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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机会

    那天我一直跟老罗子喝酒,我愿意用酒来麻醉自己,干活儿累我不怕,我怕那电锯,更怕我的手被电锯锯掉,要是万一不留神,手锯掉了我怎么去见陈虹?我喝的有些多,老罗子喝得更多,他舌头有些硬,说:“没没事儿东贵,李主任是厂厂长的二叔,我我还是厂长的妹妹夫,这事儿我我让我媳妇跟厂长说,给你换个活儿,最最起码,不危险再说!”

    我赶紧说:“那我更要感谢罗哥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老罗子很义气地说:“放心吧,这这事包包在哥身上!”

    第二天,我闷着头一声不吭地下着料,电锯滋滋啦啦地叫着,像杀猪一般,我心想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的手离电锯远远地,生怕一不小心碰着电锯,那样我就彻底完蛋了!

    李飞也不说话,他默默地从板材垛上往下扔着板材,扔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往电锯跟扛板材了,我已经没板材用了,电锯在嗡嗡嗡地空转着,我站在电锯旁看着李飞,只见他哼哧憋肚地扛着一块板材过来,放到电锯跟就又慢慢腾腾地去扛了。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使唤的主儿,我一上午也没和他说一句话,我在全神专注地下着料。一会儿,他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也不说他,我心想,看他能在地上坐多长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电锯跟前的板材用完了,我就坐下来休息。这时,李主任听见电锯停了下来,就过来了,他骂着说:“你们两个真操蛋,怎么不干了?嗯!如果真不想干就滚蛋,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指着地上说:“我这儿没有板材怎么干?”

    李主任瞪着眼说:“是,你没有板材了,你不能说他吗?”

    我说:“他跟我岁数一样大,他傻啊叫我说?”

    李主任一听我又犟嘴,恼羞成怒地说:“滚,滚,我找四条腿的懒蛤蟆不好找,我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我说:“李主任,你怎么光说我啊?我又不是备料工!”

    李主任说:“不是叫你带他吗?”

    我说:“我带他,我就得一直说他啊,他不干我有啥办法?”

    李主任一听我这样说:“你,你,今天没有工!你给我马上滚!我不想再见你!”

    我说:“嘿,这到哪说理去,他不干不说他,反倒是我错了?”

    李主任不跟我说了,他两眼冒火地瞪着李飞,说:“滚你妈的个蛋!你要操你就回家操去,在这里没人闲养你!你他娘的也没工!”说完就走了。

    李主任走了,李飞看看我说:“咱们干吧?”

    我说:“少给我说这话,是你不干,又不是我不干!你把火儿点着了,烧我一身,这时你想干了?”

    李飞看看我,悻悻地去原料垛上扛板材了。

    电锯又开始像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李飞看我也不是个软茬,一下午乖乖地扛着板材,我们俩干得都跟个土驴似得,我浑身灰突突的,满脸满身都是锯末面子,脸上淌着汗,衣服都湿透了,李飞也干得满身汗,褂子上起着云彩。这时李主任站在远处看了我们一会儿,他没有走过来,也没有冲我们吼,掉头回打孔车间了。

    晚上吃了饭,我独自一人来到了车间东边的空地上,来到了这里,我就想起了杜哥,我觉得杜哥的素质很高,他那水平要是在部队当个团长都绰绰有余。可是在这个私人开的防火门厂,他却是个很不起眼的电锯工,真是浪费了材料。

    我坐在空地上看着天空,月亮很圆,像一面镜子悬在天上,大概是十五了吧?要不为什么月亮会这样圆。我想起了爹,我更想娘,他们辛辛苦苦养我这么大,如今他们老了,爹还有老胃病,整天病病殃殃地。娘也是满头白发了,也到了该享享清福的年龄了,可我现在挣得钱连自己都顾不上,上个月,我才给家里寄了一千块钱,这样下去别说自己开公司的梦想实现不了,就是连媳妇都娶不上。提起媳妇,我又想起了陈虹,陈虹现在在干什么?她近来可好?我是冲着陈虹才来到这里的,别说互相帮帮忙,就是见一面都这么的难!我们人各一方,她见不到我,我也见不到她,每天都紧紧张张地上着班,哪有时间见面啊?

    一会儿月亮被一片云遮住,厂区马上就暗了下来,九月的天是杭州最难熬的日子,屋里屋外像是火烤般的热。我点着了一颗烟,使劲地抽了一大口,就拨通了陈虹的电话,我说:“喂,陈虹?”

    陈虹接了电话,她说:“东贵!”

    我说:“你好吗?”

    陈虹说:“还行。”

    我说:“你干那喷漆工了吗?”

    陈虹说:“没干,我和我表姐又换了一个工作。”

    我说:“你们换了什么工作?”

    陈虹说:“我们到了一家服装厂。”

    我说:“服装厂活累吗?”

    陈虹说:“还好,就是一会儿也不闲,我们是计件,干得多,挣得多。”

    我说:“那能挣多少?”

    陈虹说:“我们刚换到这里,还是新手,可能挣不到两千多块吧。”

    我说:“那还行,我就怕你还在那个木器厂,那喷漆的活儿可真不能干!这不,我们班上杜哥他媳妇现在已经病的喘得上不来气了!”

    陈虹没有说话。

    我说:“我担心的是你这工作!”

    停了一会儿陈虹才说:“谢谢你,我们不走也得走了。”

    我说:“为什么?”

    陈虹说:“那个木器厂的老板很色,每天缠着我们,我们再不走恐怕就……”陈虹不说话了。

    我说:“陈虹,走了就对了,离开那个色鬼,离开那个让人生病的地方!”

    陈虹说:“嗯。”

    我说:“陈虹,我爱你,我真的很想你!”

    陈虹说:“我也是。”

    我说:“你看,我原先认为到杭州这边能挣钱,还能见到你,可是,这每天忙得疲惫不堪,连见个面都没时间,嗨!”

    陈虹说:“就是,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还累得跟个鬼一样!”

    我说:“陈虹,我知道你辛苦,再咬牙坚持一段,我张东贵在杭州就是钻天拱地也得混出个人来,到时候咱自己开公司!”

    陈虹有些麻木地说:“嗳,你又说,这怎么可能啊?”

    我说:“陈虹啊,你一定相信我,我说到就会做到,你可要等我啊?”

    陈虹说:“嗯,我等你。”

    我听到陈虹说等我,我这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说实在的,在我们农村,如果二十二岁还没结婚,家里大人早就慌了,特别是女孩子,我真怕陈虹她娘逼她回家。

    我说:“陈虹,要是你娘叫你回家给你找对象咋办?”

    陈虹说:“跟你说吧,我娘逼我回家好几次了,我说我已经有了!”

    我说:“是吗?”

    陈虹说:“还骗你!”

    我说:“陈虹,你一定要等我,我要努力赚钱,到时候我就娶了你!”

    陈虹咯咯地笑了,说:“傻样,等你!”

    说完我在电话里说:“陈虹,我爱你?”

    陈虹也在电话里说:“我也是。”

    月亮又从云里钻出来了,厂区沐浴着一片皎洁的月光,车间、办公楼、门岗以及厂区外边的一片树林,都抹上了一层银辉。我高兴地挂了手机,向宿舍走去。

    早晨,我到了车间,李主任点着名,可到最后他也没点我的名,我心想,这下完了,可能被开除了,我大胆地问:“李主任,你咋不点我的名?我昨天可是干了一整天啊!”

    李主任骂着说:“点你娘的个倔驴头!我能领导了你?”

    我说:“主任,你怎么领导不了我了,我又不是不干活?”

    李主任说:“去吧,去干好活儿吧,到厂长办公室报到!”

    我说:“你这是什么话?”

    李主任说:“你调走了!”

    我说:“调走,调哪儿?”

    李主任说:“快滚吧!我哪儿知道你调哪儿?

    我说:“是真得吗?”

    李主任脸一拉,说:“滚,滚吧,我哪有功夫跟你闲扯淡!”

    我说:“谢谢李主任!”说完,我就往厂长办公室跑去。到了厂长办公室,厂长正在沙发上抽烟,他看我进来了说:“你小子真是神通广大啊,连我妹妹妹夫你都认识?”

    我一听厂长这样说,就知道是罗子哥给我出的力,我憨憨地笑着说:“厂长,我跟罗子哥是好兄弟!”

    厂长说:“你会武术?”

    我说:“嗯,会武术。”

    厂长看了我一会儿,说:“本来是想叫你看门岗,可这一段销售部缺人,你到销售部去吧?”

    我赶紧说:“好,谢谢厂长!”

    厂长抽了一口烟,说:“销售部每月底薪一千五百块,然后按销售业绩提成。”

    我一听厂长说让我干销售,高兴得我合不拢嘴,我说:“行,我一定好好干!”

    厂长说:“你到销售部找严部长就行了。”

    我说:“好。”说完我就去了销售部找严部长。到了销售部,严部长正在让下单员下单,严部长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瘦长脸大眼睛,人长得不胖不瘦,看起来很精干。我跟严部长说:“我是来报到的?”

    严部长看了我一眼,说:“嗯,我现在忙,你下午来吧?”

    我说:“好。”

    中午吃饭时,我看见老罗子正在忙,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吃罢饭,我刚要回宿舍,老罗子从背后叫住了我,我一看是老罗子,我说:“罗子哥?我正说去找你呢?”

    老罗子说:“那事办成了吧?”

    我说:“办成了,我真没想到!罗子哥我可咋谢你?”

    老罗子说:“谢啥,你好好干吧,以后发了别忘了叫哥喝杯酒就行?”

    我说:“罗子哥,你放心,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发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老罗子笑着说:“就这吧,我还忙,你好好干!”

    我说:“好,有空咱再喝两杯!”

    老罗子也没说什么,转身往食堂忙去了。

    今天我好开心,我觉得罗子哥就是我命里的贵人,我怎么也想不到,像老罗子那样的一个被人呼来唤去的,又瘦又矮又难看的小人物,竟能帮我这么大的忙!这也许就是我事业的开端,我真得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在杭州大显身手,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