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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玛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象是在回忆什么:“当然我更感到孤单和寂寞。我常会出现幻觉,看到你推门而入,将你的礼帽远远地抛向衣帽架,正巧就挂在上面。我高兴地站起来迎接你,可突然间人和礼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玛丽的话语间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失望。邦德一边静静地听着玛丽的倾诉,一边感动地用一只胳臂紧紧地搂着玛丽的腰,以此传达他的感激之情。

    “我无心工作,终日茫然失措。有时我在办公室里烦闷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而且办公室的许多东西都让我睹物思人。有时感到自己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有一天,局长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吩咐我去办一件事,我竟然象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在椅子上,毫无任何反应。局长忍不住看着我笑,把我弄得难堪极了。”

    “这件事使我强烈感到该换一换环境了。经过认真思考后,我决定离开局本部,请求外调,调的越远越好。那时候,我实在不愿见到局里的任何一个熟面孔和总局的一草一木,因为这一切都会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局长收到我的请调报告后,用对讲机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盯着我看了有一分钟,才开口问:‘玛丽小姐,这是为什么呢?’当时我被看得很不自在,局长又问我什么理由,我不加思索地说:‘我希望到外边去走走。’”

    ‘真是这个理由吗?’局长说这句话时,口气虽然很和蔼,但是,当时我很尴尬,脸胀得通红。我很恳切地回答:‘是。’然后,局长叫我去找参谋长。”

    “当我来到参谋长的办公室里时,参谋长刚刚处理完一大堆公文,正在擦手,心情似乎很轻松。我把我的报告送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下,笑了。

    ‘玛丽小姐,你在局里工作得很不错的嘛,怎么会想起来要外调?我能给你些什么帮助呢?’”

    “‘谢谢参谋长。我只请求你派我到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去,越远越好。

    因为我觉得在现在这张办公桌前坐得时间太久了,我希望暂时换一换环境,到外边去呼吸点清新的空气。’参谋长点了点头,说:‘好,你等着听国外组的通知吧。’”

    邦德静静地听着玛丽的陈述,内心里感慨万千,终于激动地说:“玛丽,我把你的生活搅乱了,真是对不起你。你到这里以后感觉好一些了吗?”

    “我刚到这里时,生活上很不习惯,但在环境和工作上都有新鲜之感。

    人生地不熟反而使我有一种新奇之感,因此精神方面似乎好了一点。但是,在心理方面仍然没有多大差别。”

    “为什么?”邦德很严肃地问。

    “自从你失踪以后,我虽然有活下去的勇气,但失去了做人的乐趣,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现在呢?”邦德很幽默地问。

    “我好象又复活了。谢谢你,邦德,我的上帝。”

    他俩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第五章 死神的气味

    金斯顿位于牙买加的北部,是个富饶美丽的地区。离该地一百二十英里之外的萨方拉马却是一个完全相反的地区,而其中的情人街更是名不符实。

    简单点说,这是“红灯区”。

    三巷二号是一座约有五十年历史的老屋子,下层是酒吧兼餐馆。邦德沿着前面的石梯拾级而上,掀开垂在门口的珠帘。他走到柜台前面,看见里面放着一碟又松又干的姜饼,一堆包好的香蕉干和一些糖果。这时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邦德来时已看见她正在店后那小花园里看杂志,当时就觉得她很美,而且打扮得很整齐。现在近看,发现她更是娇美动人。她长着一双坦诚的棕色大眼睛,眼角微微向上翘,额上的流海象丝一样。

    邦德觉得,她是带有一点中国血统的黑人。她穿一件耀眼的粉红色衣服,与她那咖啡色带奶色的皮肤很协调。她微笑着,眼睛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好。”

    “你好。请给我来一瓶红牌啤酒。”

    “好的。”她绕到柜台后面,弯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很熟练地开了瓶盖,把酒瓶放在柜台上一个干净杯子旁边:“一个半先令。”

    邦德把钱递给她,她接过来,放入收银机。邦德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柜台前面。她把手臂搁在柜台上,看着他,柔声地问:“你是路过这里吗?”

    “不。我从昨天的报纸上看到这屋子要卖的消息,所以来看看。这屋子还不错,也不小,是你的吗?”

    她笑起来。这一笑倒使邦德觉得很遗憾,因为她人很美,牙齿却不然,那两排牙齿由于经常啃甘蔗而变得又细又尖。“我要有这座房子就好了。我只能说是这儿的经理。我们开餐厅,也做别的生意,也许你听说了吧?”

    邦德表示不明白:“别的什么生意?”

    “女人生意。楼上有六间睡房,很干净的。每次只收费一英镑。莎拉现在就在上面。想见她吗?”

    “谢谢你,今天免了,天气太热。你们这儿只有一位女郎吗?”

    “还有莲达姑娘,不过她现在有客。她身材高大,如果你喜欢高大女人的话,过半个钟头她便有空了。”她朝身后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大约六点钟吧,那时就不会有现在这么热了。”

    “我倒喜欢你这样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刚才说了,我是这里的经理。他们叫我为蒂芬。”

    “这名字很好听。我叫马可。”

    她开玩笑地说:“马可是圣经上的名字,你是圣人吗?”

    “还没有人这么恭维过我。我来牙买加是替法郎姆公司成交一笔生意。

    我喜欢这个岛,所以想租个地方住下来,但我希望找一个比这里更近海边的地方。我还要再找找。你们这里出租房间吗?”

    她想一想,说:“租给你也可以,不过你可能会觉得太吵闹,因为这里有时客人喝醉酒就闹事。”她俯身向前,压低声音说:“我劝你最好不要租这地方,因为屋顶的瓦都腐烂了,至少也得花你五百到一千元才能修好。”

    接着她又解释,这地方之所以要出售,是因为主人白朗的太太新近归依了天主教,觉得开妓院是上帝不可饶恕的罪恶,他们自己绝对不能干,但是卖给别人去经营也无妨。

    说着,她忽然看看钟,指针指向五点三刻。“唉,你引得我讲个没完,连竹和梅都忘了。它们该吃晚饭了。”她走到窗前,拉起窗帘。立刻,园中树上的两只大乌鸦飞了进来,在室内绕了一圈后,落在离邦德不远的柜台上。

    它们来回地走着,金色的眼珠毫不畏惧地打量着邦德,尖叫了几声。

    蒂芬从自己的手袋中取出两个硬币,放入收银机,买了两块姜饼,把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两只鸟面前。它们毫不客气地抓过来,用爪压着,把饼啄得更碎一些再吞下。吃完了以后,它们仍然贪婪地看着玻璃柜内的饼。

    邦备掏出两便士递过去。“真可爱。让它们再多吃两口吧。”

    蒂芬把钱放入收银机,又取出两块饼。“竹和梅,你们两个听好了,这位先生对蒂芬好,现在又对你们不错。所以,这次别啄痛我的手指,不然,他以后就不来了。”

    饼喂了一半时,天花板上传来有人踏步的吱吱声,接着脚步声慢慢地从楼梯下来。忽然,蒂芬的脸紧张地沉了下来。她对邦德低声说:“那就是莲达的各人,是个大人物。他是这里的常客,但他不喜欢我,因为我不买他的帐,所以他对我怀恨在心。他也讨厌竹和梅,认为它们吵得太厉害。”说到这里,她想把两只鸟赶出窗外。两只乌鸦的饼只吃了一半,不肯离去,所以只飞到半空中,又落回原处。蒂芬恳切地对邦德说:“做做好事,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别生气。他喜欢捉弄人。”她忽然改变了话题:“先生,你还要一瓶红牌吗?”

    餐室后面的珠帘沙沙地掀开了。

    邦德本来是右手托腮而坐的,现在他把手放在柜台上,身子靠后。在他的外衣下面,一把华尔达PPK 手枪挂在左腰皮带上。他把右手手指微微弯曲,以便随时快速伸进衣内把枪拔出来。他一边用左手解开外衣的扣子,一边把左脚稳稳地踩住地面,说:“就再来一瓶吧。”然后左手从衣内拿出手帕揩抹脸上的汗水。“天气真热啊,热得都能闻到死神的气味了!”

    “朋友,死神就在这里。你闻到了它的气味吗?”

    邦德慢慢转过头来。暮色已笼罩着店内,所以他只能依稀可辨一个高高的影子,手里拎着一只衣箱。那影子把箱子放在地下,走上前来。可能他穿着胶底鞋子,所以脚踏在地板上没有声音。蒂芬转身按了一下开关,四面墙上立刻有十多只暗淡的灯泡闪亮。

    邦德镇定地说:“你吓了我一跳!”

    那人正是金枪人史可拉。

    史可拉走上前来,靠在柜台上。看来记录上对史可拉相貌的描述与他本人基本相符,只是没有提到这人那种猫看老鼠般的神气劲。他宽肩细腰,整个一个倒三角形。他的眼神高傲而冷酷。他身穿一套剪裁考究的暗色单襟西服,脚蹬一双棕白两色的鞋子。他没有打领带,只第了一条白丝领巾,用一只手枪形状的金扣扣住。这打扮本来有点怪怪的,但因为他的身材高大,所以看上去也无伤大雅。

    史可拉说:“我有时候教人跳跳舞,跳完后就要把他们的腿打掉。”他讲一口纯正的美国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