:从地面到天空,目力所见之物都被扭曲了。

    在这难以描述的宏伟中,区区的石台和注连绳巨石,就连蔓延到四面八方的墨绿色活血,也显得微不足道。可“神明”的目标是很明确的,它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由它造成的动静根本就不可能被人们忽略——它的目标就是石台上的安琪儿小姐。

    马恩不由觉得,其实那巨大的绘图,其实是在提醒这个无形无状的“神明”,它想要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