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罗马仍旧不断遭受蛮族入侵之害，当军队败退时，基督教传教士便前去对野蛮的条顿人宣讲和平的福音。这些教士都是些不怕死的硬汉。他们讲到不知悔改的罪人的未来，令人置信不疑。条顿人大受震动，他们对罗马古城的智慧仍深存敬畏。那些传教士都是罗马人，他们讲的大概不会虚妄。基督教传教士不久就在条顿人和法兰克人的野蛮地区具有了权威。五六名教士的价值如同一个军团的士兵，先后几位皇帝逐渐认识到，基督教可能对他们大有用途。在一些行省里，基督徒被赋予了与仍然笃信旧神的人们同等的权利。这一巨变发生在4世纪后半叶。
君士坦丁（不知何故有时叫作君士坦丁大帝）当时在位。他是个骇人听闻的暴君，不过心慈手软的人在那个杀戮不断的年代原是无法指望幸存的。君士坦丁历经漫长的沧桑岁月，多次沉浮。一次，在他快要被敌人击败时，他想要试验一下人们纷纷议论的亚洲新上帝的权威。他许诺说，如果他在这场战役中取胜，他就皈依基督。他获得了胜利，便信服了基督教上帝的权威，让自己受洗。
哥特人来了！
从那时起，基督教会得到了官方认可，因而也大大加强了这一新的宗教信仰的地位。
但基督徒在全体民众中仍是极少数（不超过百分之五六），为了取胜，他们被迫拒绝一切妥协。原先的神祇一定要摧毁。热爱希腊智慧的朱利安皇帝，在短时间内曾保护了异教神祇，使之未遭进一步的毁弃。但在波斯的一场战役中，朱利安伤重而死，他的继任者朱维安使基督教重现辉煌。古老的庙堂逐一关闭。随后是查士丁尼继位，他在君士坦丁堡修建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并在雅典废止了由柏拉图创办的哲学学院。
人们曾经随心所欲地自由思考和梦想的古希腊世界就此终结。哲学家模糊不清的行为准则，在遭到野蛮无知的洪水泛滥之后，已经证明无法为生命的航船掌舵了。世界需要更积极明确的东西，基督教恰恰能够提供。
在一个一切都动荡不定的时代，基督教会如中流砥柱，巍然屹立，始终坚持它认定是神圣真理的原则。这种勇气赢得了大众的敬佩，在罗马帝国遭受困境时，教会得以安然度过。
当然，在基督教信仰的最后成功之中，也有某种幸运的成分。在狄奥多里克的罗马——哥特王国消亡后的公元5世纪，意大利较少受到外国侵略。在哥特人之后到来的伦巴第人、萨克森人和斯拉夫人，都是软弱和落后的部族。在那种局面下，罗马的主教们维系了他们城市的独立。分散在半岛各地的帝国残部，不久便承认罗马公爵（即主教）是他们政教合一的统治者。
舞台为一个强者的出场布置完毕。他名叫格里高利，于590年登台。他出身于古罗马的统治阶层，曾任罗马的“长官”，就是现在的市长。后来他当过僧侣和主教，最终违心地（因为他想做传教士，对英格兰的异教徒传道）被拉进圣彼得大教堂，受封为教皇。他仅仅统治了14年，但当他去世时，西欧的基督教世界已经正式认可了罗马的主教，即教皇，是全教会的领袖。
然而，这一权力并未伸展到东方。在君士坦丁堡，历任皇帝仍遵旧制承认奥古斯都和提比略的继任者同时兼任政府首脑和国教的大祭司。1453年，东罗马帝国被土耳其人征服，君士坦丁堡陷落，最后一代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帕里奥洛格斯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台阶上被杀。
在此之前几年，君士坦丁之弟托马斯之女佐伊嫁给了俄罗斯的伊凡三世。于是，莫斯科的历代大公就成了君士坦丁堡传统的继承人。古拜占庭的双头鹰（纪念罗马分成东西两部分的日子）就成了现代俄罗斯的纹章。原先只是俄罗斯首席贵族的沙皇，就打击了罗马皇帝高高在上的尊严，在他面前，全体臣民，无论地位高低，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奴仆。
沙皇的皇宫按照东罗马皇帝从亚洲和埃及引进的东方风格整饬一新，自诩堪与亚历山大大帝的宫殿媲美。由气息奄奄的拜占庭帝国遗赠给始料不及的世界的奇特传承，以极大的活力在广袤的俄罗斯平原上又延续了6个世纪。头戴君士坦丁堡双头鹰皇冠的末代沙皇尼古拉，可以说不久前才被杀害。遗体被抛进井里，他的子女无一幸免。旧日的一切君权和特权一概废除，教会的地位又被贬到君士坦丁时代以前在罗马的境地。
不过，为我们将在下一章看到的，当整个基督教世界受到一个赶骆驼的阿拉伯人的敌对教义带来的灭顶之灾的威胁时，西方基督教会的经历却截然不同。
28
穆罕默德
赶骆驼的艾哈迈德成为阿拉伯沙漠的先知，其追随者为了唯一的真主安拉的无上荣耀，几乎征服了整个已知世界。
自迦太基和汉尼拔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谈到闪米特人。你一定记得，他们是如何充满描述古代世界的全部章节的。巴比伦人、亚述人、腓尼基人、犹太人、阿拉姆人和迦勒底人等等，他们都是闪米特人，曾经在三四千年内统治着西亚。他们先后被来自东方的印欧族波斯人和来自西方的印欧族希腊人征服。亚历山大大帝死后100年，闪米特人腓尼基的殖民地——迦太基，为争夺地中海的霸权，和印欧族的罗马人大战。迦太基战败灭亡后，罗马人称霸世界达800年。不过，到了7世纪时，另一支闪米特族人登上舞台，挑战西方的权势。他们便是阿拉伯人，是远古以来便在沙漠中游牧的爱好和平的牧人，他们从未流露出建立帝国的野心。
这时，他们听从了穆罕默德的召唤，跨上马背，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就已推进到欧洲的腹地，向惊恐的法兰西农民宣称“唯一的真主”安拉的荣耀，穆罕默德则是“唯一真主的先知”。
通常被称作穆罕默德（意为应该受赞美的人）的艾哈迈德，是阿卜杜拉和阿米娜的儿子，他的故事听起来就像《一千零一夜》中的一篇。他生于麦加，是个赶骆驼的人。他有一次听到天使吉卜利勒的话音，这些话后来写进书里，就叫《古兰经》。他担任商队领队一职，这使他走遍阿拉伯地域，经常和犹太商人或基督徒贸易商打交道。他逐渐认识到一神崇拜是一件十分好的事。当时他的阿拉伯同胞依旧像他们的祖先千百年前那样，敬重奇石和树干。在他们的圣城麦加保留着一座叫“卡巴”的方形小屋，里面是原始崇拜的偶像和形形色色的奇特东西。
穆罕默德决心要做阿拉伯人的摩西。他无法同时充当先知和赶骆驼的人，便娶了他的东家——富孀赫蒂彻，求得经济上的独立。随后他就告诉他在麦加的邻居，他是人们期盼已久的先知，是安拉派来拯救世界的人。邻人们捧腹大笑，当穆罕默德继续向他们说教时，他们被惹烦了，决定将他杀死。他们认为他是个疯子和害群之马，不该对他留情。穆罕默德获悉这一阴谋，便带着他的忠实追随者阿布·巴克尔趁黑夜逃往麦地那。此事发生在622年，是伊斯兰教历史上最重要的日子，被称作“希而吉来”（伊斯兰教历元年）——迁徙之年。
穆罕默德出逃
穆罕默德在麦地那是个陌生人，比起在家乡人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赶骆驼的人来说，更容易宣称自己是先知。不久，他的身边就聚起了日益增多的追随者，或称穆斯林，他们接受伊斯兰教，成为“顺从神的意旨”的信徒，那是被穆罕默德赞为最高美德的称谓。他对麦地那的人民传教达7年之久。这时他有足够的实力发动战争，攻打当年蔑视他和他的神圣使命的旧邻人。他统率一支麦地那人组成的军队，穿越沙漠。他的信徒毫不费力地攻下麦加，轻而易举地说服别人相信穆罕默德是伟大的先知。
从那时起直到他去世那一年，穆罕默德在他从事的所有事情中都是幸运的。
伊斯兰教的成功有两个原因。首先，穆罕默德向他的信徒宣讲的教义十分简单。他们听到的教导只是说，必须爱戴世界的主宰安拉——以慈悲为怀的天神。他们必须诚实，听从父母。他们受到告诫，不准在与邻居交往中使诈，对贫病者要恭谨和仁善。最后，他们还不准饮烈酒，要节制饮食。教义就这么多了。伊斯兰没有看护羊群般的牧师，没有受教众供养的教士。伊斯兰教的教堂，即清真寺，不过是座石砌大厅，没有板凳与神像，仅供愿意去的信徒在里边阅读和讨论《古兰经》的篇章。一般的信徒都把教义记在心间，从来不觉得教规戒律是对自己的束缚。他们一天五次面朝圣城麦加，念诵简短的祷词。其余的时间，由安拉统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