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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夜,我去哪儿

    也许我疯了,我的情绪无比亢奋,我对牛厂长声嘶力歇地喊叫声,终于让牛厂长妥协了,他一脸煞白地说了句:“真是个不要命的怪物!”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我听牛厂长要收回他说的话,我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真是悬乎,打了一架差一点把工作丢掉。我无聊地向办公室走着,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陈虹打来的,我赶紧接了。

    我有些激动地说:“喂,喂,陈虹?”

    “嗯,是我。”陈虹在电话里说着,好像是很疲惫的样子。

    我说:“你还在家吗?”

    “没有,我已经回来了。”

    我说:“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刚到宿舍。”

    我说:“怎么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不用了,来回怪麻烦的!”

    我说:“回来就好,累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我真得很累了,想睡一觉。”陈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觉得陈虹的表现跟以前比起来有些异样,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的,这使我非常的不安。要说我现在的境遇也不好,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是。我想明天就去找陈虹,可我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我走进办公室,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着,使劲地吸着,烟雾在我眼前弥漫着,这时,我才看见于峥也在,他闷闷地坐在双人木沙发上,像座雕像似得不说话。我说:“嘿,你怎么不说话,吓我一跳!”

    于峥还是没说话,他只是在那里低着头,用手捂着脸。

    我看着他低着头,哭丧着脸,我感觉此时的他怪可怜的,走过去说:“于哥,对不起了!”

    于峥抬起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说:“于哥,我打了你,真对不起!这些天我的心情糟透了,又碰上那些人来跟我玩命,想照死里打我,我简直快要疯掉了!”

    这时,于峥才轻轻说了声:“东贵,我真没叫他们来打你!”

    我说:“我知道了,是我冤枉你了,对不起于哥!要不你就打我一顿吧?”

    于峥看看我没说什么,低着头,捂着脸出去了。

    第二天,我万万没想到,牛厂长又反悔了,他向全厂通报了我打架的行为,并正式通知我被开除了。他找来了孙部长和四五个工人,看护着我收拾东西,然后让我背着行李走出了防火门厂。我背着我的被褥,回头看着这个唯一使我能落脚、能勉强为之生存的工厂,万般无奈地离开了。牛厂长太可恶了,我简直太恨他了,我真想一拳打爆他的脸!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我想起了娘和爹的话,我不能在这里惹是生非,我不能给我的爹娘找事。

    天阴得很,好像要下雨。我又一次失业了,我背着行李漫步在大街上,徘徊在我叔叔婶婶刚搬进去的那个高档小区的门口。我默默地喊着叔叔的名字,叔叔啊,叔叔,我曾因你在这里而为之疯狂,并充满美了好的幻想,一心要想来投奔你,想到这里做发财梦,可我现在却孤苦伶仃,甚至进你的家门我都不敢。我站在这个小区的门口,我的脚不知道迈进去还是退出来。

    叔叔婶婶一家生活得肯定不错,小军和小雪有叔叔罩着,两个人双双坐着车上下班,生意做得肯定也很不错!他们一家人生活在这座天堂般美丽的城市,多么幸福啊!要是我也能把我的爹娘从农村接到这里,让他们也住在这漂亮的小区该有多好!可是,现在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在做梦!

    我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我背着我的行李,一屁股坐在了小区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我拿出一支烟,使劲地抽着,我觉得我很孤单,此时,我需要一双热情的手,或者我需要一个人能够帮帮我,可是身边匆匆都是路过的行人,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我感觉我连那个拄着拐杖卖唱的瞎子都不如。

    现在咋办?我可咋办!我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可是叔叔家就两间房子,他们租这个新的楼房时,根本就没有想到我。

    中午了,我在外边简单吃了点饭,就去找出租屋了,我找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一个适合我住的房子。天就要黑了,刮着小风,下着毛毛细雨,没办法,我背着行李终于走进了叔叔租的那个小区,敲开了叔叔的家门,是小军给我开的,他有些惊讶地说:“呀,东贵哥,你来了?”

    我说:“嗯。”

    这时,叔叔婶婶也过来了,叔叔说:“东贵,你怎么了,还带着行李?”

    婶婶也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叔叔,我失业了。”我看着叔叔莫名的目光又说:“厂里把我开除了,我找了一天住的地方也没找着,只好回来了。”

    叔叔说:“哦,是这样?那快进来,先吃饭再说!”

    这时我才看见叔叔婶婶他们一家正在吃饭,我洗了手,就坐到了他们的吃饭桌子旁,小雪赶紧给我盛了一碗米粥,拿了一双筷子。

    叔叔说:“东贵,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我没有吭声,拿起筷子,在不声不响地吃着饭。这顿饭,大家都没有怎么说话,给人的感觉非常的沉闷,可能大家都在想着我今天夜里住哪儿的事情。说实在的,我也是在想着这个问题。我今夜到底要住哪儿啊?叔叔的家里,叔叔和婶婶一间,小军和小雪一间,我住哪里?住客厅吗?我这样想着。

    吃罢饭,婶婶说:“东贵啊,今夜让你叔叔给你去宾馆开一间房,明天我们再找住的地方吧?”

    我还没说话,叔叔就抢先说了,他说:“我们这里有家,找什么宾馆!今晚就住在家里,先住在客厅的沙发上,明天我们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在客厅里支一张床,我们以前不是这样吗?”

    我想这也是个办法,我还没有表态,婶婶说:“这个客厅比咱原先那个客厅小很多,放一张床,电视就没有地方放了,再说了,每天小军和小雪还要看电视呢!”

    叔叔说:“看电视有什么重要,难道比睡觉还重要?我们总不能把东贵赶出去吧?”

    婶婶一听叔叔说这话,脸马上就变成了红色,大声喊着说:“谁说要把东贵赶出去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啊?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吗?”

    我看着叔叔婶婶因为我住的地方在吵架,我赶紧说:“叔叔婶婶你们两个不要吵了,我这次来就是把东西放到家里,我不在家里住,我有地方。”

    叔叔一听我说有地方,赶紧说:“你有地方,什么地方?”

    我说:“我的工友租的房子,让我过去一块去合租,我过去看看!”

    叔叔说:“你不是找了一天的出租屋吗?怎么现在又有了地方?”

    我说:“我今天想过去看看,可是他们都上班,我就没进去,现在他们下班了,我过去看看怎么样,要是能住的话,我就把东西搬过去。”

    叔叔说:“是这样?”

    婶婶也说:“东贵,不是叔叔婶婶容不下你,你看这客厅小的,怎么能放下个床啊?”

    我说:“也是,我这就走,我过去看看我同事租的房子,要是行的话,今晚我就住在那里,改天我再来拿行李。”

    叔叔说:“这样也好。要是不能住,你再回叔叔家里来!”

    我说:“好。”说完,我就离开了叔叔家,走出小区,来到了大街上。

    夜里风刮得更大了,雨也下得比白天紧了,我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我心想,这次我可真要流落街头了!我漫无目标地走着,我真不知道往哪里去,我想起了我的娘,我的爹,我的千里之外的家,那个家虽然破,但毕竟能遮风挡雨,那个家虽然穷,但毕竟守着的是自己的爹娘,那个家有着无限的爱和温暖。现在,我真想回家了,我在这里简直没有立锥之地,这里不属于我,这里没有我的梦,这里更不是我的天堂。

    我冒雨继续向前走着,雨淋湿了我的头发,淋湿了我的衣裳,雨水从我的头上我的脸上流下来,流到了我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流到了我的脖子里,又凉又冷。这早春季节,风寒雨凉,我穿的本来就薄,加上衣服又被雨淋湿了,冻得我浑身发抖。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到底要去哪里?我走到了一个小区的屋檐下避着风,避着雨,我现在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叔叔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浑身发抖地站在这个屋檐下,我想起了陈虹,我现在还有资格想她吗?我连我自己都顾不了、养不活,我还敢奢望娶陈虹吗?我想我的梦要破了,我曾经幻想过的天堂也要成泡影了,我对我今后的一切都彻底的失望了!

    有人从我的身边路过,看我一眼就匆匆地跑了过去,看来他们是把我当坏人了,别说路人把我当成坏人,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是个好人,我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嗨,我叹了口气,拿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嘶嘶地吸着。这时有个流浪汉他肩上背着一个编织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走到我的旁边,说:“哥们,给支烟抽?”

    我心里有些厌恶,怎么一来就跟别人要东西!是不是平时要惯了,我本不想给他烟,可一想,我现在和他不是一样的人吗?不是也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地躲在这屋檐下吗?我很客气地给了他一支烟,并热情地帮他点着,很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雨还在下着,而且越下越大。我更加冷,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抽着烟,浑身打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