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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执念

    苗笙自然能看得出段展眉那眼神中的窥探,  心头突然一慌。

    “投奔什么?你忘了么,我跟你说过,阿闲当年已经被人救出去了,他现在身家清白,  不是我辈中人。”苗笙一手轻抚着游萧的发顶,  冷淡道,  “他拜了师父,专心修习剑术,  这些年来小有所成,现在下山游历,刚到五陵渡,  我俩因缘际会才得以重逢。”

    段展眉自然记得,苗笙仇家不少,却没什么朋友,来回来去提的最多的,  就是这个“小弦儿”。原因无他,不过是羡慕这人能够被人救出去而已,甚至还拿此人的乳名取做了游萧的小名。

    可即便知道他两人之间没有什么,  段展眉仍旧不喜欢苗笙心里惦记着别的人,不管男女老幼,  谁都不行。

    平日里他对游萧态度阴晴不定,也是这个原因。

    在他心里,苗笙只属于他一个人。

    “哦?即是这样,  为何要练这剑器舞?”段展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卓应闲,“舞蹈阴柔,  不怕有损你男儿气概?”

    卓应闲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为着苗笙,  他勉强给段展眉面子,才与他回话:“我就是我,不怕有损什么,也不怕别人怎么看我。太过在意某些事情,才是心虚。”

    “说得好,不惧人言,我行我素,这才是男儿本色!”

    段展眉并未被卓应闲的嘲讽惹恼,他伸手自然地搭住苗笙的肩膀,游萧吓得立刻躲到了卓应闲身后。

    在他手触到自己的时候,苗笙突地浑身僵硬了起来,但在人前,他也不想与段展眉难堪,便忍耐着。

    多可笑啊,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怀抱,现在却觉得是个牢笼,想挣脱,却又走不掉,仿佛自己已经被驯化了一般。

    “什么男儿本色,我才不管那些,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卓应闲手持宝剑挽了个剑花,“手中这三尺青锋觉得剑器舞很美,想尝试一番,还需得别人认可么?本来只想随便学来玩玩,但督导师父说够了演出的资格,为了小笙哥哥的生意,我也乐得贡献一二,毕竟当年他那么照顾我。”

    “是么?”段展眉偏头,看着身边的苗笙,兴致盎然,“刚才来时我只听说有人在练舞,并不知道还有演出,什么时候呢?我也好一睹卓公子的风姿。”

    还未等苗笙开口,卓应闲便抢先道:“便是今晚了!”

    见他不与自己商量就随便决定,苗笙无奈地垂下了眼,忽地想到自己那小院里还关着一个向羽书,便看向游萧:“萧儿,你先回院里,叫人好好洒扫一番,给段叔叔备水沐浴,别叫闲杂人等靠近。”

    游萧眨了眨眼,明白了苗笙的意思,点头清脆地应下,一溜烟跑没影了。

    段展眉目送他出门,笑道:“小短腿跑得倒是快。那我也不妨碍卓公子继续练习,这便先去洗掉一身风尘,晚上好仔细欣赏这剑器舞。”

    说罢,他很随意地一拱手,转身也出了练舞场。

    待他走远,苗笙才觉得自己两腿发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阿闲,何日演出,你应该与我先商议的。”

    卓应闲也知道这有些不妥,但他就是看不惯段展眉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只不过话已出口,也无法收回。

    他坐在苗笙身边:“抱歉,小笙哥哥,是我心急了。毕竟一连几日也打探不到消息,也没有汉哥那边的情况,我实在是坐不住,想尽快露面,也好在绿绮琴内活动。”

    苗笙长眉微蹙:“我只是不太想让展眉看到你。”

    起初卓应闲说要来绿绮琴,苗笙虽是答应,但一直悬着心,况且他就算不答应也没辙,在自己眼前看着,总好过让他在外招惹事端,于是只盼着聂云汉早点来接他出去,打探消息这种事倒真没指望他来做。

    就算是让他练剑器舞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若非不得已,苗笙还真不希望卓应闲抛头露面。

    谁知聂云汉那边不知遇上什么问题,迟迟不出现,段展眉倒是回来了,而卓应闲又心急地想把自己在绿绮琴的身份坐实,这无论如何都瞒不过段展眉的眼睛。

    “看到又怎样?”卓应闲满不在乎道,“他又不知我与汉哥他们是一起的。”

    “展眉眼线众多,那日你我与你那汉哥在街上相遇,他事后应该能查到,况且他此次回来应该就是要办这件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若是知道你与赤蚺的关系,我怕他会对你下手。”

    “这是其一。”苗笙忧心忡忡,“就算没有这层关系,若你今晚表演入了他的眼,我担心……”

    卓应闲挑了挑眉:“担心什么?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囚禁你,发卖你,用你来赚钱。”苗笙本不想说,但又觉得卓应闲似乎太不把段展眉当一回事,一咬牙才说出来,“他们水貔貅,也没少做人牙子的买卖!”

    “我是你朋友,他也会这么做?”卓应闲难以置信。

    苗笙苦笑道:“他哪会允许我有朋友!”

    这话不假,三年来,若是哪个小倌、姑娘即便是下人,与苗笙走得近些,段展眉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任那小倌还是姑娘是不是色艺双绝,他都一定会将人发卖掉,绝不允许有人与苗笙交往过密。

    后来严重到街上有人对他多看一眼,那些人都会被莫名其妙地找茬,挨顿拳脚都是轻的,若是地痞流氓,搞不好被弄得丢了性命的都有。

    时间久了原因不攻自破,大家不仅不敢看苗笙,连游萧也没人敢张望,因此才出现卓应闲、聂云汉与苗笙游萧初遇时的那情景。

    起初苗笙还以为那是醋海生波,后来才知,这不过是段展眉的独占欲在作祟。渐渐地他也就不再跟别人有过多来往,以免给人带来无妄之灾。

    卓应闲沉默片刻,抬头看他:“小笙哥哥,你也别多想。从我决定出来寻师父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面临万难的准备,不管在绿绮琴遭遇什么,都不是你的责任。况且,你既已让我进了这里,就知道我总有可能跟段展眉或者他的人直面相遇,现在纠结,岂不晚了?”

    苗笙:“……”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表现得风头太盛,以免惹麻烦。”卓应闲认真道,“我也不是要故意出风头,只是日子拖得实在太久,再不采取主动,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现在段展眉来了正好,我偏要引起他的注意,才能从他身上查些线索出来。至于别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十年功夫也不是白学的,用来自保绰绰有余。”

    话已至此,苗笙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道:“好吧,我也会好好看顾你。”

    卓应闲圆圆的眼睛盯着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一狠心说道:“先前没见过段展眉本人,只是亲眼见他叫人烧你宅院,已经觉得齿冷,现在见了他,更觉得他并非良配,满心都是替你不值。小笙哥哥,你离开这个人吧,别跟他耗下去了。你还如此年轻,一定会寻得良人的!”

    苗笙低垂着头,勾着嘴角没说话。

    一阵微风从门外吹来,轻轻吹起他鬓边一缕长发,卓应闲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人美极了,当真可爱,可见他如此颓丧的样子,又觉得可气。

    人怎能不为自己搏一搏呢?!

    “小弦儿,叫你笑话了。”苗笙轻笑着说,那神情是哀伤的,又是自嘲的。

    “我没想笑话你,只想让你醒过来。”卓应闲道,“沦落风尘是你身不由己没得选,可是离开一个害你的人,这总能做到吧?你总说羡慕我,可其实我逃生的机会也是自己抓住的。如果那日师父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多迟疑一瞬,可能一切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他抓住苗笙的袖子,使劲摇了摇,急切道:“就像你带着萧儿逃离红玉楼那样,你是有这个勇气和能力的,为什么不试一试?”

    “此一时,彼一时。”苗笙的面庞莹白无暇,沉静如同一尊俊美的雕像,“那时我是带着生的渴望,以为只要过了这个坎,就会求得幸福。”

    “说来也可笑,做我们这行,见的多的,都是些负心汉,却无端总是生出妄念,以为自己只要付出真心,便能遇到珍惜自己的良人。”

    “与展眉重逢那日,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像是我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有了另一种可能。所以,吃苦怕什么,危险又有何惧,只要能清清白白与他在一起,失去一切我都甘愿。”

    苗笙至今记忆犹新,当他终于摆脱满身沉疴站在段展眉跟前时,满心都是雀跃与欢喜,尤其段展眉还说,要替他开一家店铺,以此来维持生计,让他做老板,再也不用遭受被人欺压的痛苦。

    谁知这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男人转了转眼珠,说道:“那便开一家南风馆吧,你做熟了这行,自是知道如何经营。况且在五陵渡,风月场所更易上通下达,我常来这里办事,有你这家店在,也能多掌握些本地情况。”

    “其实他若问我,我想说的是开一家茶楼。”苗笙神色向往,“清淡素雅一点,我也好……假装自己是个干净的人。”

    “别这么想,你哪里不干净?!”卓应闲怒道,“那人分明就是自私,是他自己想搞个情报所,却无人可以帮他打理,恰好你出现了,他便利用你!”

    “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这并不紧要。有他在我已经知足了。”苗笙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飘忽,“做什么营生都没关系,况且我还能为他做事,也算是有用之躯,不算纯靠人养着。”

    “是我装作视而不见,不去想那些明明摆在我眼前的裂痕,还自以为人生从此顺遂美满。只是裂纹存在久了,终有一天要破碎的。”

    “从他手下人无心的话里,我能听出来,展眉其实在外边到处都有情人。他们水貔貅在自己的分舵辖地回到处跑,到处寻欢作乐已是常态。我知道后很生气,第一次与他争吵。他也赔不是,赌咒发誓说心里只有我一人。可信任是多么宝贵的东西,碎掉了就很难再补回来。”

    听到这里,卓应闲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太过分了!他不光利用你,还骗你,你为什么要心甘情愿被他骗?!”

    苗笙撩起眼皮,平静无波地看他一眼:“你不觉得这样才对么,我终于不再做梦,可以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生活。”

    “你当真看清了么?”

    “那是自然。十年了,谁都会变。他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抄情诗向我表白的少年,我也不再是那个他爱过的无暇的人。我是脏的,哪有资格为自己争什么。”

    卓应闲皱起眉:“你能不能别再这么说自己?!”

    “不这么说,就能逃避事实真相吗?”苗笙垂着眼,低声道。

    “你是身不由己,他应该更怜惜你!况且他不也到处是情人吗?”卓应闲听得恼火,“别说你卖艺不卖身,就算你被迫陪过客人,那同样都是睡了许多人,凭什么他就比你干净?”

    苗笙哑然失笑:“你这个想法还真是……我是求财,他是取悦自己,自然不一样。这世间不都是出钱的人高贵,收钱的人低贱么?”

    “全是屁话!屁话!”卓应闲气急了,拎起那把剑冲着椅子乱砍乱刺,只可惜那把剑是表演所用,根本不锋利,更不结实,没刺几下便折断了。

    “那即便按照你的说法,我俩都不干净,扯平而已。但像我这样的出身,连个男子的尊严都没有,只能依附他活着,自然也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事。但是我从某一刻起,突然懂他了。”苗笙笑了笑,轻声道,“他对我的感情,与爱无关。对于展眉来说,我现在只是他年少无助时残留在心底的执念,所以他要得到我,留住我,控制我。”

    卓应闲恨恨地扔掉剑,坐回椅子上,沉着脸:“他怎么想的你倒是清楚。可你自己呢?就宁愿这么下去?”

    门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练舞场也该掌灯了,可是下人们或许听说了段展眉来过的消息,没有一个敢靠近的,任凭这里逐渐变得黑暗。

    苗笙看着光线沉沦,将他掩在夜色当中,竟生出一丝安全感来:“我俩被命运拉扯在一起,看着像是圆满了,其实剥开外层华丽的罩袍,看到内里是腐烂的血肉,可这血肉却是紧紧相连的。我一半深爱着他,一半又恨透了他。我想逃开他,可我又只有他。”

    “人在失去一切的悬崖边上,都会紧紧抱住自己仅有的东西,要说放手,太难了。”

    “你以为展眉没有试着放手过吗?他每一次对我动了杀心,都是想要割舍掉自己这最后一根软肋。可他仍旧是做不到。”

    “所以有时候,我巴不得自己干脆死在他手上,他求仁得仁,我一了百了。”

    “不要一了百了!”

    游萧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卓应闲和苗笙看过去,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扑进苗笙怀里,带着哭腔呜咽道:“我就知道那个人回来,你又要难过!舅舅,萧儿以后尽力逗你开心,你能不能好好活着?!”

    卓应闲一直好奇苗笙与段展眉的故事,一直不好意思问,现在倒是知道了个彻底,却把自己气得肺管子疼。

    “小笙哥哥,路都是自己选的,感情的囚笼再挣不脱,也比命运的枷锁好应付。只不过就算我跟萧儿有心拉着你,也得你自己愿意抓住我们的手。”卓应闲站起身,掸了掸衣服,压着火,语调冷静,“天色暗了,我去准备晚上的表演。”

    他一边怒气冲冲向外走着,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

    戏文话本里也多见痴情女与薄情郎,可他听的时候就偏不信,什么感情能让人痴迷至此。

    就算痴迷,也得是互相对对方好,这一厢情愿、又要死要活的,乐趣何在?

    还不都是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

    小笙哥哥本就命运多舛,为何不多疼惜自己一点,跟这种混蛋多纠缠做什么?

    若我杀了段展眉……若杀了他,小笙哥哥即便恨惨了我,也总算是解脱了吧?不行,万一这个傻瓜再跟他去死,那可怎么办?!

    真是让人头疼,什么时候见了汉哥,问问他吧。

    嘁,问他作甚,那人也是个一谈感情就怂的胆小鬼,不是还要疏远我么?

    也不知这胆小鬼现在如何了?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阿闲:气死了,想手刃渣男。

    汉哥:放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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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当的当,当当的当~(春节序曲)

    祝大家2021春节快乐~凌晨许的愿全都能实现~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