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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页

    罗杰·艾伯特[26]和吉恩·西斯克尔[27]的影评中既有“拇指朝下”(表示批评),又有“拇指朝上”(表示赞赏)。他们两个人常常意见相左,于是就产生了一个令人费解的标志——一个朝上的拇指和一个朝下的拇指。当然,不同于古罗马皇帝图拉真,艾伯特和西斯克尔的拇指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是它们却能影响电影的上座率和票房收益。在一篇关于他们两人的杂志报道中,他们的拇指被画成了剑状,旁边的标题是:“谁的拇指更大?”1995年,《兔八哥》的导演——极受敬重的查克·琼斯[28]发行了一部新的动画片,名为《又一个讨厌的夜晚》。在这部历险短片中,主人公是一只名叫密歇根丁蛙的青蛙,它发现自己身处古罗马,对于它的表演,看台中的评判员全部做出了拇指朝下的手势(其中也包括漫画版的查克·琼斯),观众席中只有两人把拇指高高举起,即动画版的西斯克尔和艾伯特。

    数个世纪以来,有一小部分人利用大拇指举足轻重的地位和颇为敏感的特点,将它变为他们施虐的对象。比如,旧时的一种刑具叫作“拇指螺丝”,专门用来挤、夹大拇指;古时,当士兵想给敌方留条命时,通常会砍掉他们的大拇指,如此一来他们便无法再拿握武器,对他们也起到了警示作用。在《圣经》中,犹大与他的兄长西门一同追击迦南人与比利洗人,在比色遇见了敌方国王亚多尼比色,“但是亚多尼比色逃走了,他们追赶并捉拿了他,砍断了他手脚的大拇指和大脚趾”。这使他遭受了更大的痛苦与侮辱,也因此失去了行动的平衡感和灵活性。在迈克尔·翁达杰[29]的小说《英国病人》及其同名电影中,其中一个人物因拒绝透露纳粹想要的情报,被纳粹刽子手砍掉了拇指。没有了拇指,他便失去了与四指对合的功能,此时的手就如同鸭脚板一般无用。这残忍的一幕让我们知道拇指这个“小手”有多么重要。

    天生的印记

    我们认为雪花具有独一无二的特质,因为不存在两片完全一样的雪花。其实,任何两种物体都不会完全相同。或许,我们身上的一样东西——指纹,可以更好地解释雪花原则:大自然就像一个谨慎的官僚主义者,她不会给两个人分配同一枚指纹。当然,指纹并不是验证身份的唯一可靠的办法。人类足底的足纹看似相同,但实则不同,且永不改变,因此医院通常都会给新生儿录下足印。但是用指纹来验证身份仍然有两个优点:一是指纹录入非常简单、易行;二是罪犯一般也不会用脚去洗劫公寓或者开枪。

    自从指纹成为一种身份验证的方法,那些想躲避公众视线的人就把它视作负担。许多臭名昭著的恶棍、歹徒都试图抹去自己的指纹,约翰·迪林杰就是其中一位。为了抹除指纹,他经历过数次非常痛苦的手术,但都无济于事。每次手术后,指纹又会重新长回来,不仅清晰可辨,而且和原来的一模一样。迪林杰碰到了最强劲的对手——人类神秘的天赋之一。龙虾的腿失去之后还可以重新长出来,这已经令人惊叹不已,事实上,人的指纹更为神奇。龙虾每次长出的新腿,都要比原来的更小一些;而人类的指纹——除非是真皮层受到了严重损伤——在受伤后会完全恢复原状,就好像身体记得自己独特的生物图谱并重新创建它一样。指尖的皮肤会重新长出和原来一模一样的涡纹、环纹和弓纹,如同水星上的伦勃朗撞击坑(坑底反复被火山熔岩填平,形成轮辐图案),每次都能神奇地自我修复。

    指纹辨识除了能在追踪罪犯方面大展神通,还有许多其他的用处。事故、自然灾害、战争、恐怖袭击等都会造成许多受害者身份不明,需要识别。数据库里录入的往往不是歹徒的指纹。执法部门和民政部门都建议人们(至少是那些目前没有想过要犯罪的人)去录入指纹。指纹是如此重要,它甚至拥有一个专门的术语——“手指纹样”(dermatoglyphics),该术语有时也表示“皮纹学”,“皮纹学”还可以用另一个术语dactylography表示。目前,有关指纹的各种术语得到了广泛使用,说明指纹学研究的程度有多么精深。比如,弓形纹又分为普通弓形纹和帐形纹;箕纹又分为正箕纹和反箕纹;涡纹又分为普通涡纹和杂形斗。在这些类别之下还可细分。一条纹路既可以在节点处分岔,又可在此终结,从而形成各种形状的指纹,如桥纹、短脊纹和涡纹。另外还存在不与其他任何纹路相接的短纹,那些极小的短纹则被称为岛纹。指纹学家又用字母与数字将这些不同形状的指纹进行分类,包括基数词、序数词、小写字母、索引码等。早在护士将婴儿的手脚印印在出生证明上之前,人类在胚胎时期就已经携带了具体的身份信息。在母体怀孕两个月后,胚胎不再是苏斯博士[30]笔下的动画形象了,它更具有人类特征——手指和脚趾已清晰可见。再过一个月,指纹和脚纹便开始产生了。

    指纹和人体其他部位一样,都有存在的理由。形式的确是服务于功能的。人类独特的指纹标记,首先证明了人是用“非标准化”的方式演化出的物种,此外,指纹还有自己的使命。人的皮肤极具变通性:膝盖和肘部附近的皮肤松弛灵活,而掌部则紧绷有力。不同部位的皮肤厚度也不相同,从极薄的眼睑到粗硬的脚底。皮肤担任着各式各样的任务,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抓握东西。在放大镜下,你可以看到指尖的肉垫上凹凸不平、布满纹路,这些表皮纹路由“山脊”与“山谷”交替构成,像极了轮胎胎面的花纹,只是表皮纹路更为敏感,用途也更多。互相独立的四指和能与之相对的拇指让你能够拿起酒杯,但是指尖皮肤上的纹路可以帮你握紧酒杯,否则杯子就有可能摔在地上。凸起的“山脊线”是由表皮增厚形成的,它们不仅能协助抓握,还是汗腺孔的所在。它们叫作“乳突脊线”(papillary ridges),或者“真皮乳突”(dermal papillae),该词源于拉丁文中表示乳头的术语——papilla,生物学家用这个词表示任何类似的小凸起。指肚上的纹路和汗腺使得人类会在所有触摸过的地方留下油质指纹。指纹样式的生成无规律可循,但这恰是其重要性的根源所在。

    虽然在很早以前就有许多人发现了指尖上的纹路,但直到放大工具出现后,人们才开始对其有了全面的了解。17世纪初叶,双筒望远镜和显微镜问世,暴露了此前人类认识世界的局限性,同时也告诉人们:技术手段会将人类视野扩大到何种程度。在非凡的20世纪,有三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为指纹认知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第一个是来自意大利的生物学家兼解剖学家马尔切洛·马尔皮吉,他发现了毛细血管,从而完善了威廉·哈维[31]关于血液循环的解释。马尔皮吉在放大镜下仔细地观察了指尖上的一切,发现毛细血管和神经末端就贮存在“真皮乳突”这些“山脊”中。1684年,英国物理学家与植物学家尼希米·格鲁发现,“真皮乳突”常呈现球面三角形或者椭圆形,其上的汗液清晰可见,“每个汗腺孔看起来都像一个小喷泉”。其后一年,荷兰解剖学家哥瓦德·彼得罗出版了著作《解剖学》。这本书里有数幅美妙的皮肤特写图,其中一幅就是简化的但仍十分清晰的拇指指纹图。

    指纹研究的后续发展同样也得益于各国科学家的共同努力。1823年,波希米亚的生理学家贾恩·伊万杰利斯塔·普尔基尼公布了他发现的9种指纹式样,和现今仍在使用的式样基本一致。人们普遍认为他是第一个提出指纹可按式样分类的人。旅日苏格兰籍传教士亨利·福尔茨[32]则促成了指纹学研究迈出历史性的一步,他向《自然》这本科学杂志投了一篇稿——《手上的皮纹》,并发表于1880年10月28日。

    我在日本采集了大量指纹,目前正在采集其他各国人们的指纹,希望这样能够帮助人类文化学的学生做分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