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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页

    有许多迹象表明,母亲亲自哺乳会给亲子关系带来积极的影响,会加强双方的身体和情感联系。1973年,由波士顿妇女健康写作组撰写的具有开创性的《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出版。作者们反驳了因医学原因拒绝母乳喂养的做法,这一做法在“二战”以后逐渐流行。她们认为,母乳喂养“令人喜悦、感觉充实、有成就感……喂奶对于母亲和婴儿来说都是一种快乐而放松的方式”,她们总结道:“这是对我们身体的一种认可和肯定。”

    促进乳房发育的激素与植物中的一组化学物质之间有着惊人的联系。最主要的雌性激素是雌二醇,由卵巢产生。它负责设计和建造乳腺和生殖系统,也会对交配行为产生影响。经证明,雌二醇的化学成分与三叶草和其他豆科植物中的类黄酮和色素非常相似。根据英国科学作家莱尔·沃森的讲述,“二战”期间,澳大利亚农场绵羊的繁殖率大幅下降,大大影响了农场的生存。农夫们猜测,问题可能在于一种新品种的三叶草,并把这一三叶草病症命名为“三叶草病”。最后查清了“病因”:为了不让动物吃掉自己,三叶草释放了一种类似雌二醇的化学物质类黄酮。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但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沃森写道:三叶草和绵羊这对植物——食草动物搭档相互依存,绵羊以三叶草为生,而三叶草则竭力保护自身以免被绵羊食用过多而绝种。三叶草中的类黄酮就像避孕药,绵羊食用之后,受孕概率降低,动物数量减少,从而保证了三叶草的生长和草场的兴盛。

    像三叶草一类的植物通过制造一种化学物质,让食用它们的动物降低受孕概率,从而控制繁殖率;与此类似,母乳喂养可抑制身体再次受孕,因此也是一种避孕方式。几个世纪以来,有见识的妇女都尽可能地延长哺乳期,为的就是充分准备,以应对下一次严重消耗精力、体力的怀孕和生产。

    出乎意料的是,孕期激素变化导致的停经,让人误以为乳汁和血液是同一种重要体液,只是形态不同。这种看法非常古老,在文艺复兴之后仍然大有市场。16世纪的法国医生、作家茹贝尔写了《受欢迎的错误》一书,概括了当时流行的观点:“原先子宫里的血和现在乳房里的奶,难道不是同一种东西吗?只不过奶水被血液的自然温度和生命活力漂白了。”美国历史学家托马斯·拉克尔在《性的建构:身体与两性的历史》一书中指出,达·芬奇时代的解剖学家就已明白,血管和乳腺没有明显的联系。但这种“无联系论”受到了冷落,因为它与“古老的模型”不符。拉克尔说,“子宫与乳房之间的联系,显然没有诗歌中描绘的血与奶的关系重要”。

    胡特市来的女魔头

    最官方的乳房……是芭比娃娃的乳房。

    ——娜奥米·沃尔夫,女权运动家

    和许多名人一样,芭比娃娃从没有过隐私,几十年来饱受批评。假如她退隐到居所“梦想小屋”,并竖起她小小的塑料中指回敬世人,也无可厚非。艺术家们从她那里找寻灵感,对她持怀疑态度的人嘲笑她炫耀、摆阔、挥霍,讽刺她身材比例夸张。人们对她的看法各异:小孩子为衣橱里的芭比感到喜悦万分,而科威特官方在1995年发布了“禁芭令”,把她当作道德败坏的西方“女魔头”。她的来历和传奇,大多与她那对超大的乳房有关。因为她的原型——德国莉莉就拥有丰满的乳房,才大受欢迎,于是吸引了一个美国玩具制造商的目光。芭比象征并体现着人类对乳房的迷恋。

    1952年,德国漫画家雷哈德·博伊廷在影响力较小的期刊《图片报》上发表了一组漫画。漫画的主人是一个叫作莉莉的年轻女人,她名声不好、狂野妖艳,从闺房到跑车,目的只有一个:钓到一个百万富翁。显然,钓饵也只有一个:她的身体。这个长腿的纸上莉莉是一个日耳曼金发女郎,常常梳着马尾辫,长着生动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她的双腿逐渐变细,双足纤小。莉莉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硕大丰满的胸部。莉莉像玛丽莲·梦露一样的形象广受男人们的喜爱,他们像被淫邪的巫师施了魔法一般,疯狂地想让莉莉变成三维的立体形象。纸上莉莉诞生三年后,一家玩具公司开始在市场上出售模制塑料莉莉玩偶。玩偶莉莉最突出的特征和漫画莉莉一样——乳房丰满、夸张,穿着容易脱换的清凉衣着。像漫画中刻画的那样,玩偶莉莉也是男人的新宠,是那种可以在《花花公子》上做广告的青春期的性玩具。

    1956年,露丝·汉德勒带着女儿芭芭拉到欧洲旅行。她当时是加利福尼亚州一家创办不久的玩具公司——美泰(Mattel)的创始人之一。有一天,她们在一个商店的橱窗里邂逅了莉莉。后来,汉德勒说她一直在努力说服美泰的设计师为美国玩具迷们开发生产一款成年玩偶。她购买了三个莉莉玩偶,并把她们带回加利福尼亚州。这是一次事业腾飞的好机会。制造德国莉莉的目的在于诱惑男性,因此当时德国(男性)漫画家和玩具设计师们全情投入,实现了这一目标。而汉德勒想象中的美国版莉莉要取悦的却是小女孩,对此,美国的男设计师们觉得无从下手。尽管手头有莉莉玩偶作为原型,美泰的男设计师们还是反对汉德勒的积极创意。他们断言,要创造一个比莉莉更灵活、更柔软的玩偶,在技术上存在诸多难以克服的难题,而且做出来也不会有市场。汉德勒确信,这种反对声音掩盖下的事实是:设计和销售有乳玩偶这一思路,让这些男人感到不舒服。显然,乳房是男人们的天生最爱,而小女孩们早晚会自己长出乳房。

    在美泰设计部,似乎有几个人认同弗洛伊德的观点:身体构造是天生注定、不可改变的。怎么把一个专为男人设计的玩偶变为小女孩的最爱呢?最终,放荡不羁的德国莉莉变成了天真无邪的美国妹妹芭比,唯一不变的是那对丰满的乳房,还有世人对她们的纷争和议论。许多研究都聚焦于芭比对美国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她如何影响小女孩的自我认知和对她们乳房的认知的。美国作家麦克唐纳等维护者急切地回应道:“难道有这么多人蔑视孩子的智商吗?她们真的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蠢到受一个玩偶的摆布吗?”如今,芭比娃娃的塑料肩膀上承担着许多压力和使命。麦克唐纳在他于1999年出版的《芭比年代记》一书中,收录了“芭比的妇科之约”“芭比,十二阶玩具”等散文和诗歌。

    芭比诞生后,她胸部的比例问题一直在引发争议,可笑的是,早在设计阶段,芭比的胸部就引起过麻烦。德国莉莉尽管曲线玲珑、性感妖娆,但却没有乳头。日本玩偶制造商在把莉莉变成芭比的过程中,多次给芭比样本做上乳头,然后返给美泰公司,但是每一次,美泰的男设计师们都耐心地把乳头锉掉,再将一个流线型的样本寄回日本。美泰的管理层担心,没有乳头的玩偶会难以出售,但带有乳头的玩偶势必会招致公众的批评和责难,那就更难立足市场了。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让玩偶女孩既有乳房又有乳头更是难上加难。

    对于芭比体形的不断变化,人们提出了各种理据,这些解释像是专门为了掩盖事实真相而设计的“不在场证明”,难以令人信服,却很少有人去追溯芭比的欧洲血统。莉莉更像一个“阁楼上的疯妇”,而不是“不可告人的家丑”。她的存在不是秘密,在公共场合也不是不可言说。最初,除了一些微小的差异,芭比几乎是莉莉的克隆。这就引发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假如异性恋德国男人收集莉莉,那么异性恋的美国男人收集芭比有何不可?芭比毕竟也是一个胸部傲人、穿着轻薄的娇娃。其中一个原因是营销方式带来的影响。芭比的电视广告一般投放在周六上午动画片播放时间,而不是周一晚上的橄榄球播放时段。所以,看到男人汽车仪表盘上或壁炉架上摆放着芭比娃娃时,人们不会认为男人淫邪,但绝对会感到吃惊、侧目。20世纪90年代,芭比娃娃专家、商人布里特曼解释过:“很少有‘直男’收集芭比娃娃,但我认为许多‘直男’其实愿意收集芭比、时尚玩偶,或其他玩偶,只是社会禁忌的力量太大,他们敌不过而已。”不管他们是否收集芭比,美国“直男”对芭比的反应和德国“直男”对莉莉的反应一样。布里特曼说:“所有‘直男’对玩偶的反应基本一致,都是看向她的胸部,他们逃不出‘胸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