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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镇江的战火与屠戮

    1.英军兵临镇江

    吴淞口一战,老将陈化成不屈殉国,吴淞、宝山、上海相继失陷。战局已经糟糕到这个样子了,但身为两江总督的牛鉴大人心中并没多少紧迫感。因为牛大人判断,英国佬一定会一路北上,直扑天津,威逼京城而去。

    大清的地方督抚,面对船坚炮利的英夷,普遍抱着“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态度。只要英国佬不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闹事,那就阿弥陀佛了,哪个还愿意主动把脑袋伸向锅里,管其他人的闲事。

    当初,厦门失陷,英军离开福建,进兵浙江。此时,原来的闽浙总督颜伯焘被撸了官,新任闽浙总督怡良主持福建军务。怡良一上任就明确告诫下属,不可挑衅英人,否则英夷就会从浙江撤兵,掉过头来找福建的麻烦,那么,我们福建就是替浙江受祸了。在怡良的盘算里,只要英夷离开福建地界就好,至于他们在浙江爱咋咋地,和自己没有关系。

    现在,两江总督牛鉴也是这样盘算。只要英夷离开两江地界,一路北上,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至于直扑天津,威逼京师,那是直隶总督该应对的问题,和两江没一毛钱的关系。

    但是,牛鉴判断错了,英国佬并没像他希望的那样,一路北上,直逼天津。

    道光二十二年五月廿八日(1842年7月6日),英军开始从吴淞口撤兵,溯长江西上。长江一线清军只是做一些象征性的抵抗,然后就稀里哗啦地溃散了。

    六月初六日(7月13日),英舰船“伯鲁多”号和“复仇神”号驶至镇江圃山附近江面,并与清军发生炮战。

    六月初十日(7月17日),英军大部队兵临镇江城下。

    这是什么情况,英国佬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其实,英军自有他们的套路,只是这个套路和牛总督设想的不一样而已。英军扬子江战役的目的就是控制长江,封锁京杭大运河,切断清政府内陆水运交通,逼迫清廷尽快屈服认。

    牛鉴当然不知道英国佬的进军意图。当英国军舰沿江而上,直逼镇江时,他顿时手足无措,感觉问题严重了。

    镇江,又称京口,位于长江和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它是京杭大运河的咽喉,长江重镇江宁(南京)的屏障,更是历代长江下游的军事重镇。

    镇江一旦被拿下,大清南北水运的喉咙就被捏住,南北物流就会被阻断,清廷北方赖以维继的漕运就玩儿完了。京师里文武百官、士绅商贾没了漕运的粮食,估计就要饿着肚子上班了,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英国佬就是瞅准了大清这个喉咙发力,拿下镇江就基本达成了他们发动扬子江战役的目的。

    问题是,对于这样一个战略要地,两江总督牛鉴却没做什么像样的布防,镇江的防御力量差得厉害。

    首先在兵力上,中英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英军兵临镇江,统帅是陆军司令郭富和海军司令巴加,统领各种舰船70余艘,海陆军近7000人(另有一说是,英军先派近7000人,后增兵至2万)。

    清军方面,驻防镇江的最高军事长官是京口副都统海龄,他部下有京口八旗兵和青州八旗兵共1600余人。就这么一点兵力,两江总督牛鉴还认为“京口官兵,足资防守,毋庸添拨”。当得知英军向镇江进兵时,牛总督才慌了手脚,急忙调拨援兵。

    六月初六日(7月13日),参赞大臣、四川提督齐慎率四川绿营兵700人赶赴镇江。

    六月初九日(7月16日),署理江南提督刘允孝率领湖北绿营兵1000人抵达镇江。

    六月十二日(7月19日),浙江派来江西绿营兵1000人驰援镇江。

    京口副都统海龄统领所部八旗兵驻防镇江城内。参赞大臣、四川提督齐慎,署理江南提督刘允孝统领绿营兵驻防镇江城外,协助海龄防守镇江。各方兵力总计4000余人,这就是防御镇江的全部力量。

    鸦片战争开战以来,英军战斗力强悍,那是有目共睹的,况且现在他们的人数远远超过清军,所以,就兵力而言,英军占据绝对优势。

    除兵力处于劣势之外,镇江的城防设施也很不像样。鸦片战争开战后,历任两江总督都将防御的重点放在沿海地带,对长江的防御未作重视。镇江非但没有像厦门、定海那样坚固的防御工事,而且城内的大炮也多被征调到吴淞口去了。

    这样薄弱的兵力、单薄的城防,镇江被拿下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英国佬一路所向披靡,自然不把镇江放在眼里,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镇江,却让他们付出了鸦片战争以来最为惨重的代价。

    镇江,对英国佬们来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bug(漏洞)”。

    2.当硬骨头碰上糊涂领导

    与畏敌如虎的两江总督牛鉴不同,驻防镇江的京口副都统海龄可是个硬骨头。一路所向披靡的英军,在镇江和海龄交手时,付出了他们在开战以来最为惨重的代价。

    英军沿江而上,直逼镇江,两江总督牛鉴顿时慌乱起来。他于道光二十二年六月初六日(1842年7月13日)赶到镇江,但只待了一天就溜号了。

    对镇江的防务策略,堂堂的两江总督牛鉴,想法十分“务实”:出点银子,买个平安。牛鉴到镇江后,就给镇江的地方文官施加压力,让他们筹集一笔“赎城费”,交给英军,换得镇江免于战火。

    给英国佬支付“赎城费”的事情,早有先例。当初靖逆将军、皇侄奕山主持广州军务时,就和英军做了一笔交易,通过支付给600万银圆的“使费”,换取英军从广州城里撤军。这个“使费”和“赎城费”也就是叫法不同,实质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换得暂时的安宁而已。

    吴淞口战败后,英军海军司令巴加和陆军司令郭富就一起署名发出照会,要求上海官员支付100万银圆,来换取英军从上海和松江府撤兵。上海官员还没来得及缴纳这笔钱,英军主力就急不可耐地攻打镇江去了,“赎城费”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虽然上海的“赎城费”没拿到手,但这却是英军主动索取“赎城费”的开始。其后,他们将此敲诈手段发扬光大。英国佬主动要钱的事,大概给牛鉴提了个醒,让他想到了给英军支付“赎城费”,换得镇江免于战火。

    英军此次兵临镇江,目的是封锁长江和京杭大运河的水运,迫使清廷彻底认。这样重大的战略意图,岂能因为一点银子就白白放弃。

    牛鉴不明白英军的战略意图,所以才一厢情愿地提出“赎城”的方案。先不考虑这方案英国佬是否答应,单在海龄手里就通不过。海龄严词拒绝牛总督花钱买安宁的策略,表示要和来犯的英夷死磕到底。牛鉴见海龄态度如此强硬,索性撒手不管了,将镇江的防卫交给到了海龄,自己脚底抹油,溜到南京去了。

    海龄,郭洛罗氏,镶白旗满洲。身为旗人,当兵打仗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海龄年轻时,先从八旗骁骑校干起,驻防山海关,后来升任直隶张家口协守备。嘉庆年间,因参加镇压天理教起义,战功卓著,历次擢升为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

    道光十五年(1835年),一直官运亨通的海龄栽了跟头。他大概因有了战功,便滋长了骄纵的毛病,结果得罪了他的上级——时任直隶总督的琦善。琦善弹劾了海龄一个“性耽安逸,不勤训练”。于是,海龄的正二品总兵就被撸了,降级为正四品的二等侍卫,而且还被一脚踢到新疆,做了个古城领队大臣。

    道光二十年(1840年)秋,海龄被重新起用,授西安右翼副都统。一个月后,又调任江宁副都统。其后不久,因英军一路北上,朝廷在加强沿海布防的同时,也重视起长江的防御,于是海龄又被调任为京口副都统,驻守镇江。

    道光二十一年正月(1841年2月),海龄赴任京口副都统。到任后,他对镇江的防御十分上心,认真操炮练兵,积极从事京口备防。但是从伊里布到牛鉴,历任两江总督都认为英军的攻击方向在沿海,长江一带不会有事,所以没给海龄多少财力物力用于镇江防务。

    即使如此,海龄还是尽其所能,强化镇江的防务。他积极地训练士卒,亲自率领军民修复城墙,努力改善镇江十分脆弱的城防。

    到牛鉴出任两江总督的时候,海龄在镇江城防上的种种努力都碰了壁。海龄统率的八旗兵只有1600多人,兵力实在太少。他请求给镇江再调拨些兵力,但两江总督牛鉴却以“京口官兵,足资防守,毋庸添拨”为由,予以拒绝。非但不给补充兵力,牛鉴还把镇江城里的大炮征调到吴淞口加强海防去了。碰到这样一个不通防务而且还刚愎自用的领导,海龄也是“有看法,没办法”。

    不给兵,那就准许招募些壮勇吧。就这点小要求,还是被牛鉴拒绝。更悲催的是,海龄为了鼓舞士气,提出给手下士兵预支半年钱粮,结果被牛鉴弹劾了一个“扰乱人心”,落得一个降两级留任的处分。

    没办法,人一旦遇上一个糊涂领导,那日子过得就像天天放哀乐一样。

    吴淞口失陷以后,海龄感觉英军会沿江而上。于是他上书朝廷,要求用沉船巨木阻塞长江航道,防止英国军舰沿江而上。海龄大概是没招了,所以才提出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办法。

    阻塞长江航道可不是说着玩的,那将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再说,阻塞长江航道对自己的影响恐怕远远大于对英军进军的影响,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自己抓住自己的喉咙,把自个儿往死里整。还好,道光皇帝不糊涂,他在海龄请求阻塞长江航道的奏折上朱批了“费力无益”四个字,就这样轻轻松松否决掉了这个不靠谱的建议。

    在镇江,海龄的种种努力,算是尽到了一个驻防武官的职责,但这些努力,并没改变镇江城防薄弱的状况。英军已经兵临城下,镇江将迎来一场血与火的大劫难。

    3.血与火的大劫难

    英军兵临镇江,共有各类舰船70余艘,海陆兵7000余人。英国海军舰船火力强大,很快就封锁了镇江上游和运河南北江门。然后,英军海军就将攻克镇江的功劳让给了陆军。因为侵略军一路北上,海军取得的战功实在太多,现在是该匀出一些功劳给陆军的时候了。

    英国陆军士兵多数装备当时比较先进的前装燧发滑膛枪,而且还配备炮兵部队。这样的装备比清军的鸟铳、抬枪、弓箭、大刀、长矛等家伙,至少先进了一个世纪。所以,英军海军司令巴加和陆军司令郭富认为,攻取镇江不费吹灰之力。但结果是,他们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道光二十二年六月十四日(1842年7月21日),英军派出70余艘舰船在镇江城北江面一字排开,封锁长江,摆出一副即将攻城的架势;同时,部署陆军三个旅,一部攻城外清军,一部攻北门,一部攻西门。

    六月十五日(7月22日)清晨,英国海军舰船炮击镇江外围防御工事。陆军在海军的炮火掩护下,向镇江发起进攻。

    参赞大臣、四川提督齐慎,署理江南提督刘允孝统帅绿营兵驻防在镇江城外。面对英军的猛烈攻势,城外绿营兵稍作抵抗后,就败退而去。

    海龄曾一度派兵出城支援,但这样的主动出击无法抵抗英军的猛烈进攻,也不能阻止齐慎、刘允孝所部绿营兵的败退,城外防御很快就崩溃。海龄只好关闭城门,率所部八旗兵据城死守。

    击退城外清军,英军开始向北门和西门发起进攻。英国陆军一面正面攻城,一面又运来云梯攀城。英国海军也派出一支船队,沿运河驶来参加攻城。面对英军进攻,八旗兵奋勇还击,击退用云梯攻城的英军,还发炮击退支援陆军攻城的英军舰船。

    虽然八旗军奋勇抵抗,但是还是无法抵挡英军强大的攻势。英军用火炮轰塌城墙,用炸药炸开西门,镇江城被攻破。

    镇江城被攻破,英军蜂拥而至。海龄妻子为激励丈夫与敌血战到底,带着孙子跳入熊熊大火之中自焚而亡。

    亲人悲壮自杀,海龄心如刀绞。他挥泪召集残部,继续与英军殊死战斗。八旗士兵依然斗志高昂。他们使用手中劣势兵器,凭借城中有利地形进行巷战,与敌人争夺每一寸土地。

    海龄率部与英军殊死血战,虽坚守两日,但败局已无法挽回。绝望的海龄回到衙署,命部下将公文纸和木柴一起堆在他的周围,然后亲手点火自焚,壮烈殉国。

    英军在镇江一役中投入兵力最多,但遭受的损失也最大。此役英军死亡37人,伤127人,另有3人失踪。这样的伤亡数目,相当于自开战以来,英军历次重大战役死伤人数的总和。镇江是战败了,但八旗士兵的奋勇抵抗,也让英国佬实实在在地吃了大亏。

    参与此战的英军军官利洛在《英军在华作战末期记事》中记录道:“今天一整天不论是汉兵或满兵都表现得非常勇敢,很令我们敬佩,我可以肯定地说,中国方面的上层人士,从他们的行动可以看出,虽然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还是不肯屈服的。”

    另有参战英军回忆说:“满兵作了一次最顽强的抵抗,他们寸土必争,因此,每一个城角和炮眼都是短兵相接而攻陷的。”

    恩格斯在《英人对华的新远征》一文中说:“如果这些侵略者到处都遭到同样的抵抗,他们绝到不了南京。”

    镇江八旗兵几乎全部战死,他们的亲眷也殉难无数。在战斗的最后一刻,这些老弱妇孺,或自杀,或借亲人之手了结生命,其惨烈悲壮非文字可以传达。

    八旗兵驻守于此近二百年,此处是亲眷生活之处,是祖宗埋骨之地。他们浴血奋战,所保卫者,是实实在在的家园。所殉难者,是因为目睹家园被毁的悲愤和绝望,是不愿向侵略者低头的骄傲和决绝。

    英军攻陷镇江后,四处抢劫财物,奸淫妇女,而后又四下纵火。镇江在侵略者的蹂躏下,已为人间地狱!

    4.海龄的身后荣辱

    镇江虽最终不免沦陷,但英军也付出了自开战以来最为惨重的代价。八旗兵在镇江浴血奋战,打出了八旗军的血勇,无愧于八旗军的威名。道光皇帝感喟道:“朕之满洲官兵,深堪悯恻。”

    对力战不屈、自焚殉国的京口副都统海龄,道光皇帝亲发谕旨称赞海龄“为国捐躯,忠义可嘉”,并下令查访海龄后人予以优赏。朝廷对海龄身后的哀荣也极其重视,“谥昭节,入祀昭忠祠,并建祠镇江,妻及次孙附祀”。

    就在海龄极尽哀荣之时,驻镇江府地方官常镇道周顼上书禀奏,海龄在镇江闭城期间犯下暴行:“城上开炮开枪,击杀平民,指为汉奸,无辜罔吁。又每日城内搜索汉奸,立时正法,每日约杀十余人,颇有冤枉。”

    接着,又有言官奏称,海龄并不是自杀殉国,而是因滥杀平民,激起民变被“乱民”戕害。一时訾议汹汹,让道光皇帝也变得糊涂起来。

    海龄之死,如果是力战不屈,兵败自焚,那就是殉国成仁,必须表彰其忠勇,树立典型。但如果海龄真的因为滥杀无辜,激起民变,被“乱民”戕害,那么,海龄就是罪人,死不足惜。

    此时,彻查海龄在镇江的所作所为,就不单关系他本人的身后荣辱,更成为朝廷必须表明立场的大是大非。道光皇帝亲下谕旨,旗帜鲜明地指示两江大员,彻查海龄在镇江的所作所为和死亡原因。

    当时在两江的钦差大臣耆英主持彻查,两个多月后,事实真相基本浮出水面。海龄确实干过滥杀无辜的事,但他力战不屈,壮烈殉国也是事实。他既是一个英勇不屈的烈士,又是一个屠戮百姓的浑蛋。

    道光二十二年六月初八日(1842年7月15日),即英舰船“伯鲁多”号和“复仇神”号驶至镇江圃山附近的第二天,英军兵临城下。镇江百姓人心惶惶,都想出城逃难。海龄却下令禁闭城门,不放任何人出城。

    急于逃命的镇江百姓因为不能出城,联合向海龄抗议,海龄却以“汉奸”的罪名将抗议的百姓拘拿。闭城后,海龄纵兵四处捕捉“汉奸”,将13人处斩在小校场。此后接连六天,京口驻防八旗兵四下抓捕,甚至肆意开枪射伤行人,据传被杀者达700余人。

    镇江流传下来的竹枝词有言:“都统差人捉汉奸,各家闭门胆俱寒。误投罗网冤难解,小校场中血未干。”这说明海龄滥杀无辜的传言非虚。另有《出围城记》记载:“城中炊烟寥寥,盖城闭市亦闭,饥民无处市米,亦无处市饽饽,人疑副都统欲尽汉人而后止。”

    城外英军虎视眈眈,城内八旗兵横行暴虐,可怜的镇江百姓成了失去庇护、任人宰割的羔羊。海龄禁闭城门,镇江百姓无法出城逃难。英军攻陷镇江后,大肆烧杀淫掠,镇江如同人间地狱。海龄罪责难逃!

    根据耆英的调查,海龄全家殉难,本人自焚殉国是事实。海龄滥杀无辜也实有其事,但仅止于小校场处斩的13人。这样的数字明显是打了大大的折扣,但即便是滥杀13人,也是犯下重罪。如何对海龄盖棺定论,就成了一个难题。

    最后,道光皇帝下谕旨拍板定案:海龄因守镇江,拿获奸细,办理草率,原有应得之咎。唯既阖门殉难,见危受命,大节无亏,仍遵前旨,照都统例赐恤。入祀京师昭忠祠,并于该地方建立专祠。常镇道周顼所禀失实,着与该处城陷后未经殉难之文武各员一并查明,再行严参。

    道光皇帝大概是太需要一个忠勇的典型,所以才以“见危受命,大节无亏”的话,强行将海龄送进了昭忠祠里。这明显就是自欺欺人,给自己和海龄找台阶下。他的这种说辞,怎么可以让后世认同?

    一个军事统帅,驻防镇守的意义就是保境安民。如果城池无法守卫,疏散民众就是将领义不容辞的职责,岂有关闭城门大肆捕杀的道理?一个滥杀无辜百姓的将领,即使他再如何忠勇,这忠勇又有何意义?

    海龄捕杀“汉奸”,屠戮百姓的举动,并不是他个人的丧心病狂,而是清朝贵族普遍存在的隐秘心理作祟。清军入关二百年,面对人口众多的汉人,他们心虚至极,对统治缺乏信心。防备汉人,视汉人如仇雠,一直是清朝贵族秘不可宣的政治正确。所以,在外敌入侵的危难时刻,海龄不可能放心地选择和汉人并肩作战,而是担心汉人在背后捣乱,担心所谓“汉奸”里应外合。这种内心的虚弱和恐惧,使他将屠刀伸向无辜百姓,成为千古罪人。

    官员视民众为仇雠,民众亦仇视之。海龄激起民变,被“乱民”戕害的传言,也就是基于此理而产生的。统治者和其治下的民众互不信任到这种程度,岂能同仇敌忾,共御外辱?鸦片战争,清廷之败,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