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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序

    我刚刚写完我的处女作《我的书童年回忆录》这部令人伤感万千的小说,这是一部非常悲惨的故事,书中讲述一个小脑萎缩患者王金刚和他们一家人的事情,然而,这部小说对我而言是虚假的故事。为什么是一部虚假的故事呢?这是因为我任凭我的想象力写的,并不是我李泰真正的自传。

    我小时候非常爱读苦命的高尔基的《童年》,这是一部非常值得让孩童们读的一本好书,也是一部相当有价值的佳作,所以我从这部书上启发了我该怎样写我的《我的书童年回忆录》的灵感。我有了灵气就一鼓作气地写出我的处女作,因此,我不到一年时间就完成十六万六千多字的小说。虽然,在你们正常人眼中十六万数字显得那么渺小,微不足道,可是,我这个四肢僵硬而动作缓慢的废物来说,已经够厉害了!所以,我对这部小说感到称心如意。在我写作的时候,我的朋友们都说让我慢慢地写,不要着急,可是,我已经够慢的了,难道他们还让我更加缓慢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这个疾首蹙额的家伙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一本书呢?人们常说:“时间不等人,岁月不饶人。”是的,假使我浪费了上苍给我的生命时间,那就永远没有实现我的理想的可能了;那就我永远是个让别人嗤之以鼻的可怜虫,一辈子也不能令这些曾经侮辱过我的家伙刮目相看。我已经受够了侮辱和鄙视,再也不想让别人说我是个没用的傻瓜,因此,我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尊严,我要得到正常人所获得的东西。

    我因写作这个问题素常跟母亲争吵,怨怼她为什么不支持我的理想,好像我一天干得灭绝人性的事情,惹怒了她似的。其实,我母亲对我用心良苦啊!我不是有脑病吗?我相信大家一定知道脑病患者不能多做脑力劳动这个道理。因此,我母亲常常劝导我说:“桐娃啊!……你有脑病就不用再写作了,我怕你的身体熬不住啊!”可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偏偏要违反母亲的忠告,去干对我的身体不利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我除了写作还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呀!难道让我整天无所事事的度过一辈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算什么,就连一只好吃懒做的猪都不如,还是人类吗?因此,我不怕我的病情加重,只畏惧我这辈子像猪一样的度过一生。假使,我像猪一样活了一辈子的话,那不如拿起刀来个自刭算了,活着有意思吗?

    尽管,我母亲严厉评价我的脑力劳动,但我依然坚持写下去,趁她不在家的时候,赶紧打开电脑抓紧写,不然我心中的理想和梦想永远也实现不了。我就是这样完成我的《我的书童年回忆录》这部缠绵悱恻的小说。当然,一本小说往往是不让我心满意足,我还要再接再厉的创作出更多的书籍,我只要没被吊死鬼勾去灵魂,我只要活在这个世上,管它我后来的病情恶化到什么程度,上苍,只要不把我这个鸡头鱼刺的家伙收去,那我就不会轻易放弃我心中的理想,会永远去做我所喜欢的事情!虽然,悲惨的生命长途是那么可怕,但是,我相信每个人依然会挪移到终点,只要我们每一个人坚持地走下去,总会得到属于自己的硕果。因为,明媚的阳光往往是风雨过后才会出现的……

    接下来我要写我个人真真实实的自传,也要写我苦命的父母和所有亲人们那些充满家庭矛盾的故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不足外人道也”。但是,以我所知,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基本就是非常精彩的戏剧,值得称赞而喝彩!家有酸甜苦辣,才会体验快乐和悲伤;人有悲欢离合,才会感到世间光明和黑暗。

    第一章

    1993年的一个春天,对于刚刚从定西迁移到高台的那两位年轻的夫妻而言,这绝对是一场最大的艰巨,也是面对如此艰辛的生活最大的考验,因为,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居住,得重新修建他们的爱巢。那两位年轻的夫妻是甘肃定西的巉口乡松川湾人,因家庭矛盾的问题和亲人们不和的事情,才阴差阳错的把城里的小饭馆抛弃来到这个陌生的河西,然而,背井离乡的他们这一走却犯下了天大的舛错,是苦难的命运变本加厉的因果。也许,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也许,这是上苍给他们的安排,不知道那两位苦命的夫妻当初是什么想的,为什么要远离他乡呢?

    在这个陌生而没有亲人和朋友帮助的高台骆驼城乡西滩村里,那两位年轻的夫妻是怎样艰难的把他们的爱巢修起呢?又是怎样穷困的生活着?总而言之,他们苦命的道路很长很长,往后艰辛的日子许多许多,并不像蝴蝶和飞蛾的日子那样短暂,只能活两个季节就驾鹤西去了。这世间是苦难的,这人生是悲怆的,酸痛的泪水是永远流不完、滴不尽的,艰辛的日子是永远熬不完、度不尽的,这是上苍给苦命的人们冷酷无情的安排,无法改变的规章。其实,那两位年轻的夫妻刚刚来到这个云不拉屎的荒滩上——是住在丈人家,也是后来我李泰的外公和舅舅家。唉……日子过久,难免磕磕碰碰的事情,因此,那两位年轻的夫妻在这个陌生的西滩村安家落户了。这个陌生的西滩村的人们都是从穷困的定西迁到这里的,是那两位年轻的夫妻的老乡,大多数是热亲开朗的人,有很少自私自利的人。虽然,这个广漠的荒滩上有许许多多的定西老乡,但是,他们都很穷苦,并帮不上那两位年轻的夫妻,因为,西滩村的人都是刚刚迁到这里,有的还没有盖房,在地上挖了个既大又深的坑,坑上面用玉米秆和葵花秆盖住就成了遮风挡雨的家了,也是我们河西赫赫有名的“地窝”。然而,这些“地窝”是我们穷苦的河西农民终生难忘的事情,永远铭刻在心中……

    在这个云不拉屎、常年四季风沙蔽日的鬼地方,刚迁到这里的农民是多么的艰辛,是多么的穷苦,经常让那些居住在这里的老户人看笑话和嗤之以鼻,因为,他们没有房子住就住在“地窝里”,犹如是一些饥肠辘辘的大老鼠。尽管,刚刚迁到这里的定西人被那些可恨的老户人看不起和不当人看待,但是,这些苦命的人们无论遭受到多大的侮辱都不在乎,无所谓。他们这些从穷困的定西迁来的人们让当地的政府分化几亩田,因此,政府就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数量分化田地。谁家人口多就分化的田地多;谁家人口数量少就分化的田地少,那两位年轻的夫妻只有两个人政府就分给他们四亩地,可是,侥幸的是,是那位年轻的妇女腹中怀着胎儿快要分娩了,所以政府就给他们未出生的孩子也分化两亩地,因此,那两位年轻的夫妻就得到了六亩良田。

    这荒滩上的天气十分古怪,素常有风沙走石的沙尘暴来此猖狂,来此恐吓这河西的每一个人以及每一只动物,犹如要把这些苦命而穷苦的人们和动物赶尽杀绝。这个穷困的高台,这个贫苦的骆驼城乡,这个人烟稀少的西滩村,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地方,如同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一般。这里富裕的人们比穷困的人们好不了哪去,只不过用土块和白杨木搭起一座房子罢了,屋子的内外墙皮是用稀泥和麦草混合涂成的,看上去像那座离西滩村东北方向的古城一样,一样破烂不堪,很不起眼。屋顶上没有瓦片,只是用麦草和稀泥混合盖的,要是像定西的天气一样常年下倾盆大雨,那这些房屋可就遭殃了,雨水一定会把房顶冲破,让这些富裕的人尝尝酸苦的滋味。

    那两位年轻而衣衫褴褛的夫妻在西滩村三社借住的何老爷的牛棚,牛棚里臭气熏天,地上让牛拉满了粪便,每一泡牛粪上都爬满了成千上万的苍蝇,犹如它们在牛粪上吃喝玩乐和自由交配。牛棚里的左边的角落里有一张用木板和土块搭成的床,床上的铺盖破烂不堪,犹如乞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床边右侧有一台小土灶,上面按放着一个小铁锅,锅盖上落满尘埃和砂砾,甚至爬满细菌和病毒。牛棚顶上掉挂着一个小小的灯泡,大概是十瓦或十五瓦吧。灯泡上面沾满了黑黄色的尘埃,看上去就像装满屎尿的玻璃瓶儿。牛棚里的墙上爬满了蜘蛛和昆虫,墙根下来来往往地跑着鼠妇和蚂蚁,犹如这个臭气熏天的牛棚里是昆虫类的乐园和天堂。

    牛棚外面有许多草堆,一座草堆上站立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鸡,它在上面挺起胸部又把脖子伸着长长的,在拼命地为瘦骨嶙峋的何老爷歌唱一首娓娓动听的哥儿,犹如《星光大道》上喊破喉咙的歌唱家。何老爷在那边用泥巴制造土块,等把这些湿软软的土块晒干而变硬后,要用它们砌围墙。那位从定西迁来的年轻的小伙子在南面的一片土地上也制造土块,因为,他要盖房子、修庭院、砌围墙,都需要这东西。那位小伙子的媳妇和何老爷的老婆子坐在房檐下做针线活儿,她们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也流出快乐的幸福感,倘若她俩是一家人一样和蔼可亲。

    “淑玲啊,你们为甚从定西迁到这里哩?”矮矮胖胖的何老婆子笑眯眯地说。

    “何家妈啊!……您是不晓得我婆家的事呀!我那两个阿公阿婆真是坏透了心肠啊。”淑玲一边做手中的针线活儿,一边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地说,“唉……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呀!何家妈,我们不提这事了。”

    “可怜的孩子呀!我们都是女人啊!都受过公婆的辱骂和毒打。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我那两个阿公阿婆天天用鞭子抽我哩,把我往死里打哩!唉……这世上苦命的女人多得很啊!”何老婆子用悲凉的口吻对淑玲说。

    “你这个老婆子怎么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不知羞耻啊?你为甚不给鸿福的媳妇说,你当年那些好吃懒做的事情和背得我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啊?为甚只说我爸妈打你的事情哪?你不做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我爸妈就不会打你。——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菩萨啊!您告诉我这个苦命的何老头吧,我前辈子究竟做了甚灭绝人性的坏事啦?为甚这辈子娶了这么一个臭婆娘呢?”何老爷赤脚站在那边的一堆泥浆旁边地说。

    “唉……何家爸,臭嬢们的嘴就是这样尖酸刻薄,我们这帮怕老婆的男人有甚法子哪?管不住她们这些母老虎哩!”那个年轻又俊秀的小伙子滑溜地说。

    “我要不是听从我那个臭婆娘的话,怎么会来到这种穷地方受苦啦?唉……要不是听从我那个臭婆娘的话,我的小饭馆就不会卖掉呀!”

    “唉……鸿福啊!现在我们这些男人连狗都不如,都是怕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像过去没解放的时代,爷们还害怕自家的老婆子么?家里哪有这些臭娘们说话的份,要是敢违抗我们这些当家的话,就给不听话的娘们几只巴掌,打她个鼻青脸肿屁滚尿流。唉……自从毛主席把中国解放了以后,我们这帮男人们就成了女人的奴隶了,她们把我们爷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像现在是武则天的时代,是那帮娘们的天下,是妇道女人的世界。”何老爷双手捉着铁锹光滑的长柄,挽起破破烂烂的泥裤子站在那一堆和好的泥浆旁边脸面极为伤感地说。

    “何家爸,现在是男女平等的社会,是国泰民安的年代,是世界人民手拉手的时刻……”鸿福把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老爷打断了。“鸿福,你说的都是屁话!现在女人欺负男人,难道这还算男女平等么?现在我们这些苦命的农民都快要饿死了,难道这还算国泰民安么?现在伊拉克被美国打得四面楚歌,难道这还算世界人民和平共处么?”

    鸿福被那个喋喋不休的何老汉说得目瞪口呆,钳口禁语,好像被什么可怖的妖魔鬼怪给吓傻了似的。鸿福痴呆了半天才恢复了知觉,才把呆若木鸡的身躯变得松软了许多,犹如是安徒生童话中冻僵了的丑小鸭被好心的农夫给抱到暖和和的火炉旁边似的。鸿福呆了一会儿就干起了活儿,何老爷也开始忙碌了,他们再没有高谈阔论,因为,知道这样瞎谈下去农活就做不完了。在这个荒凉的西滩村,南面是赫赫有名的祁连山,它海拔4000米至5000米,是西河最高的山脉之一,也是大西北唯一岿然不动的雪山。无论,春夏秋冬祁连山都是白雪皑皑的大雪山,犹如北极圈里的大冰川一样岿巍雄壮。在这个荒凉的西滩村东北面是一座古城,它总面积达30。77万平方米,是国内现存最大的保存完整的汉、唐古城之一。这座城东西宽度约425米,南北长度约707米,城内有一座东西走向的隔墙把全城分为南城和北城两部分。传说这座古城曾经是汉代的表是县和魏晋时期的建康郡遗址。表是县为汉武帝时所辟”河西四郡“之一酒泉郡的属县。东汉公元180年,正是灵帝光和三年,表是县发生了一场天灾人祸的大地震,灾难过后,这里的老百姓们都统统另选县址,重筑新城。这座重新修建的新城就在现在的骆驼城遗址所在地。前凉时,表是县升格为建康郡,公元397年,段业以建康郡叛后凉而割据,史称北凉,建康郡是北凉政权的发祥地。唐代武则天证圣元年,也就是公元695年,武威道总管王孝杰在建康郡置建康军,驻军队5300人,战马500匹,成为河西节度使辖下的重要军镇,是保障丝绸之路畅通、保卫祖国西北边防安全的一支重要军事力量。公元766年,也就是唐代大历元年,这里被吐蕃占去,此后史书上没有记载关于这座古城的历史了。因此,这里发生的其它的事情我就一无所知。这座充满文化历史的古城曾经拍过许多次电影,这件事情我以后再给大家叙述。

    漆黑的夜晚已经降临,有几颗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犹如是一只夜猫子的眼睛在夜空中注视西滩村的一切事物。今天夜里没有月光,也没有一缕微风,这个西滩村的移民们都在破烂不堪的家里安寝,只有鸿福还在那里制造土块,他媳妇淑玲在何老爷的牛棚里那张破床上躺着,因为,她腹中的胎儿快要到分娩的时候,一不小心动了胎气那可遭殃了。勤劳的鸿福在那一片土地上忙碌着,他已经制造很多方方的土块了,在这片空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犹如是许多黑色的巧克力块。鸿福身上的破破烂烂而沾满泥巴的衬衣已经湿透了,他非常帅气的脸上从毛孔里流出的脂肪给搞得湿淋淋的,只不过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不易看见而已。

    鸿福赤着脚丫在湿漉漉的泥浆里来去匆匆,他想把这活儿一夜之间大功告成,因此,鸿福就卖命的拼搏。勤劳的鸿福一边用铁锹把和好的泥巴往制造土块的壳子里装,一边用他的嘴巴吸着旱烟卷儿,仿佛这位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把劳动和享受连在一起。年轻又俊秀的鸿福在黑夜里瞎折磨着,用一柄铁锹把地上的泥团往制造土块壳子里放,然后,把那个笨重的壳子用双手拿起来走过去,扑通一声,他把壳子用力向地上一扣,再拿起它,随后,地上出现了两块方方正正的大土块,就像制作土坯的一样把泥团装进摸具里用劲一扣就成了。就是这样鸿福来来去去地跑来跑去,来来往往地忙忙碌碌,他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是因为他快要做父亲的喜悦吧。

    鸿福从小在那个极为穷困的松川弯里长大,因家庭赤贫如洗的原因——初中毕业后,他就出门打工挣钱来养活一家人,来担当男子汉的责任。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此,鸿福常年四季出门在外。家里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二弟叫鸿禄,他三弟叫鸿寿,他小妹叫喜梅,可是,后来他娶了媳妇就和他父母以及弟妹们闹起来家庭矛盾,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引起他们一家心中的怒火,然而,这场大火越燃越旺,越烧越猛烈,就像喷发不完的火山一样。鸿福和淑玲结婚后就在定西城里开小饭馆,生意格外不错,不知道他们小两口为什么卖掉饭店来到这个荒凉的河西呢?

    夜很静,牛棚里除了那头牛反刍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噪音了,四处一片寂然的气氛,墙上守株待兔的蜘蛛在悄悄地等待它的猎物自投罗网,地上觅食的鼠妇正在乱跑乱窜地寻找食物,遽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声打破这如此寂静的夜间,原来,鸿福的媳妇淑玲要分娩了啊,要生婴儿了啊!淑玲躺在那张破床上,身躯蜷成一团,因分娩的疼痛不得不这么做呀!淑玲脸上的汗珠一颗又一颗地流在破破烂烂的床单上,如同清晨树叶上的露珠。淑玲的脸庞因疼痛才那么龇牙咧嘴的,就像痉挛不正常收缩的脑瘫患者一样,一样疾首蹙额。淑玲疼痛地大叫几声,悲惨的喊声向牛棚外面传播,犹如是意大利但丁的《神曲》里面撕心裂肺的鬼魂一样。如此悲惨的声波可把这种寂寥的夜晚打破了,鸿福听见淑玲在在牛棚里痛苦的呻吟,就立刻扔下手中的铁锹拔腿往牛棚里奔,等他跑到牛棚里时,看见平时对他凶巴巴的淑玲躺在那张破床上叫唤不停,可把他吓着“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的那种程度。

    鸿福仓皇失措地跑过去,把躺在床上的淑玲一把揽在他那沾满泥巴的怀里,随后问淑玲地说:“媳妇啊!你这是怎了?你可别吓唬我啊……”

    “我……我……要生了……——快去叫何家妈……”淑玲痛苦而嘶哑地说。

    因此,鸿福仓皇失措地从牛棚里跑出去,同时大声叫喊地说:“淑玲生了!淑玲快要生了……”

    “早不生迟不生,为甚半夜三更生了啊?”何老爷在屋里的炕上含糊地说,“老婆子,你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去帮鸿福媳妇接生……”

    “甚!淑玲快生了?”何老婆子被她的老汉叫醒地说,“哎呦我的妈呀!这可不得了了啊!”

    “赶紧去,还你妈甚哩?你妈早让吊死鬼给勾去了。”何老爷滑稽地说道。

    因此,何老婆子就急急忙忙地穿上衣裳和裤子,急匆匆地开了门对鸿福说:“你赶紧给我烧一锅开水来,我好给你媳妇接生啊!”鸿福一听就奔了,好像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给何老婆子烧开水去。

    “哎哎!……你去哪?我让你给我烧开水去,不让你像骡子一样乱奔乱跳呀!”何老婆子叫住鸿福地说。

    “何家妈,我不是着急么?忘了方向。”鸿福焦急地说。

    “你这个娃啊,做事老是这么鲁莽,难怪你媳妇常常骂你是个糊涂虫呀!”何老婆子笑咧咧地说。

    “你们别在这里瞎唠叨,赶紧去帮鸿福媳妇接生去,再不去的话恐怕他娘们有生命危险。”何老爷走出门地说。

    于是,何老婆子急匆匆跑进牛棚里,关住那用破木板制作的门,好像害怕被男人看见她接生的事情。何老爷和鸿福在外面的土灶旁边急匆匆地烧水,熊熊的火焰在灶火门里来去翻腾着,犹如受到日月所吸引的海潮在大海里汹涌澎湃。鸿福急急忙忙地给灶火门里添柴,何老爷站在土灶旁边踮起脚,向牛棚里注视着,好像这个老东西想看看女人生孩子是怎样的。牛棚里一声又一声的呻吟向外面传播,痛苦的惨叫声像一曲悲凉而凄惨的歌儿,气咽声丝地飘到鸿福的耳朵里,更加令他心惊胆战和魂飞魄散,因为,他害怕他媳妇为他生孩子的死去。

    “淑玲,用力,快用力……孩子马上出来了。”何老婆子在牛棚里大声地说。

    “啊!……啊!……啊……”淑玲在牛棚里的破床上呻吟着。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孩!是个带把的男孩呀!”何老婆子蘧然地说。

    凌晨的时分渐渐地来临,漆黑的夜晚慢慢地逃离,那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鸡站在草堆上依旧伸长脖子地报晓,犹如是一个多么响亮的大闹钟在叮铃铃响着。牛棚里可怕的那一幕戏剧才刚刚结束,犹如是一场剧烈的战火终于消灭。刚刚从我母亲的子宫里产出的我被破破烂烂的襁褓包住,让我父亲小心翼翼地抱在他那温暖的怀中,如同小小的我是一个金元宝似的。我在父亲的怀里哇哇大哭着,因为,我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对臭气冲天的牛棚里产生了反感。那股从牛粪上飘来的臭气,溜进我的鼻腔;那股难闻的病毒味儿,从黑黝黝的墙壁上跳进我的嘴里,刚刚来到这人间我被那些臭毒味折磨着发起来高烧,这是我李泰的人生中最大的打击,也是一辈子最可怕的厄运。

    我那两位愚蠢的父母不知道刚刚出生的我为什么要嚎啕大哭,以为小小的我在无理取闹他们,也以为每个生下来的婴儿都是这样吧。那位矮矮胖胖的何奶奶和瘦骨嶙峋的何爷爷在我母亲的身边站着,犹如两个痴痴呆呆的大木偶。刚刚生下我的母亲筋疲力尽地躺在那张破床上,她脸面慈祥地看着我父亲和襁褓里我,就像慈悲为怀的上帝看既善良又苦难的人一样和蔼可亲。随后,我父亲看见我母亲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父子俩,就小心翼翼地把破烂不堪的襁褓里我抱到我慈母的怀中,让她看看大声哭泣的我。

    我那苦命的母亲把小小的我搂在怀中,用多么和蔼可亲的脸庞触摸地我微凸的额头,又用多么亲切的口吻对我说:“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的骨肉啊!……你为甚要哭哩?——噢噢噢……不哭,不哭……”

    “淑玲,你不要担心,孩子的哭声大,将来做得官大啊!”何奶奶眉飞色舞地说。

    “可是,这孩子出生在这牛棚里,跟着我们受苦受难,将来怎么会做官哩?”我母亲抬头看着何奶奶地说。

    “哎!……话不能这么说,自古以来生在牛马棚里的大官多得哩!”何爷爷笑咧咧地说:“正所谓:‘自古英雄多磨难’嘛!”

    “何家爸,有您的吉言我就放心了。”我父亲微笑地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清晨的阳光射进这个臭气熏天的牛棚里,温暖的金色的光芒从牛棚门外溜进来,溜到那头黄白色的牛身上,溜到填满玉米杆的牛槽里,溜到小土灶上面的锅盖上,溜到我父亲的脸上,犹如这些万缕金丝把整个世界绣成金光闪闪的锦衣。我依然在嚎啕大哭,我依然在高烧中折磨,脆弱的我在这个多么肮脏的牛棚里哭闹不停,可是,我那两位愚夫愚妇的父母听从那两个糊涂虫的话,因我的痛哭感到骄傲和欢喜呢!小小的我在破烂不堪的襁褓中哭泣和挣扎,可是,又有谁能救救我这个不幸的婴儿、救救我这个一出生就陷入无底深渊中的孩子呢?我在破破烂烂的襁褓里哀泣着、哀求着、挣扎着,求上帝把我这个被病毒和臭气所折磨的婴儿带走吧,小小的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烈火中焚身一般的痛苦了,可是,我怎么哭喊、我怎么哀求上苍都是白费心机,好像这是可怜的我命中注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