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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古代雅典十分近似于一个现代俱乐部。所有天生的自由民都是世袭的成员,而一切奴隶则是世袭的仆从,他们随时听候主人的派遣。而且,作为该组织的成员,他们倒是挺开心的。

    不过,我们谈及奴隶的时候,指的可不是你在《汤姆叔叔的小屋》一书中读到的那种人。确实,那些耕地的奴隶没有地位,毫无愉快的心情,但那些家道败落,只好受雇为佃农的普通自由民过的也是同样悲惨的生活。而在城里,许多奴隶反倒比贫苦的自由民还要富裕。对于一切事情都爱讲中庸之道的希腊人来说,他们并不喜欢后来在古罗马十分普遍的那种对待奴隶的方式——古罗马的奴隶无权利可言,如同现代工厂中的一部机器,而且稍有不慎,便会被主人抛给野兽。

    希腊社会

    古希腊人把奴隶制视作一种必要的体制,否则城市便不可能成为真正有教养的人的家园。奴隶还承担如今由商人和专业人员从事的工作。至于花费了母亲们许多时间,并且使父亲们下班回家十分心烦的家务活,古希腊人是不屑于去做的,他们深谙休闲的价值,通过生活在极其简朴的环境中把家务尽量减少到最低限度。

    首先,他们的家十分朴素。哪怕是富有的贵族也只住在一种土坯陋室中,丝毫没有一个现代工人所希求的作为天生权利的舒适条件。古希腊人的家只是四面墙壁加一个屋顶。有一扇门通向大街,但是没有窗户。厨房、客厅和卧室围着一个有小喷泉、雕像和几株植物——看着明亮些——的院落。在不下雨或不太冷的日子里,全家人都睡在院子里。在院子的一个角落,由奴隶担任的厨师准备饭菜;在另一个角落,同样由奴隶担任的教师给孩子们教授希腊字母和乘法表;在又一个角落里,很少走出家门的主妇(因为已婚妇女过多出现在街道上被视为不妥)和她的女裁缝们(她们也是奴隶)一起修补她丈夫的外衣;紧靠大门的小办公室内,主人正在核查农场的监工(也是奴隶)刚刚给他送来的账簿。

    正餐准备就绪时,全家人坐到一起,饭菜很简单,吃饭不必用很长时间。古希腊人似乎把吃饭看作无法避免的邪恶,而不是既能打发烦恼的时光、又最终能为人解忧的消遣。他们吃面包,喝葡萄酒,外加少量的肉和一些蔬菜。只在家中没有别的饮料时才喝水,因为他们认为水于健康无益。他们喜欢互相拜访,共同进餐,但我们概念中的宴会——造成人人饮食过度而有损身体的宴会,则为他们所厌恶。他们在餐桌边相聚,为的是享受边饮边谈的乐趣,但他们持节制之道,而鄙视酗酒的人。

    餐厅中的简朴之风同样左右着他们对衣物的选择。他们喜欢干干净净,修饰一新,把胡须和头发修剪整齐,到体育馆去训练和游泳以保持身体强壮,但他们绝不追求色彩鲜艳、花色奇特的亚洲时尚。他们身穿白色长袍,要使自己看上去神气十足,就像现代意大利官员披着蓝色长斗篷一样。他们乐于看着妻子佩戴首饰,但他们认为炫耀财富(或妻子)是粗俗之举,而妇女每次出门,都尽量不引人瞩目。

    简而言之,希腊人的生活不仅适度而且简朴。桌椅、书籍、住房和车马这类“东西”,势必耗费主人的大量时间,最终会使他成为这些东西的奴隶,因为他要费时去照看、打磨、擦拭和涂绘。古希腊人最重视的是“自由”,他们视身心自由胜过一切。为了维护自由,在精神上真正享有自由,他们把日常所需降到了最低限度。

    [1] 埃斯库罗斯(公元前525?——前456),古希腊著名悲剧作家,《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即其名篇。

    [2] 欧里庇得斯(公元前480——前406),古希腊著名悲剧作家,对神质疑,作品有《美狄亚》《特洛伊妇女》等。

    17

    古希腊的戏剧

    最早的公共娱乐形式——戏剧的起源。

    在历史早期阶段,希腊人就已开始搜集并叙述他们英勇的祖先把皮拉斯基人逐出希腊和摧毁特洛伊的诗歌。这些诗歌被当众吟诵,大家都去聆听。但几乎成为我们当今生活中一种必需的娱乐形式——戏剧,并非产自这些吟诵的英雄故事。戏剧有其奇特的源头,我要单列一章来加以叙述。

    古希腊人一向热衷于游行。每年他们都郑重其事地列队游行,表示崇敬酒神狄俄尼索斯。由于在古希腊人人都饮葡萄酒(他们认为水只对游泳和航行有用),酒神就深入人心,就像一些国家敬重山泉之神一样。

    由于人们相信酒神住在葡萄园里,与一群快乐的萨提尔(一种半人半羊的神怪)为伍,参加游行的群众通常都披上羊皮,并且发出雄山羊般的咩咩叫声。希腊语的山羊是“tragos”,而歌手则是“oidos”。像山羊一般咩咩歌唱的人于是就叫作“tragos-oidos”,即“山羊歌手”,正是这个奇怪的字眼演变成了如今的“tragedy”一词,即悲剧,意指一部悲惨结局的戏剧,犹如喜剧(确实意味某种“comos”,即欢喜的歌唱)是赋予喜庆结局的剧目名称一样。

    可是你会问,那些戴着面具、踏着野山羊般的舞步、吵吵嚷嚷的合唱,怎么会演变成差不多2 000年间占领世界舞台的高雅的悲剧呢?

    “山羊歌手”和哈姆雷特之间的联系实际上非常简单,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们。

    起初,合唱十分逗趣,吸引了站在路边的大批观众,让他们开怀大笑。可是这种咩咩叫的唱法不久就令人厌烦了,古希腊人认为单调乏味是堪比丑恶和疾病的弊病。他们需要更有娱乐性的东西。这时来自阿提卡[1]伊卡里亚村的一位有创造力的青年诗人想出一个新主意,一举取得巨大成功。他让山羊合唱队中的一员站到队前,与走在队伍前吹奏潘笛[2]的乐师领队交谈。那人获准出列。他在说话时,挥舞双臂做着姿势(就是说,他要“表演”,而其余的人只是站在一旁歌唱),他提出许多问题,乐队队长则依据事先由诗人写在一卷莎草纸上的答案来回答。

    这种粗糙的事先安排好的交谈——对话——讲述的是狄俄尼索斯或是另一个神灵的故事,立即受到群众的欢迎。自此,每次酒神节的游行就有了“表演的场面”,并且,这种“表演”很快就被认为比游行和咩咩叫的唱法更重要了。

    在所有“悲剧作家”中卓有成就的埃斯库罗斯,在其漫长的一生中写出了80多部剧作,还迈出了大胆的一步:使用两名“演员”而不是一名。一代人之后,索福克勒斯[3]把演员的人数增加到三个。当欧里庇得斯在公元前5世纪开始撰写他的恐怖悲剧时,获准让他所需要的演员尽数登场。而在阿里斯托芬[4]编写那些取笑众人、万事甚至奥林匹斯山上诸神的著名喜剧时,合唱队的角色降低到站在主要表演者的背后排成一行,俨然成了旁观者,只在前台的主角犯下违背神意的罪过时,唱上一句“这是个可怕的世界”。

    这一新形式的戏剧娱乐要求有一个固定的场所,很快每一座希腊城邦就都有了一个剧场,是在附近山上开凿岩石建成的。观众坐在木制条凳上,面对一个宽敞的圆形演出区(我们现在的剧场正厅前排要付33美元得到一个座位)。在这个半圆形的舞台上,演员和合唱队各就各位。他们身后有一座帐篷,他们用泥巴做成的大面具遮住脸,面具表情按照演员应有的喜怒哀乐而制作。希腊文的“帐篷”一词是“skene”,故此我们称舞台布景装置为“scenery”。

    悲剧一旦成了古希腊生活的一部分,人们就会认真对待,绝不会只到剧场图个散心解闷。上演一出新剧犹如选举一样成为重大事件,而一位有成就的剧作家所获得的荣誉,要超过刚刚取得显赫胜利凯旋的将军。

    [1] 阿提卡:以雅典为中心并接受其统治的希腊东南部地区。

    [2] 潘笛:指潘神的牧笛。潘神是希腊神话中掌管山林之神,人身羊腿,爱好音乐舞蹈,擅长使用牧笛。

    [3] 索福克勒斯(约公元前496——前405),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名篇为《俄狄浦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