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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高山流水

    当南路艰难的把饭吃完,泪水已经从眼中流出,心里的委屈油然而生。

    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失去自由、失去人格、失去自尊时的无奈滋味。心里不免痛恨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不管你是真的有罪还是没罪,只要能进到这里,你也就不再是你了。

    这里所有的过程你都要走,都要面对。放下高墙外的一切,在这里只有无条件的去遵守,去洗刷身上的污点。

    王春军把碗刷完,郑书才安排大家开始干活。

    南路看到号子里的每人都从床底下把许多的绿纸、细铁丝、浆糊,还有松枝一样的,没有完成的手工艺品材料,拿出来放到床边。

    南路明白了,这是要干手工艺品活,在外边这个也是听说过,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

    郑书才安排王春军教来教南路做手工艺品。

    “你刚来还不会,王春军教你,你可以先不用计数量。今天上午学会,下午开始计数。”郑书才对安排南路说。

    “好的,我一定会认真学。”南路回答说。

    大家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其实,干活的除了郑书才、孙彪两个人外,其余的人都是无条件的干。

    因为孙彪是号头,郑书才算是军师吧。

    孙彪吹着口哨,悠闲地在屋里晃来晃去。

    可能是因为明天他就要去监狱服刑了,心里思想活动多的缘故吧。也可能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因为到监狱服刑后,在那里吃饭要比在这吃的好,活动的空间也会更大。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呆在巴掌大的小屋里,还可以干点正式的工作。

    早服刑就早一天回到高墙外的家里。同时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人其实也就是这样的,不管多大的事情,在没有结果时,都会表现的焦躁不安,心神不定;但是一旦当事情有了结果,不管这个结果是好是坏,事情有了定局,就会精神放松,如释重负了。孙彪或许就是这样吧。

    南路后来是在孙彪走后与郑书才的聊天中得知。孙彪是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用改装的油罐车偷盗过在服务区休息的大货车上油箱里的柴油。因为涉及数量特别大,他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估计出来也要三十多岁了。

    他至今也还没有结婚。当时因为家里穷娶不起媳妇。

    别人介绍的姑娘都嫌他家穷都不愿嫁给他,所以他才选择了这种快速致富的捷径――偷盗高速公路大货车的柴油,这条能快速暴富道路。结果却只有一条路――犯罪,必定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现在他的事情终于算是有了了结,用他的青春年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监狱服刑劳改也算是对他过去罪行一种救赎吧,他也以后只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去换回自己内心的罪恶了!

    南路学东西还是比较快的,王春军教的也算是认真。

    不到一个小时,南路就自己能完整的做完一件工艺品。

    南路内心还是挺高兴的。心里与自己开玩笑,对自己说:“这也不错,也算是又学了一门手艺,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只是学习的地方有点太特殊了。”

    “南路。”监室外有人叫南路的名字。

    “到!”南路站起来立刻回答。

    “你的东西。”外边的人继续说。

    南路快步走到监室的铁窗前,看到是昨天送饭的那个人。

    郑书才告诉南路这个人叫费金。

    人还算不错,挺照顾十一监室的犯人。他是大学生,有文化有文凭,只因为了和别的男人抢女朋友,失手把对方打成重伤。因对方关系比较硬,他被判了一年零六个月。

    看守所看他有文化,人也算是可靠就把他留下来在看守所服刑。负责各个监室物资、药品、卖东西之类的活。也算是对他的照顾了。

    费金用力地把新被子、褥子从铁窗外塞进来。

    南路双手接住。随后他又把洗衣粉,还有一个喝水的塑料杯扔了进来。

    南路把东西放下,在费金拿的记录本上签上名字。

    “有事就跟我说,或者给你们号头说也行。”费金说。

    “好的,谢谢。”南路客气着对他说。

    “老郑,你们这还有需要药的吗?”费金又对郑书才说。

    郑书才冲正在干活的人喊道:“有需要药的吗?”

    “有,我要点感冒药。”钱进赶快地回答。

    “还有没有?”郑书才继续问,再也没有人回答。

    “钱进,每次都是你小子毛病多,等着!”费金一看是钱进,好像有点不耐烦,看来钱进没少要过药。

    费金转身走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拿着三片红的药片回来了。在看守所里谁要吃几粒药,就给谁拿几粒,绝对是不会多给的,为了就是怕出现事故,西药一次性吃过量也是会出事的。而且吃药也要在其他人的监督下把药吃掉。

    “钱进。”费金喊了一声。

    “到!”

    钱进边回答边快速的走到了铁窗前,接过费金手里的药。

    他看了一下便对费金说:“怎么还是这药呀,我吃了不管用呀,有没有好点的药呀?”钱进失望地问费金。

    费金说:“哼,你小子就知足吧,有这就不错了,还要好药,没有!想吃等出去后自己买吧!”

    钱进低着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扬手把药捂到了嘴里。

    因为送开水的时间还没到,监室里没有水,他等不急就干吃了。

    看到他噎得直伸脖子,叫人看着还真的不忍心。早上刚扇了自己,脸都已经肿了起来,也许是他自己故意在作践自己。

    南路把费金给的东西不知道要放到哪里。

    孙彪过来就把东西给夺了过去,看着他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南路也不敢言语。这种人还是不去招惹的好,任凭他抢夺。

    其实不是南路的软弱,是他真的不想在这里惹麻烦,但心里还是无比的委屈和窝囊。

    孙彪把被子给郑书才,对他说:“老郑,新被子给你,褥子我留下,水杯给王陀,洗衣粉让他自己用。”

    “行,放那吧。”郑书才也不客气地就收下了。

    王陀像是得到了珍宝,迅速接过去,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孙彪对王春军说:“把你的被子和褥子给南路,你把我的褥子,老郑的被子拿去用。”

    “好来!谢谢孙头,谢谢孙头。”王春军露出一副让人看了都恶心的嘴脸,像是哈叭狗一样向孙彪点头哈腰道谢。

    南路把王春军的被褥拿过来还没有放下。

    这时李大义猛地抓住想抢过去,对南路厉声厉气地说:“小子,现在还轮不到你盖,等着轮后吧!”

    南路实在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了。新的被褥刚被抢了,好容易给换了一个旧的,还被他抢,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对他没好气的说:“这怎么行!这是孙头让给的,你凭什么要?”

    “凭什么,就凭我比你进来早,怎么?不服气是不是?”李大义高傲地说。

    “早,你也不能这样,你这不是欺负人嘛。”南路强辩地说。

    “看来你小子是不给了是吧?”李大义说,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孙彪坐在铁窗前看着他们两个争吵,他并没有去制止,也没有表态,只是了微笑着看着他们俩争吵,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南路不知道孙彪什么意思。后悔错判了孙彪当时的想法,以为他会支持。

    因为南路说的都在理,就好像已经有人支持自己给撑腰一样,便强硬地对李大义说:“我就是不给了怎么样吧,你要找孙头要去呀。”

    “妈的,你小子欠揍呀!刚进来还没规矩了。”说着就冲南路的胸口打了一拳。

    南路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来不及躲闪,就被他狠狠的打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李大义的力气太大了,使得南路都有点窒息。

    南路爬起来就想和他动手,孙彪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冲他们俩大声吼道:“行啦,都消停点。”

    听到孙彪吼,南路就没有敢动手。心里其实也不想真的动手,刚进来还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状况,也怕自己捅篓子。

    “南路,你给我听着,你刚进来,东西送进号子,要按进来时间早晚用,新进来的就要用最后的。王春军的被褥按说是李大义的,要,你就得给他,你还不懂号子里的规矩,就不和你计较。但是今天,我发慈悲,你就用王春军的被褥了。”孙彪或许是明天就走了,想给自己留个好的念想吧。

    监室里所有的人都是被他暴力征服的,现在想用这种方式让南路领他的人情,做一回好人吧。

    “那怎么能行?”李大义急了

    “孙头,总不能坏了号里的规矩吧?!”

    “我说行就行,规矩是我定的。”孙彪对着李大义说。

    “孙头,你这样说我就不服了。弟兄们进来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也不能说改就改呀,你让兄弟们以后怎么做?”李大义反驳道。

    “李大义,我告诉你,不服是吧?我说行就行,不服你想怎么地吧?”孙彪有点急。

    “那弟兄们说行不行?”李大义冲其他人问道,监室里其他人谁也没敢言语,只是低头干活。

    李大义看自己孤立起来,没有台阶下,为了给自己的面子争光,冲孙彪说:“孙头,今天这被褥我还就是要定了。”

    或许李大义知道孙彪明天就走了,不会和他较真的。毕竟和孙彪在同一监室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会给自己一点面子,以为孙彪不会为刚进来的南路和他闹翻。

    “奶奶的,你小子找事呀,老子的话你都不听了。不服是吧?好我让你来个舒服的!”孙彪真是急了,冲李大义骂了起来。

    “王春军。”孙彪冲王春军喊。

    “给李大义来个高山流水。”

    “孙头,还是算了吧,没必要吧?”王春军为李大义求情。

    “怎么?你小子也不听话了。”孙彪对王春军说。

    “哪敢呀,孙头我这就办。”王春军看求情不管用只好照办去了。

    李大义心里明白,再这样僵持下去对自己没好处,受害会更大。

    孙彪这个号头可是打出来的,也知道孙彪的厉害。心想,高山流水就高山流水,谁怕谁呀,他把这笔帐都记在了南路的身上。

    “不服,我就是不服,坏号里的规矩改就是不行。”李大义还在叫喊着。

    王春军把李大义拽到厕所里。

    南路不知道什么是高山流水。要早知道也会为李大义求情或者把被褥就给他了,更不会和他计较。

    当时南路心里的委屈、窝囊外加憋屈,正好用李大义的高山流水让自己发泄发泄,心里还在暗自窃喜。

    “王陀,放哨。”孙彪把王陀叫到铁窗前。

    王陀就往铁窗外不时地观察着,生怕值班的警察,看守所里规定是不允许打犯人的。

    整个监室的人谁也不干活了,都探起头看热闹。幸灾乐祸地看着王春军给李大义执行高山流水。

    只见李大义脱光了全身的衣服,站在厕所里。王春军提一桶凉水从李大义的头上浇了下来。

    李大义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嘴里还叫喊着:“不服,就是不服。”

    这天正好是寒冬腊月,监室里特别的冷,号子里的人穿着棉衣棉袄都还是冻得打哆嗦,更别说一桶凉水从头到脚上地浇下了。

    南路明白了。原来高山流水就是这样啊,心里无比的后悔,同时也害怕起来,这下和李大义算是结下梁子了。

    李大义还算是条汉子,也许是这样的高山流水已经尝试过多次了。

    他没叫喊一声冷,嘴里还嚷嚷着:“爽!老子真是爽!王春军还有水吗?再给老子来几桶,哈哈哈!”

    “没有水了,就接这一桶水,行了大义,快回去干活吧。”王春军说。

    李大义好像心情很开心的样子。用棉衣擦了擦身上的水,慢慢地穿上衣服,走到自己的位子上。他恶狠狠地看着南路。

    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南路感到了恐惧。李大义眼里充满了仇恨,好像李大义要把他一口吃了一样。

    南路的身上立刻也像是被浇了一桶冰冷的凉水,浑身哆嗦了一下,恐怕以后自己的日子是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