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恍惚中，小倩妈似乎看到几十年未见，阴阳两隔的潘三，正站在她的眼前对着她阴阴地笑着，他们在一起争吵的镜头便一遍遍地清晰刺眼地回放，撕扯着她的心，折磨着她的思想。谩骂厮打，拳打脚踢那些激烈的场面已烙印在脑海。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就是做了鬼还叫他的儿女来报复她！
她不禁浑身打颤，哆嗦着，缓缓睁开双眼。潘三消失了，眼前又多了他的一双儿女。两家人家五个孩子都站在她的身边，恐惧、愤怒、仇恨一并作气地将怒火挤压着，瞬间便喷涌而出，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前夫的儿子纠缠不清，她就觉得无比的羞耻、无比的愤怒。潘三啊潘三！你为什么做鬼了还不消停？我上辈子到底欠你什么了？
潘家姐弟面面相觑了一会，转身便要离开，这时，她又开始发话了，
“等等！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姐弟仨都驻足不走了。
“你两小子愣在这干嘛？又没有要你们留下，给我出去。”
“我们不走，要走姐姐跟我们一起走！”潘斯天毫不畏惧地迎着小倩妈的目光坚定地说道。
“死丫头！在潘家混得不错啊，弟弟都这么维护你，真是姐弟情深！”
面对亲妈妈投来的嫉妒、愤懑的目光，潘斯闽只是冷冷地站着并不回应。因为她清楚，不管自己怎么给出什么答案都不会令对方满意。
她也能够理解亲妈妈的感受，弟弟妹妹们把关系搞得错综复杂，乱七八糟。连她自己刚开始都无法接受而昏倒，更别说对爸爸有刻骨铭心仇恨的亲妈妈了。刹那间，她觉得亲妈妈十分可怜，甚至比她更不幸！迫不得已和爸爸结婚，婚后就开始两人之间的战争，好不容易离了婚，又跟等着她为她残废了一条腿的后爸结婚。开始日子过得倒也美满幸福，自从她介入后，他们夫妇又因为她常拌嘴，十几年后，承诺给她幸福一生的后爸又离她而去。等到她的两个女儿都自力更生了，却不想……
“看着我干嘛？你是在怜悯我？看我的笑话吗？我告诉你潘斯闽，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会把你生下来了。”
“慢！慢！”潘斯天被小倩妈的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地转，怎么也辨不清方向。“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糊涂？你死小子是糊涂！搞不明白回去问你妈去。”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倩妈说是她把你生下来的？”
潘斯闽再也冷静不了，她感觉再多呆一秒的话，情绪必会爆发。她不能再将事情越闹越大了。就一手拉着斯天的手一手拉着斯晨的手，
“走！我们回去。”
看着转身离去，并肩走在一起的潘家姐弟，小倩妈不仅感叹前夫怎样将女儿教育成一个血肉情深的人！
“妈！就这样让他们走啦！我还没有出恶气呢？”小靓急得不禁埋怨起妈妈来。
“让他们走！看到他们我就感觉头颅炸裂似的疼痛，从此以后不许你们再跟他们有任何瓜葛，听见没有？”
姐妹们互望着，无声地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时，潘斯闽突然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小靓，沉默了一会，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出来，
“尤雨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真心，在你之前已经有几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现在这些孩子都没有父亲。离开她吧！”
默不作声的母女仨听到这里是呆若木鸡，就在她转身快要走出门时，小靓撕心的叫声便传了过来，
“你给我站住！”说罢，便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急急地摇晃着她，
“告诉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你编撰出来，故意刺激我的是不是？”
“不！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他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我没有必要刺激你。”
“不！你就是在刺激我，你在撒谎！”小靓将身体摇晃的更厉害了。
“你冷静点好不好？”
这时，小倩见妹妹失去了理智，赶忙上前拉住了她，
“你明明知道她受不了刺激，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是不是想整死她？”小倩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我没有！”
“你肯定在撒谎！尤雨不是那种人，肯定是因为你生不出儿子，心生妒忌才说出那些话对不对？”
“你冷静点！”
“不！我冷静不下来，就算你说的属实，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想看我被抛弃的笑话？你好阴险好恶毒！”小靓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就是个要将她吞噬掉的恶魔。
“你给过我机会吗？”潘斯闽觉得必须出来为自己申辩了。
这时，亲妈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姐妹当中。定定望着这个内心里不肯承认的大女儿，
“虎毒还不食子呐！你要怨恨就恨我吧！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亲妹妹？你何曾将我当做你的亲女儿看待了？”潘斯闽终于控制不住压抑多年的情感，今天若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她觉得就要憋闷死了，多少年了，她们母女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今天她要借机将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
“这都是哪跟哪啊？”一直没有言语的潘斯天终于又忍不住了，前面的疑问还没有一个个的弄清楚，现在又有问题出现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太小又太巧，太不可思议又太捉摸不定。
“姐！”他推开小靓，握着潘斯闽的手，“她怎么会是你的亲妹妹？告诉我怎么回事？”
潘斯闽目无表情地望着小弟弟，当着亲妈妈和妹妹的面要她承认这个事实她根本无法做到，她只能呆望着却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你怎么不说话？说话啊？”潘斯天急了。
由始至终一直一言不发的潘斯晨终于开口了，从进医院到现在，目睹着他们的争论，他未发只字片语。因为他清楚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一旦自己的言语惹恼了某个人肯定会火山爆发，两家的结怨太深，不能再这样仇恨下去了。因此，他选择了沉默，然而这一刻，他觉得再也不能沉默了，今天的斯天如若不能弄清楚问题是不会罢休的。姐姐既然这么为难，那他就的出来为她解围。
“她就是姐姐的亲生妈妈！”他指着小倩妈对弟弟说道。
这下，潘斯天是彻彻底底地懵了。仿佛被哥哥的话点了穴，连眼珠也不见转动，唯有自己能够听得到心跳。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潘斯天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呆若木鸡的望着众人，姐姐真不是妈妈亲生的？难怪小时候也曾在吵架后，听到姐姐轻声的埋怨，“我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当然要帮你儿子了。”
原来，她真不是妈妈亲生的。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实，只有他不知道。既然哥哥也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跟小倩搞得不清不楚？难道这里面有阴谋？真的有阴谋？乱套了乱套了。
他们兄弟都喜欢姐姐的同母异父的妹妹！这是谁在导演啊！怎么会导演出这么一出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又闹心的戏？他放开姐姐来到小倩面前，
“你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来纠缠不清？”
“潘斯天你有没有搞错，是你来找我，不是我纠缠你！”小倩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是说我哥！”他将声音提高了分贝。这下，对方领会意思后噤声不语了。
“你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哥哥？”
“死小子你给走开！跟你死鬼爸爸一个样，就会抓住机会不放手。简直就是死潘三的翻版。”
2
小倩妈的妈话音刚落，另一个响彻整个病房的声音就由外从内蔓延开了。
“我们潘三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对她的仇恨还不能释怀吗？”说话间，来人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潘家姐弟不由地异口同声，“妈！”
斯晨妈并不答话，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丈夫的前妻，
“人都到齐了，今天索性将话说明白说透彻。”
小倩妈默默地点头，于是一行人来到外面。
小倩姐妹一左一右扶着妈妈，斯晨兄弟也一左一右扶着妈妈，一排三人一前一后，缓缓地朝着开阔地走去。唯有潘斯闽一个人孤单单地走着。
一个是生她的妈妈，另一个是养育她的妈妈。她不知跟谁亲，还是因为她们都不需要她亲近。因为她们都有自己的亲儿女，她本来就是多余的，本来就是个累赘。当这种感觉在心头蔓延，她甚至想到了悄然退出。因为这里根本不属于她。然，意识告诉她，她暂时还不能离开，因为她心里盘旋着很多谜团，或许两个妈妈会帮她解开。
来到一片开阔地，今天的天气阴沉灰蒙，偶有风儿从耳畔掠过，她也无心去看那翻腾不定的乌云。因为眼前人眼前事才是她最为关注的。
一行人在一棵老树下停下，潘斯闽深知谈话肯定会涉及到她，肯定有不愉快，就躲在树下不再露面。亲妈妈率先开了腔：“今天你们都在，我把话撂在这，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从这里出去后，谁也不得再去找对方。听到没？”说最后三个字时，她将目光移到小倩脸上。
“我的儿子我还是很了解的，只要你女儿不在骚扰他们，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后妈接住了话题。
“你什么意思？好像是我女儿缠住你们不放似的？”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的嘛！”
“你可搞搞清楚，是你儿子追求我女儿，而且追了好几年，我女儿一直没有答应。”
“这倒不像你的风格，脱代了。你女儿又跑到我儿子家来怎么解释？”
“我是来找潘斯闽的，又不是找他！”小倩忍不住插嘴了。
“哼！我就是知道那个臭丫头跟你们是一伙的，你们串通起来报复我是不是？亏我还对她那么好，真是个白眼狼！”
“你别血口喷人，她才是你派来故意气我妈的！”小靓也憋不住了。
“看不出啊！你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厉害。幸亏发现的早，要不娶回家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
“我们也别在争了，到底谁厉害谁心里清楚。要不是你硬缠着潘三，我们会离婚吗？”
“吆喝！你现在倒当起好人来了。若不是我的努力，你想和潘三离婚有那么容易吗？你还得感谢我！现在居然恩将仇报。”
“你也不要指责我女儿，因为你也是倒着去追潘三的。现在年代不同了，女追男也时兴。我们那个年代，女追男不被别人笑掉大牙才怪。因此，你就天天跟潘三找茬，逼他回来跟我吵！现在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潘三也被你累死了。”
“他是被你给气死的！你这个克星气死了前夫，也克死了自己的丈夫。”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潘三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在他比我男人早走了几年，让你多受几年活寡！”
“哎！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歹毒？人都早走了还在诅咒他！”
“我就是要诅咒他，就是因为他才将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吵，跟潘三吵不够，又跟你男人吵。哪个男人喜欢整日吵的女人？现在好了，男人都被你吵的下地狱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那都是因为那个死丫头才跟我男人吵！我根本就不想要她，老爷子求我生下来。我就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不会幸福，你不会对她好，那还不是害了她。”
“我对她还不够好吗？”
“好！好得帮你来报复我！”
“这我可听不懂了，是帮你来报复我，还是帮我报复你？”
“我们无需她帮忙。”小倩又插了上来。
“妈，你又来了。这事跟姐姐没有关系。”潘斯晨冷不住为姐姐伸冤。
“对的，跟姐姐没有关系，我很早就认识小倩了，是我追求她的。”
“闭嘴，不用你们插嘴。”后妈见儿子都在帮他们的姐姐说话马上将脸沉得比天还阴蒙。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小倩冷冷地讽刺了一句。
“听到吧！是你儿子在追求我女儿。”
“皮还够厚，天天死乞白赖地缠着我。”小倩不想停住自己的思想，更不想让嘴巴闲着。
“好，小倩今天算是认识你了。就算我追求的你，那么我哥呢！不要说是他追求你的。”潘斯天被小倩激怒了。
“你哥嘛，就另当别论了，因为他比你强。”
“所以你就利用我们家斯晨老实来报复。”
“对，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让潘斯闽不得安宁，让你们潘家鸡犬不宁。”
“我说小倩，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黑？我真是瞎了眼了，会看上你。”
“潘斯天，你不但眼瞎，而且脑袋也进水了。还那么傻傻地等着我，你说我会喜欢一个不务正业，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没有出息的男人吗？”
“你……”潘斯天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费了半天的劲才不服气道：“我赚得钱不是都被你花光了？”
“你赚的钱本来就不干净，不花光留着干什么？我看哪！你还是关在里面舒服，不要为钱操心，有的吃有的喝的。”
“你……”
“小倩，你太过份了。”提到潘斯天被关进去的事，潘斯晨心慌了，可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这件事。“给我闭嘴！”
“对不住！这话匣子打开了，还就关不住了。”小倩根本无视潘斯晨的愤怒。将目光移到潘斯天脸上继续说道，“对了，你是怎么出来的？不会是越狱吧！贩毒可是大罪重罪，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听到这里，斯晨妈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瞬间便冲出脑门，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妈，别听她信口开河！我们回家。”潘斯晨上前搀扶着妈妈，他清楚妈妈有高血压，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事情的刺激了。
“不行！”斯晨妈觉得即使小倩信口开河也有缘由，当着斯天的面怎么会胡诌？这其中肯定有事，见小倩不语，就将目光停留在斯天脸上，
“告诉我，她是不是说的是真的？”
潘斯天无奈又沮丧地望着妈妈，一声不吭。从小到大，每次犯了错，他都用这个眼神证明自己的错误。
“你这臭小子，怎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斯晨妈开始没命地猛烈敲打儿子。打累了，她停下了。突然发觉潘斯闽不在身边，就大声嚷起来，
“潘斯闽！潘斯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