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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带徒弟

    这些天我一直在医院伺候杜哥,杜哥的心情仍很不好,单位也没有人来看他,大约在第七天头上,厂里派孙部长来了,他跟杜哥说:“老杜,咋样了,手好些了没有?”

    杜哥说:“好些了,你来得正好,医生说叫我出院。”

    孙部长说:“厂里就是让我来给你办出院的,那医生叫你出院,我这就给你办去。”

    一会儿,孙部长办完了出院手续,说:“老杜,我送你回家吧,你在家里养养,养好了再上班?”

    杜哥说:“行。”

    就这样,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和杜哥一起坐上孙部长的车走了,快到杜哥家门口时,杜哥说:“孙部长,就到这儿叫我下车吧?我出工伤没给我老婆说,如果她看我出了工伤,不知道该多着急?你们在场也不好看!”

    孙部长说:“也好,那你下车吧,回家后好好养伤?”

    杜哥说:“好,你们回吧!”

    杜哥出院后,第二天我就上了班,到了班上,车间李主任说:“张东贵,老杜出了工伤,从今儿起,你就当师傅,我再给你配一个人,以你为主开始下料吧?”

    我一听叫我下料,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说:“主任,我哪会下料啊?我跟杜师傅光扛板材了,我连电锯都没碰过!”

    李主任脸一黑,说:“你不会下料就别干了!学鸡巴了两个月了,还不会下料,下个料有什么,嗯?电锯一开就行了!”

    我赶紧说:“主任,那下料宽窄怎么弄?杜师傅也没教我啊?”

    李主任看了我一会儿,大喊着说:“杜师傅没教你,那给你老婆也叫杜师傅教你啊?这么简单的活儿,笨鸡巴死了!不能看看老杜下的料多大!”说完,他瞪了我一眼就走了。

    李主任走了,我看着电锯有些发憷,想起杜哥那血淋淋的手指头,我就怕得受不了。再说了,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可不能因为挣这点钱,把我的身家性命都赔上!我正想着,李主任给我领来一个人,那人长得小鼻子小眼,满脸胡子拉碴,连胸脯上都长着很旺的黑毛,看样子比我岁数大不少。李主任指着他跟我说:“张东贵,从今开始让他跟着你,你是师傅!他是徒弟,管给你备料。”

    我说:“他那胡子都一大把了,给我当徒弟?”

    李主任说:“有胡子就岁数大啊?那山羊胡子长,是不是生下来就当祖宗!”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李主任走了,我对那个满脸胡子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叫林飞。”

    我心想,你该叫张飞,然后我又问:“你多大了?”

    他说:“二十二。”

    我说:“嗨还是,才二十二就胡子拉碴的,也不剃?”

    他说:“我也不知道,十几岁这些毛发就疯长。”

    我说:“那咋办?我也不会用电锯,咱们咋干活啊?”

    他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知道,主任叫我跟着你,你说吧?”

    我心想,嘿,还是个生瓜蛋!不好弄的主儿!然后我说:“那你去原料库往这里扛板材吧?”

    他说:“行。”说完就往原料库走了。

    李飞去搬板材了,我转着圈上上下下仔细地看着电锯,我心想,这家伙可不好摆弄,是个锯老虎,弄不好它是要吃肉的!这咋办?我上上下下看着电锯,又用手摸了摸,电锯像钢刀一样在锯床上戳着,电锯牙子明光光的好锋利,吓得我赶紧缩回手来。我在电锯跟前转悠了半天,不知所措,总不能整上午看着它不干活吧?我试探着用手摁了一下电开关,电锯就疯了一样地转了起来。我拿起一块木板,照着杜哥的样子放到电锯上,然后用手离电锯远远地往前推木板,电锯就滋啦啦地叫了起来,随着电锯的声音,木板开始往前走,当我的手扶着这块木板快到电锯跟前时,我就把手躲得离电锯远远的,生怕电锯锯着我的手。我毕竟是新手,第一块木方让我锯得七扭八歪的。第二块木板我好好地掌握着方向,好像比第一块木方锯得像回事了,锯下来的木方不大不小有些形状了。就这样,一上午我都在小心翼翼地锯着。林飞也不说话,闷着头给我扛板材。我锯得很慢,生怕锯着手。林飞的板材搬得也很慢,他搬一会儿,他就坐下来休息,我也不说他,他愿意休息就休息,他愿意搬就搬,我心想,反正没有板材下料了我也休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主任过来了,他看见林飞坐在地上没干活,骂着说:“整上午你就这样坐着吧?耽误了下一道工序用料,今天没有工!”然后又看我在小心翼翼地下料,他骂道:“看你这怂样儿?叫你趟地雷呢!这一上午才锯这么点,下道工序都没料了!”

    我说:“主任,你看我脸上这汗,一会儿也没有停事儿,再说了,我这儿也没板材了?”

    李主任说:“李飞在那儿坐着,你不能叫他搬啊?”

    我说:“我是个新手,自己还顾不了自己,我还顾上管他?

    李主任说:“嘿,你还给我犟上了,不是让你当师傅带他啊?”

    我说:“我自己还不会,我咋带他!”

    李主任这下急坏了,脸上青筋暴得老高,说:“犟嘴!滚吧!你不要干了,我用不了你这犟种!”

    我说:“我挣得也不多,岁数和他一边大,凭啥让我带他?”

    李主任说:“厂里就这规矩,谁来得早谁是师傅!”

    我看着李主任,我也不走,也不说话。

    李主任看我不走,也不干,站在那里傻愣着,骂了一句:“两个生瓜蛋,今天都没工!”然后一跺脚走了。

    李主任走了,李飞还在那里坐着,我的电锯跟前没有板材了,李非看样子是想叫我支他,他才去干活儿,我心想,今天邪乎了,用了个会装傻的日蒙蛋!我坐在电锯跟也不支他,心想,咱看谁能沉住气!

    中午了,我们俩仍然在那里坐着,直到开饭了,我才起身去吃饭。下午,我来到了下料场,我坐在那里,李飞也坐在那里,我有些着急地说:“你是上班的还是来这里坐着的?”

    李飞看了我一眼,说:“那你不说话?”

    我一听就火了,说:“你傻啊,这电锯跟没料了还用我说吗?你叫我锯什么?”

    李飞这才去原料库往我这儿扛板材,我的电锯又开始像杀猪似得叫了起来。

    一下午,我们谁都不说话,李飞扛板木,我小心翼翼地下料,我想,我得赶快想个办法,不然的话,我的手指头早晚也保不住。

    下午快下班时,李主任走到我跟前,看我锯的木方虽不好,但也锯了一大堆在地上,他对我说:“今天你们锯得少,这是第一天,你们又都是新手,就不罚了。明天要还是锯这些,你们就给我滚蛋吧!”说完,就走了。

    下班了,我到食堂把老罗子叫出来,说:“罗子哥,咱去饭店喝点吧?你看,我来到咱厂这么长时间了,总想请你,也没个时间,今天咱哥俩好好弄两口!”

    老罗子一听我请他喝酒,高兴地说:“好好好,我卖完饭,收拾好就走。”

    我说:“罗子哥,你可别在食堂吃饭啊,咱在饭店吃点好的!”

    老罗子小声说:“好,好,好,我知道了。”

    老罗子卖完饭,帮厨师把食堂收拾干净,就跟我走了,我们在厂门口小饭店坐了下来。

    饭店虽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我们要了几个菜,我也不懂酒好赖,随便要了一瓶桂花酒,我们就喝了起来,我不会喝酒,尽量叫老罗子喝,我想这样我们有一瓶酒就差不多了。然后我又买了两盒烟,给了老罗子一盒,说:“罗子哥,给你一盒烟。”

    老罗子看我给他一整盒烟,高兴地说:“哎呀,抽一根就行了,还给我一盒!”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唉,东贵,你也学会抽烟了?”

    我说:“嗯,学会了,这心里老是闷闷的,不抽烟解解闷咋行啊!”

    老罗子笑着说:“就是,就是,不吃点喝点抽点,这转个男人头干啥?”

    我一听老罗子这样说,逗得我哈哈哈地笑起来,说:“罗子哥还真会说笑!”

    老罗子说:“你别笑,话虽不好听,就是这回事!”

    我说:“也是的,每天干着这牛马活儿,再不吃点喝点还行!”说着,我倒了两杯酒,端起来,说:“罗子哥,我敬你一杯,要不是你给我介绍这工作,我还不知道干啥呢?”

    老罗子说:“快别这样说了,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没什么!”

    我说:“罗子哥啊,我真是从内心里感谢你,以后如果有一天兄弟发了,兄弟一定要好好报答你!”说完,我一连跟老罗子干了三杯酒。

    老罗子喝完酒,放下酒杯,有些激动地说:“东贵,这个木门厂,是我大舅哥开的,我的话他还是会听几分的,要不食堂买菜的活儿他能交给我?”

    我惊讶地说:“罗子哥,厂长还听你的啊?那可是太好了!”

    老罗子看我高兴地样子,他喝了一杯酒,说:“怎么?我一说厂长还听我几分,你就高兴成那样?”

    我说:“罗哥啊,你是不知道,兄弟正受着憋屈呢!”

    老罗子说:“你受什么憋屈啊?”

    我赶紧说:“我师傅杜哥是开电锯下料的,上一周他被电锯把手指头给锯掉了,我在医院伺候了他一周时间,这不,今天我刚上班,车间李主任就让我开锯下料,我说我哪会开电锯啊?我一直是给杜师傅备料的,压根就没有摸过那电锯,我怎么下料啊?李主任说不行,非叫我开电锯下料,这还不算,又给我弄来个生瓜蛋徒弟,那人胡子拉碴的,岁数跟我一般大,让他给我当徒弟,当徒弟就当徒弟吧,那人尽装傻,我说说,他动动,我不说,他就动,气死我了!”然后我又说:“这车间主任也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张嘴就骂人,动不动就说不给工!”我叹了口气说:“嗨,我看我这手指头早晚也得被锯掉!”

    老罗子很认真地听我说完,他喝了一口酒说:“那李主任是厂长的二叔,车间里的事情全是他说了算!”

    我给老罗子满上酒,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可咋办?这下我算是栽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