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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程斯蔚跟他们在马场玩了一个下午,贺莱人菜瘾大,连着跑了几圈,下马之后甚至没办法直立行走,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往别墅走。林峥忙着嘲笑贺莱,两个人很快打在一起。

    林娅迎看了眼笑着的程斯蔚,手环着程斯蔚的手臂,停了停说:“我下个月可能要再出一趟国。”

    “不是刚回来吗。”程斯蔚踢开挡在林娅迎脚前的一块小石子。

    “要进大舞团总得多拿点奖才行啊,跳舞这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青春饭,能不能坐稳首席就看这几年。”程斯蔚点点头,他知道林娅迎为了跳舞吃了多少苦,作为林家的女儿,她拥有特权,这些苦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只要向爸爸撒个娇就可以避免。

    “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林娅迎转身站在程斯蔚面前,眼睛弯着,“如果顺利的话,三个月差不多就能回来。”

    程斯蔚看着她,说:“我还有期末考试。”

    “你考不考不是都行吗?你要是不方便跟你妈说,我去说。”林娅迎扬扬眉,以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说:“她肯定会同意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考不考都行?林峥不也得考试。”

    林娅迎挽着他的手,说:“你跟我哥又不一样,他要跟——跟外面那个竞争的,你可是独生子。”虽然跟他们认识那么久,平时大家都和平共处,但偶尔喝大思绪跑偏的时候,林峥也总是会瘫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嘟囔:“程斯蔚,你命是真好。”

    程家独子,就意味着不管他是个怎样的废物,程家的家产最终都会落在他手里,然后找个经理人打理生意,所以他不需要努力。

    “再说吧。”程斯蔚说。

    “那就算你答应了啊。”林娅迎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过几天我就去你家找阿姨商量。”

    前面林峥跟贺莱还在斗嘴,林娅迎听了两句,脸上的笑容更大,她碰碰程斯蔚的肩,问他:“贺莱上高中的时候也这么幼稚的吗?”

    “谁知道。”程斯蔚说,  “我上大学的时候才认识他。”

    其实也不完全是,程斯蔚跟贺莱和林峥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入学前,那天程淑然办了派对,邀请了很多人参加。由于宾客太多,客厅的窗帘全都拉开,程斯蔚不方便戴帽子,只好坐在角落,看程淑然端着高脚杯穿梭在人群里,笑的漂亮。

    贺莱和林峥是程淑然带过来给他认识的,当时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个人,程淑然要他们在学校里互相照顾,其他人笑着点应下来,一边碰杯一边自我介绍。程斯蔚兴致缺缺,围在他身边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其他地方,只有贺莱拿着酸奶站在他旁边,然后小声问他:“你裤子是哪个牌子的啊?”

    林峥白了他一眼,告诉程斯蔚:“别搭理他,他脑子有问题。”

    晚上他们四个打了会儿牌,过程中林峥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今天得先散了,家里有点儿事。”林峥走到门口拿包,回过头看着林娅迎,“你也得回去。”

    四个人的摊子很快散了,贺莱把手里的牌扔在桌上,叹口气:“林家的屁事真是够多的,玩个牌都不安生。”程斯蔚没说话,坐在地毯上拿遥控器看电视节目单,连着换了几个台,最后画面停在某相亲节目上。

    “别吧?”贺莱表情复杂地看着程斯蔚,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一把抢走遥控器,关掉电视。

    程斯蔚抬头看他,贺莱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说:“走,哥带你去花花世界看蝴蝶。”

    贺莱借了林峥的车,带着程斯蔚开到市区,晚上六七点,大街上的人和车都很多。真正到达贺莱的花花世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贺莱一边倒车一边埋怨看车的大爷只顾着收钱不管事。

    把车停好,程斯蔚跟着贺莱又走了两条街,最后站在黑色的铁门前,外面堆了几个泔水桶,程斯蔚捂着鼻子。贺莱的表情也有点尴尬,他笑了笑,推门进去。门里的状况并不比外面好太多,地板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又黏又滑。

    “你的花花世界好特别。”程斯蔚看贺莱一眼。

    贺莱笑着揽上他的肩,推搡着他往前走:“哎呀,真挺有意思的。”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走过来,贺莱掏出一张红票子塞过去,男人很快露出笑容,领着他们往楼上走。光线很暗,程斯蔚上台阶的时候两次差点踩空,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没什么空座位,男人居多,各个年龄段都有,唯一的相同点,大概是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张蓝色的票根。

    上完最后一阶台阶,程斯蔚问贺莱:“赌马吗?”

    贺莱扭过头,程斯蔚看见他脸上露出笑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头顶的灯突然打开,上百个射灯晃得程斯蔚被迫闭上眼。几乎同一时间发生的,是周围人的欢呼和掌声,程斯蔚眯着眼,看见贺莱朝他靠过来,在他耳边大声喊:“角斗场!斗狗的!”

    程斯蔚愣了一下,侧头往下面看,才意识到服务生带他们上的二楼有多高。包厢座位几乎跟地面是垂直的,让程斯蔚想到跳楼机升到最顶端的时候,座位扶手旁闪着猩红色光点,代表这把椅子的主人已经下注。

    沉到底的是四四方方的铁丝笼,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地面,面无表情地用加长的水管冲洗水泥地上的血水。

    贺莱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笼内,伸手拽了拽程斯蔚的袖子:“你站着干嘛,坐啊。”

    第一场比赛马上开场,服务生走过来,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笑眯眯地问他们要买哪只。程斯蔚看了一眼本子上的照片,左边是一只深棕色的藏獒,毛发油亮,右边的一身黄毛,眼圈发白,看不出品种。

    “买左边的吧,虽然赔率低,但是稳赢。”服务生用笔点了点右边的相片,“老狗了,下去估计就要装袋。”

    贺莱这边正在买藏獒,就听见程斯蔚说:“那我买这只老东西吧。”

    “你有钱没地方花了是吧?”贺莱看他。

    “支持一下老选手。”程斯蔚拉开易拉罐,眼睛盯着下方入口处堆着的黑色编织袋,“万一赢了呢。”

    结局没有反转,开赛十几秒,藏獒就扑上去狠狠咬住另一只的脖子,不论它怎么挣扎都没有松口。周围响起刺耳的口哨声,直到土黄色大狗趴着不动,穿着防护服的裁判员才走上去,用手里的钢管敲打藏獒的背部,强迫它松嘴。

    “干嘛啊这是。”贺莱过了半晌才嘟囔出声,看着被拖走的黄狗,贺莱皱着眉,“该不会真咬死了吧……”

    程斯蔚没说话,视线跟着被拖下去的狗到场外,扔在男人脚下。可能是狗的主人,离得太远,程斯蔚只看见男人有些佝偻的背影,几秒之后,原本傻站着的男人突然揪住裁判员的衣领,周围人很快涌上去,把男人踢开了。

    光线旋转,落在男人脸上,程斯蔚很快认出来,是那天在狗场跟在沈峭旁边的那个人。

    “你干嘛去?”贺莱看着突然站起来往下走的程斯蔚。

    “下去看看。”

    楼梯很陡,程斯蔚扶着栏杆往下跑,一楼的人很多,程斯蔚一边说抱歉一边侧身往外走,在男人准备关门的时候,程斯蔚喘着粗气伸手挡住。

    男人抬起头,原本沮丧的表情在看到他之后变得有些迷茫。程斯蔚低头看了眼男人手里还没拉紧的袋子,原本还算顺滑的毛发跟血水黏在一起,跟赛场的嘈杂相比,后门里安静的吓人。

    “死了吗?”

    男人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停了几秒,回答说:“快了吧。”

    “沈峭知道吗?”

    “他要是知道,又要找人家打架了。”男人摇头苦笑,“没办法,狗被毒死一大半,不过来又要交一大笔赔偿金,原本说好不会弄死的,谁知道……”

    “附近有宠物医院吗?”程斯蔚伸手扶着袋子,抬起眼,“没断气就去,我付钱。”

    程斯蔚跟着男人坐上商务车跑到最近的宠物医院,把袋子放在诊断室的桌子上,医生拉开拉链,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我们只能尽力,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程斯蔚点点头,说麻烦了。

    看着医生跟两个护士一起把袋子抬进手术室,程斯蔚坐在沙发上,贺莱找不到他人,连着打了四五个电话。很快又打来第六个,准备接通的时候,男人站在他面前,双手有些焦虑地来回搓。

    “您别跟沈峭说,他不让老年狗比赛,但我真是没办法。”

    “不用我说他应该也会知道吧。”程斯蔚收起手机,“那么大一只狗没了,他又不瞎。”

    “本来就年龄大了,还有病,本来就……”

    后面半句男人没说,但程斯蔚知道他什么意思,沈峭要是发现,就说老死了或者病死了。这场比赛很明显,对方是一定要赢,既然要赢,他们出一只老弱病残,也是把损失降到最低。

    程斯蔚没说话,男人也开始沉默,他站在手术门口来回转。在等待的时间里,程斯蔚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有血,应该是刚刚拿袋子的时候沾到的,血发黑,在掌纹里凝固。

    手术门从里面推开,医生有些抱歉地摇头:“气管被咬断了,没办法。”

    程斯蔚抬起头,透过半开的门,看见地上的黑色袋子,这么看,的确看不出袋子上沾了血。很突兀的,程斯蔚想起那天,沈峭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们的命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