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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页

    我的一位曾在小亚细亚驻军中服役的朋友告诉我,他曾在以弗所听说此人在传播信仰一个陌生的新神的教义。我问我的病人此事是否当真,他是否要人民起而反叛我们可敬的皇帝。保罗回答我说,他讲到的王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接着又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可能是由于他在发烧吧。

    他的人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听说几天前他在奥斯提亚大道上遇害了,我很难过,因此我才给你写这封信。你下次到耶路撒冷时,我要你打听一下我这位朋友保罗,以及貌似他的导师的那个奇特的犹太先知的事。我们的奴隶们对这位所谓的弥赛亚(救世主)越来越热衷,有些人还公开议论那个新的王国(不管是什么意思吧),以致被钉上了十字架。我愿意弄清这些谣言的真相。

    爱你的舅舅

    埃斯科拉庇俄斯·卡尔蒂拉斯

    6个星期之后,那个在第七高卢步兵军团任上尉的外甥格拉迪尼斯·恩萨回信如下:

    亲爱的舅舅:

    我收到了您的来函,谨遵所嘱。

    两周之前,我们的联队被派往耶路撒冷。100年来,那里多次发生变革,城市大多已不复存在。我们已在此停留了1个月,明天将开拔,前往佩特拉,该地的一些阿拉伯部落在闹事。我将利用今晚回答您的问题,不过请不要指望有详细报告。

    我已访谈过此城中的多数老人,但没人能给我任何确切的消息。数日前一个小贩来到营地,我向他买了些橄榄,借机问他是否听说过那位著名的弥赛亚,那个年纪轻轻就被处死的人。他说他记得十分清楚,因为他父亲曾带他到各各他(城外的一座小山)去看那次行刑,好让他明白,犹太人民法律的敌人会有什么下场。他给了我一个叫约瑟的人的地址——那人是弥赛亚的朋友,并嘱咐我若想得知更多的情况,最好去见他。

    今天上午我去拜访了约瑟。他年事已高,曾经是居住在一个淡水湖边的渔夫。他记忆清晰,我终于从他嘴里了解到在我出生以前的那些多事岁月中,所发生之事的确切说法。

    当年我们伟大而光荣的皇帝提比略在位,一个叫本丢·彼拉多的军官担任犹大和撒玛利亚的总督。约瑟对这个彼拉多不甚了解,他貌似是个正直的官员,在该省留下了美名。约瑟记不清是罗马建城783年还是784年(公元30或31年),彼拉多奉召赶到耶路撒冷,因为那里发生了骚乱。据说,有某个青年(拿撒勒木匠之子)正在策划一场反对罗马政府的革命。奇怪的是,我们一向消息灵通的情报官们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调查后报告说,那木匠是个奉公守法的公民,没有理由控告他。可是,照约瑟的说法,犹太教的旧派领袖们却怒气冲冲。他们对那位青年广受贫苦希伯来人拥戴十分恼火。他们对彼拉多诉说,那个“拿撒勒人”公开宣称,无论是希腊人、罗马人,甚至非利士人,只要过的是体面和诚实的生活,就和终日研读古老的摩西法规的犹太人一样好。彼拉多似乎对这种说法觉得无所谓,但是当人群围住圣殿,威胁着要对耶稣施以私刑并杀死他的所有追随者的时候,他就决定把那木匠监禁起来,以保他一命。

    圣地

    彼拉多好像并不理解那场争论的真正本质。每当他要那些犹太祭司解释他们的不满时,他们只是一味叫嚷“异端”和“叛道”,激动万分。约瑟告诉我,彼拉多终于差人叫来约书亚(这是那个拿撒勒人的原名,但是我们境内的希腊人总是称他为耶稣)亲自盘问他。他们谈了好几个小时。彼拉多询问了据说他在加利利海边布道用的“危险的教义”,但耶稣回答说,他从来没有涉及政治,他对人们的肉体没有对人们的灵魂那样感兴趣。他愿意所有的人都把邻居看作兄弟,并爱戴唯一的上帝——他是一切生灵之父。

    彼拉多似乎精通斯多噶[1]和其他希腊哲人的经典,看来他并没有在耶稣的言谈中发现什么煽动性的内容。按照给我提供信息的人的说法,彼拉多再一次想拯救这个仁慈先知的性命。他一再推迟行刑的时间。此时,被祭司们挑动的犹太人已经出奇地愤怒了。在此之前,耶路撒冷发生过多次骚乱,就近的罗马士兵为数很少。该撒利亚的罗马当局接到报告说,彼拉多已经“深受那个拿撒勒人的蛊惑”。请愿书撒遍全城,要求召回彼拉多,因为他成了皇帝的敌人。您知道,我们的总督都奉有严令,要避免和外国臣民公开决裂。为了防止国家陷入内战,彼拉多终于牺牲了他的囚犯约书亚,而约书亚表现得大义凛然,原谅了一切痛恨他的人。他在耶路撒冷暴民的嚎叫和嘲笑声中被钉上了十字架。

    这就是约瑟老泪纵横地对我述说的内容。我离开时给了他一枚金币,但他谢绝了,并要我把钱送给比他更穷的人。我还问了他一些有关您的朋友保罗的事情,他对他了解不多。保罗似乎是个制作帐篷的人,他放弃了自己的职业,以便宣扬一个仁爱宽容的上帝的话语,这个上帝与犹太祭司一贯向我们灌输的耶和华迥然不同。后来,保罗好像到过小亚细亚和希腊的许多地方,他告诉奴隶们,他们都是一个仁爱父亲的孩子,幸福等待着不分贫富的一切人,只要他们努力过着诚实的生活并为受苦受难的人们做善事。

    我希望我对您问题的答复令您满意。就国家的安全而论,依我看整个故事都无大碍。不过嘛,我们罗马人从来难以理解这个省份的人民。我很难过他们杀害了您的朋友保罗。但愿我早日归家。

    您永远忠诚的外甥

    格兰迪厄斯·恩萨

    [1] 公元前4世纪创于雅典的哲学派别,主张禁欲主义。

    26

    罗马的衰亡

    古代历史书给出476年作为罗马灭亡的时间,因为在那一年,最后的皇帝被逐下宝座。但是,罗马既非一日建成,也是经过长时期才衰亡的。其过程缓慢而渐进,大多数罗马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旧世界已经日暮途穷。他们抱怨日子不太平——为食物价高和工资过低而嘟嘟囔囔,他们诅咒奸商垄断了粮食、羊毛和金币。他们偶尔会起而反抗过于巧取豪夺的总督。但在最初四个世纪里,大多数人吃吃喝喝(只要口袋里有够花的钱);率性地想恨就恨,想爱就爱;只要有免费的角斗士格斗,就去剧场观看;或者在大城市的贫民窟里忍饥挨饿,全然无视他们的帝国已经穷途末路,注定要消亡了。

    他们怎么能够意识到危险临近了呢?罗马表面呈现出一派灿烂辉煌。铺设完好的大路连接着各省,帝国的警察尽职尽责,对拦路大盗毫不容情。边境戒备森严,防止占据着北欧不毛之地的蛮族部落入侵。

    全世界都在向显赫的罗马城进贡,一批栋梁之材日夜操劳,力图克服往昔的弊端,恢复早期共和时代比较幸福的景象。

    但是,我在上一章中所说的国家衰败的潜在原因并没有根除,因此改革只能落空。

    罗马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古希腊时代雅典和科林斯那样的城邦。它可以控制意大利半岛,但要统治整个文明世界,在政治上却不可能长久。罗马青年在无止境的战争中死去。罗马农夫被长期的兵役和捐税压榨得破了产,他们要么沦为专职乞丐,要么为富有的地主所雇用,用劳动换取住宿和膳食,这些不幸的人就是“农奴”,既不是奴隶,也不是自由人,成为他们耕作的土地的一部分,同牛马及树木无异。

    皇帝、政权成了一切。普通百姓则蜕变为一文不值的东西。至于奴隶们,他们听到了保罗的言谈,接受了拿撒勒那个卑微的木匠的道理。他们没有反抗他们的主人,相反,他们接受教导,变得驯顺,服从上司。但是他们已经对这个悲惨寓所的世界的所有事物失去了兴趣,宁可打那美好的仗[1],以期进入天国。但是他们不肯为通过在安息人、努米底亚人和苏格兰人的土地上和外国作战而求荣的野心勃勃的皇帝去打仗。

    这样,随着岁月的推移,局面就越来越糟了。最初,一些皇帝还保持着“领袖”的传统,授权原来的部族头人掌控自己的族人。但是第2和第3世纪的皇帝都是兵营皇帝,是职业军人,他们的存在全要仰仗他们的卫队,即所谓禁卫军的恩赐。他们在短期内接二连三地靠谋杀入主皇宫,然后很快又由富有得足以贿赂卫队再进行新一轮反叛的人将他们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