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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汗颜

    左横秋三人应声止步,  回头望向他。

    聂云汉走上前去,将千里镜递给左横秋,下巴往前方一处点了点:“你看看。”

    左横秋接过千里镜,冲他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点头道:“确实有点像。”

    说罢他又把千里镜给了戴雁声。

    “像是一处以树木排列布置的阵法,  跟鬼打墙类似。”聂云汉跟卓应闲解释道,  “独峪人曾用过这种方法,将其称之为迷踪林,  本质就是个以树木建起的迷宫,误闯的人被阵法牵着在里头不停绕圈,同时也会触发泥土中埋的丝线,  令设阵的人知道有人中招,提前采取行动。”

    卓应闲望了望前方树木,不禁疑惑:“这里的树少说也有上百年了,如何布置,  若是新栽的,难道不会容易被看出来么?”

    “栽树是一种方法,至于是不是新栽的,  也好掩盖,即便掩盖不了,  如果每棵看上去都差不多,那也能起到作用。”聂云汉从戴雁声手里接过千里镜,放在卓应闲眼前,  指向不远处的几棵树,“还有一种办法——你看那边。”

    卓应闲从千里镜的镜片向外看去,  这镜片虽模糊不清,但也像是把十几丈外的树木搬到眼前似的,  他盯着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那些树枝是接上去的?!”

    聂云汉点点头:“虽然做得足够隐蔽,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不过,也就是我们足够警惕,若是换了别人,未必会注意到这些,很有可能误打误撞就进了这个迷踪林里边,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左横秋道:“哈沁跟某甲合作,那归燕门也应已经听令于他,接下来或许还有别的机关,咱们定要小心。”

    “既然已经在此处发现了阵法,是不是说明归燕门已经不远了?”卓应闲问道,“若是你们,会在周围布几层机关呢?”

    聂云汉答道:“看具体情况,会布三到四层。”

    卓应闲咋舌:“这么繁复,解起来岂不是要耗费很多时间?”

    “那倒也未必。”戴雁声道,“对别人来说可能会头疼,但对我们而言,不过寻常而已。”

    聂云汉仰头看看日光,沉吟片刻:“太阳就快落山了,既然发现了机关,就不宜晚间行动,我们尽可能向上多赶些路,寻到合适的地方就扎营修整,明日天亮再去解阵。”

    几人依言继续爬山,寻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面,判断与那迷踪林相距不远,便停了下来。周遭没有山洞,也只能露宿了。

    天气炎热,又怕暴露行踪,他们没有生火,吃完带来的饼子和肉干,安排好岗哨,便各自睡去。

    这一夜聂云汉和戴雁声轮流值守,卓应闲蜷在毯子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把他搂进了怀里,闻到熟悉的气息,他也本能地向那怀里钻了钻。

    “换岗了?”他没睁眼,轻声问道。

    “嗯。”山上夜间露水重,还是有些凉,聂云汉把卓应闲裹好,抱着他睡去。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卓应闲悠悠醒转,发觉那个温暖的怀抱不见了,抬手往旁边摸了摸,毯子上又凉又潮,看来人早已离开。

    突如其来的恐慌险些将他没了顶,他翻身站起来,看见不远处左横秋还在睡着,戴雁声靠在另一棵树下正看向他。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戴雁声脸上,映出眼底一缕一言难尽的神色。

    卓应闲脑中一片空白,本能抄起怀里的剑,快步向戴雁声走去。

    许是那神情太过吓人,还没等他开口问,戴雁声已经站了起来,做出阻拦的姿态,低声道:“别急,他只是在附近巡查,不会走远,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去。”

    听了这话,卓应闲的神志才堪堪回笼,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仿佛一只惊弓之鸟,未免有失稳重。

    “哦。”他强作镇定,仰头看了看天,估摸着还得有一个时辰才会天亮,简单道,“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着。”

    戴雁声见他眼睛发红,怕他此刻情绪不稳,便推托了一句:“无妨,我已经休息过了。”

    卓应闲往黑黢黢的树林里看了一眼,有些神不守舍道:“汉哥不在,我也睡不着。”

    若平时,他定是不会直白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此刻心烦意乱,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戴雁声想了想,便起身道:“好,我去睡会儿,辛苦你。”

    卓应闲点点头,目送戴雁声去另一棵树下休息,便坐了下来,努力整理思绪。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作祟,只要聂云汉不打招呼就离开,他就顿时会内心七上八下、怅然若失,这种状态让他觉得自己难堪大用,自卑自责一并发作,胸口裹了一团怨气,堵得难受。

    既然要担岗哨的职责,就不能三心二意,卓应闲把这股气强行压下,逼着自己打坐,好保持头脑清醒,六感警觉。

    如果不想被人嫌弃抛弃,就不能成为负累,不成为负累,就得让自己变得强大。

    想要让别人觉得自己强大,就要忍耐一切让自己显得脆弱的情绪,不管内里如何,至少在人前都要显得无坚不摧。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山间渐渐亮了起来,熹微晨光下,乳白色的薄雾萦绕在林梢,看起来仙气渺渺,将夜晚的沉闷气氛驱赶殆尽。

    卓应闲尽职尽责地守在原处,眼睛瞪得溜圆,半点不敢放松。

    不远处传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他登时起身,警惕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眼前一闪,接着脸颊便被一双柔软的唇轻轻蹭过。

    卓应闲:“……”

    聂云汉看他一脸目瞪口呆望着自己,不由地笑了,抬手轻点他的眉心:“亲一下而已,又没点你的穴道,怎么像个木头人似的?”

    “我在想,要是敌人有你这样的身手,我这个岗哨简直形同虚设。”卓应闲无奈地叹了口气。

    “傻瓜,像我这般身手的,世间能有几个?”聂云汉大言不惭,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

    卓应闲掏出布巾,轻轻擦拭他发间沾染的露水,笑道:“那等此间事了,你到江湖上换个武林盟主当当吧。”

    聂云汉搂住他的细腰,眉眼弯弯:“出庙堂,入江湖,阿闲你都开始给我谋划以后的生活了?这么想当盟主夫——不,盟主相公?”

    “做盟主相公有什么好处?”

    “排场大、有面子,走到哪里都有人夸,到时候咱自立门派,收弟子只收长得好看的,全都穿白衣,一个个仙气十足,出行的时候带上十个二十个跟在后头,保管把你衬得如神仙下凡,普通人都不敢直视,唯恐被你的光芒闪着眼。”

    “全穿白衣?”卓应闲想想那画面,忍不住笑,“怕不是要给我出殡?”

    “呸呸呸,纱衣!纱衣!用最好的料子,那什么轻容纱,越名贵越好!”聂云汉抬头指了指林梢的那层薄雾,“就像这山中烟雾似的料子,才能配得上我阿闲的绝色。”

    见这人说得眉飞色舞,卓应闲突然发觉,堵在自己胸口的那团怨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烟消云散,他整整聂云汉微微有些凌乱的衣领,促狭道:“对衣料这么有研究,我看你不像武林盟主,倒像是个裁缝。”

    “裁缝怎么了?衣食住行,‘衣’居首位!”聂云汉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将人抵在树上,漆黑的眸子闪着光,“若我做不了盟主,只能做裁缝,你还要我不要?”

    卓应闲笑盈盈地看他,认真地点点头:“要,我要定了!”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左横秋和戴雁声被他俩的酸话倒了胃口,又不敢动,可怜兮兮地隔着几尺远的距离互使眼色。

    左横秋往聂云汉方向瞥了一眼,皱了皱眉:他俩当我们死了么?

    戴雁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姓聂的真是,恶心!

    左横秋冲他挑眉:快起来,让他们少说两句。

    戴雁声摇摇头:我不,我老触阿闲霉头,换你!

    左横秋目光殷切:能者多劳!

    “行了你俩,别眉来眼去了,在我眼皮底下还装睡。”聂云汉的声音传来,“赶紧起来!”

    戴雁声和左横秋:“……”

    俩人默不作声地起身,把地上铺的毯子叠好放进背包,卓应闲也把东西收拾好,拿了干粮和水囊给聂云汉。

    “方才巡查一圈,有什么收获?”左横秋问道。

    聂云汉嚼着饼子:“沿着迷踪林绕了一圈,找到了阵眼,把阵给破了。”

    卓应闲意外:“这就破了?”

    还以为得费一番力气呢。

    “不知道第二层机关是什么。”戴雁声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希望中午之前能找到归燕门所在地,尽快探查。”

    左横秋点点头:“毕竟我们人手不足,在这里多耗一天,城里羽书和小风就有可能有危险。”

    “来之前我跟风姐说了,若是我们四天未归,让她带羽书再换到别的地方去住,届时在折柳居附近巷口留下记号就行。”聂云汉看看左横秋和戴雁声似乎只喝水,没有吃东西,意外道,“你俩不吃点?”

    两人异口同声:“不吃,饱了。”

    卓应闲看着他们的眼神,微微有些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