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次日上午,江若霓刚刚醒过来,就听见有人在房间外按门铃。

    她打开门发现是徐清羽,她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手里还拎着一个行李箱,立刻开门让她进来。

    徐清羽也不客气,将行李推了进来,她抬头看了看江若霓的脸色说:“沈董说你生病了,看你今天的气色倒还好。”

    江若霓一觉醒来之后,病情大幅度减轻,显然是昨晚打的点滴起了速效,她走到吧台前给徐清羽冲了一杯咖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将咖啡递给她说:“比昨天好多了,我没什么事。你这是从哪里来?”

    徐清羽脸呈憔悴之色,伸手掠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苦笑着说:“西安。这几天我平均每天飞三次,都快成飞人了……我们本来没有打算来北京,但是明天晚上矿业公司这边又有一个重要酒会,因为董事长不能出席,叫沈 董代为参加,他来了,我又不得不赶过来。”

    江若霓进入秘书部以来,与很多人都有过接触,徐清羽算是她的前辈,工作中偶尔会提点她,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及她与蓝甜甜那么亲密,但是因为职位处境相似,平时也少不了互相吐吐苦水。

    江若霓听说沈国强又不出席,想起最近公司里的一些传言,问道:“最近董事会那边是不是会有什么变化?”

    徐清羽目光闪烁,淡淡地笑了一笑,才说:“董事长两个月之前就去了香港,他已经准备内部退休了。”

    江若霓没想到果然如此,假如沈国强要退休,那么下一任盛京集团的董事长会是谁呢?

    最近秘书部里私下有些议论,自从今年五月份之后,身为上海盛京集团董事会主席的沈国强在各种场合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他几乎不参加集团内部的会议,许多常规性的事务都直接交给了执行董事沈曜东代为打理。 因此,很多人猜测沈国强有意提前退休,安享天年,而沈国强作为盛京的第一大股东,他一旦离职,谁来接替董事会主席这个位置就显得十分关键,毕竟盛京是一艘巨大的商业航空母舰,沈国强作为开创者,他的一举一动都 会引发商界的议论与猜测,而新旧掌门人的更换,甚至有可能直接影响到盛京集团的股价涨跌。

    沈国强身边最得力的家族中人,非他的弟弟沈国安、长子沈曜东、次子沈沧南三人莫属。沈国安年纪最长,但是他一直局限于百货零售业,百货公司虽然有盈利,却并不是集团最主要的利润来源,目前盛京的两大支柱产 业依然是房地产公司与矿业公司;沈沧南是典型的海归派,他回到上海之后一直尝试种种“新举措”来促进矿业公司发展,成效却并不明显;沈曜东则兼具两人之长,相比之下,他无疑是最有商业经验的“沪商”,假如沈国 强一定要在亲属中选择继任者,沈曜东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况且,像盛京集团这样的典型家族企业,又怎么可能让外人来坐第一把交椅?

    所以,正如秘书部其他人一样,江若霓同样认为,沈国强退休之后,沈曜东会是下一任的董事长无疑。

    徐清羽喝了一口咖啡,缓过气来接着说:“其实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沈董可能很快会接管整个盛京集团……只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向外界正式宣布,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江若霓此刻从徐清羽口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不由自主地问:“这个决定,我们沈总应该也知道吧?”

    “当然,”徐清羽淡淡笑了一下,“还能有谁比沈总更关心他的父亲和哥哥?他们都是集团第二代最被看好的继承人,沈总向来是很有自信的,董事长也很看重他。如果此刻没有沈董,盛京集团董事会主席的继任者应该 就是他了。”

    江若霓感觉徐清羽话中有话,什么叫“如果没有沈董”?沈曜东明明就是一个大活人,不可能突然就人间蒸发掉,而徐清羽说话向来十分得体,不至于做这样不合适的比喻。

    “前年冬天,沈董与沈总两人去在新疆伊犁考察的途中遇到劫匪,”徐清羽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江若霓的猜测,“对方勒索巨款,沈董受伤骨折差点没命,沈总却安然无恙……最奇怪的是,事后董事长居然没有再让警方查 下去,也不许所有人再提这件事。”

    江若霓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她联想到苏墨曾经说过的话,不禁暗自心惊。

    如果按照徐清羽所陈述的情况,这件事确实太奇怪了,沈曜东与沈沧南同时被劫持,被谋害的却只有一个人,难道说劫匪只对沈氏兄弟之中的一个有兴趣?这个道理显然是说不通的。除非那些劫匪得到明确的目标指示, 那次行动只针对沈曜东一人而已,那么作为“漏网之鱼”的沈沧南,他为什么偏偏能够这么幸运呢?

    其中内情,或许有些不可告人之处,所以沈国强才勒令不再追查。

    当然,徐清羽的话未必就是全部事实真相,苏墨提及的“传说”也未必就是指这件事。但是从徐清羽的态度可以看出,沈曜东对这件事必定是十分在意的,或许正因如此,现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才会看起来那么别 扭,沈沧南对沈曜东貌似很客气,但看不出敬服与友爱;沈曜东对沈沧南貌似十分倚重,却处处留心。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就知道,他们所谓的“彼此扶持”不过只是貌合神离,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嫡亲的兄弟,看起来却像 是商业伙伴和临时同盟者。

    “如果沈董成为集团董事长,置业公司的地位一定会更重要,你们年终有可能集体涨奖金啦。”江若霓想换个轻松的话题,随口调侃了徐清羽一句。毕竟置业公司是沈曜东的“嫡系”部队,如果他自己成功晋级,想必会 首先关照自己的老部下们。

    徐清羽欲言又止地说:“如果沈董接任董事长,很多事情都会有变化,到年终还有那么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若霓觉得她的态度有异,主动问道:“难道你有新的打算吗?”

    徐清羽轻声说:“我已经在盛京集团工作五年了,秘书虽然这个职位很锻炼人,但不是长久之计,我男朋友还在美国呢,”她不等江若霓表示惊讶,又爽快地将手机屏幕上的相片亮给她看,“你看,这是我们的照片。”

    江若霓看见徐清羽的IPHONE上有一张她和一名外表英俊的年轻男人相拥在一起露出幸福笑容的照片,不禁由衷地说道:“原来你有男朋友。”

    徐清羽莞尔一笑,说道:“到我们这个年纪,再当剩女就不太好了。你是主动剩下也好,被动剩下也好,总之是剩下了,就像搁置在商场里的货品一样,牌子再大、质量再好,也是有价无市,年纪越大,身价就越要打折 扣,还是趁早找了男人嫁了的好。”

    江若霓看徐清羽整天兢兢业业地工作、一丝不苟地绕以沈曜东为中心转圈,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没有男朋友,没想到她却找好了归宿,也想好了退路,不由得暗自佩服,说道:“看来我要向你学习,不然几年后就轮到我 成圣斗士了。”

    徐清羽也笑了,说道:“其实剩女的根源都是眼光太高,对自己的估计又不太准确。就说秘书部有些人吧,你可别像她一样。”

    尽管“剩女”这个词最近几年十分流行,但是在国人眼中,“剩女”始终不是一个好标签,盛京集团秘书部里女孩子多,剩女也不少,秘书部经理何绯衣就是最典型的“三高剩斗士”,学历高,收入高,年龄高。

    江若霓隐约听蓝甜甜说过,何绯衣与徐清羽关系处得不太好,从徐清羽平时的言行就可以看出几分端倪,此刻徐清羽话中有话,暗中讽刺的应该就是何绯衣。

    “你知道何绯衣在进盛京集团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徐清羽轻轻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眼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她连大专都没有念完,FD大学的研究生学历是自修课程班的,花钱就能买到……之前她一直都在‘钻 石人间’夜总会做领班。”

    江若霓从未听说过何绯衣的身份来历,闻言十分震惊。

    因为徐清羽、蓝甜甜等人是名校高材生,各方面能力都相当出色,她以为何绯衣作为秘书部的“领军人物”应该更优秀出色,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公司简介里对何绯衣的介绍只有寥寥几笔,措辞十分含糊,大意是 名校毕业云云,如今的何绯衣,气质风度完全是一个都市金领,足以压倒秘书部群芳,举手投足都十分优雅得体,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烟火俗气,更看不出半点风尘媚气。

    徐清羽看出了江若霓的心思,说道:“你一定在想,她怎么能够进得了盛京集团?还能够稳稳当当做我们的领导?”

    江若霓心里确实有过一丝的怀疑,但是她觉得其中必有缘由,正如她当初所想的那样,盛京集团如此重用何绯衣,必定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女人的美貌,有时候可以当做一生的资本,”徐清羽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和些许自嘲的意味说,“远远胜过什么学历啊,能力啊。何绯衣从来不轻易说话,也不轻易做具体工作,并不是因为她含蓄深沉,而是因为她根 本做不了任何事,也没有办法参与公司任何决策。我听说,是沈董把她带进集团的……她比我来得都早,之前在矿业公司当前台文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董事长挑中了当秘书。董事长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让这样的大花瓶 来做我们秘书部的统领,你觉不觉得很可笑?”

    江若霓眸光一转,笑道:“你不是已经说出了原因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与特长。”

    美丽的脸蛋儿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何绯衣的美貌不但在盛京集团无人堪与匹敌,就是与国内某些大牌明星相比也不会差太远,在她面前秘书部所有女孩都要黯然失色,这就是人家的资本。然而徐清羽的愤懑也不是没有道 理的,就算何绯衣是个大美女,先受沈曜东赏识,后又深得董事长沈国强欢心,这也不足以成为让她稳坐秘书部经理这把交椅的充分理由。

    徐清羽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接着说:“我想不通的也是这个。我可以肯定的是,沈董对她绝对没什么想法;至于董事长,那就说不定了……”

    江若霓刚喝了一口咖啡,闻言差点被呛到。

    徐清羽眨了一下眼睛,神情镇定地说:“董事长是上海名流,里里外外觊觎董事长夫人宝座的女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你怎么知道她就没有这个心思?不过,到了董事长这个年龄的男人,又有那么庞大的身家,哪 里肯轻易跟沈太太离婚?随便怎样也要继续维持婚姻,权当演戏给大家看,沈董还不如他父亲懂得这个道理……”她说到这里,似乎心存顾忌,立刻住了口。

    江若霓听苏墨提过,沈曜东与他太太正打离婚官司,正如徐清羽所说,沈曜东此举似乎非常不明智,他却还要如此做,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似乎比他的父亲沈国强更有勇气与担当。

    恰在这时候,徐清羽的手机响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发来的短信,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咖啡,起身整整衣襟说:“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我和你一起住,记得给我留门哦。”

    江若霓看着她马不停蹄的匆忙背影,心里反复想着她刚才所说的话,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觉得异常的平静和轻松。

    虽然徐清羽说的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没有任何事实依据,但是老板与女秘书之间的关系向来是最暧昧、最容易被人诟病的。何绯衣在盛京集团如此位高权重,别说外人了,连徐清羽都如此怀疑她与沈国强之间的关系, 谁又能保证事实不是如此呢?相比之下,沈曜东与徐清羽之间的关系显得就非常纯粹了。

    当晚,江若霓与徐清羽住在酒店同一间房内。

    将近夜半时分,徐清羽倚靠在床头看电视,江若霓都快要睡着了,居然还有找徐清羽的业务联系电话打进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徐清羽,一接到电话立刻变得神采飞扬,态度既礼貌又周到:“……是的,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沈董和其他参会嘉宾这次下榻的酒店也是华尔顿……是的,无烟楼层,有隔离……下午三点钟到酒店…… 好。”

    她挂断电话,又马不停蹄地给北京方面的行政人员通报这个消息,看样子应邀出席酒会的对方应该是一位“大人物”。

    一切安排妥当,徐清羽又拿起床头免提电话打给沈曜东:“……他答应出席了。”

    沈曜东“嗯”了一声,吩咐说:“你联系北京万晟矿业公司的李总,明天中午请他吃饭。”

    “我提前已联系过李总了,您每次来北京都必定要找他聚一聚的,酒店还是安排在‘江南春’,李总还顺便请了王总、盛总一起来给您接风,”徐清羽殷勤体贴地汇报着,紧接着问,“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江若霓在一旁看着徐清羽熟练而利落地完成这一系列工作,心中暗自佩服徐清羽的办事效率,“秘书”这个工作看似简单,事先都可以计划安排,实际上却常常出现一些临时的“突发状况”,要做到“随机应变”四字很 难。

    虽然迄今为止,沈沧南对她的工作质量没有提出过异议,但是她时刻都在严格要求自己,必须尽力做到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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