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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法国的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拉普拉斯侯爵正在研究一种新的创世学说,他认为:地球是形成行星系的一片星云状海洋中的一个小斑点。而德国的化学家本生和物理学家基尔霍夫,则用分光镜研究星球及我们的好邻居太阳的化学成分。而太阳上奇怪的斑点是伽利略最早注意到的。

    经过与新旧两教国家的教会当局最为艰苦卓绝的斗争之后,解剖学家与生理学家这时终于获准解剖人体,得以用有关人体器官及其功能的正确知识取代了中世纪江湖医生的猜测。

    在1810至1840年的一代人时期内,在每个科学领域中所取得的进展大大超过了自从人类最初抬头观星且不知群星为何高悬天际以来千百万年的累积。对于在旧制度下受教育的人来说,那堪称是令人伤心的时代。我们可以理解他们对拉马克和达尔文这些人的愤恨之情,科学家虽然没有明确地告诉他们,他们是“猴子的后代”(我们的祖辈似乎将此看作是对人身的侮辱),但科学家们暗示说,自豪的人类是从一个漫长系列的祖先演化而来的,可以追溯到海蜇——我们星球上最早的居民。

    掌控着19世纪的富裕而体面的资产阶级,在伟大的科学发现的实际应用中,最愿意使用煤气或电灯,但单纯研究“科学理论”的人——没有他们就不可能有进步,却直到不久之前始终不被信任。后来,他们的奉献终于被承认了。在过去为修筑大教堂捐资的富人如今建起了宽敞的实验室,一些沉默的人在里面同人类隐蔽的敌人作战,往往牺牲了他们的生命,以使后人可以享受更多的幸福与健康。

    的确,世上的许多疾病被我们的先人认定是不可避免的“上帝的作为”,现已证明那只是我们自己的无知和忽略罢了。如今的每个儿童都懂得,只要在喝水时小心地挑选一下,就不会患伤寒。但让人们信服这一点,却耗费了医生们许多许多年的艰苦工作。现在我们当中没什么人害怕牙医的椅子了。对寄居在我们口中的微生物的研究使我们不致患上龋齿。就算是一颗牙需要拔掉,我们也会吸上一口气,高高兴兴地上路了。1846年,报上刊载了在美国借助乙醚实施了“无痛手术”的报道时,欧洲的好人们还摇头不信。在他们看来,人居然逃脱了世人应受的疼痛,那是违背了上帝的意旨;又经过了好长时间,将乙醚或氯仿施于手术才被广泛采用。

    飞机

    不过,进步的战役毕竟获胜了。偏见的老墙上的缺口变得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前进,古代的无知石头崩塌了。急于为一个新的更幸福的社会秩序征战的人向前冲锋。他们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新的障碍。从早已消逝的往昔的废墟上,又竖起了一道反动壁垒,数百万人不得不献出生命,才把这最后的防御工事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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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

    一个十分健康的婴儿在吃饱睡足之后,就会咿咿呀呀表示自己有多么高兴。对大人来说,这种咿咿呀呀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一些发声而已。但对婴儿来说,则是地道的音乐,是对艺术的最初贡献。

    等到婴儿稍稍长大,会坐的时候,做泥饼的阶段就开始了。旁人对那些泥饼毫无兴趣。婴儿千千万万,同时做的泥饼何止千千万万。但对婴儿来说,泥饼却表明那是在开拓令人愉快的艺术王国。这时的婴儿已经是雕塑家了。

    到了三四岁的时候,双手开始听大脑指挥了,儿童就成了画家。慈爱的母亲给了他一盒彩色粉笔,每一张散乱的纸上很快就画满了各种图案,代表的是房子、马和可怕的海战。

    不过,这种单纯“做东西”的乐趣不久就结束了。开始上学了,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全都用来做功课。生活的事,或者更准确地说,“谋生”的事,成了每一个男孩和女孩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在学习乘法口诀和不规则的法语动词变位之间留不出从事“艺术”创作的时间了。除非仅仅为了制作的乐趣,并不指望有实际回报,而且这种单纯的欲望十分强烈,要不然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就会忘记他在最初的5年里曾主要从事艺术。

    一个民族也和儿童相差无几。穴居人一逃离漫长的冻得浑身发抖的冰河时期的威胁,把住房安排妥当,他们就开始制作认为美的东西,尽管那些东西在与丛林野兽的搏斗中毫无实际用途。他们在洞穴的内壁上画满大象和他们捕猎的鹿,还用石头砍出他们认为最动人的女人的粗糙形象。

    埃及人、巴比伦人和波斯人以及别的东方民族在尼罗河和幼发拉底河沿岸刚一建起他们的小国家,他们就着手为他们的国王修建雄伟的宫殿,为他们的女人制作闪亮的首饰,用许多绚丽的花卉装点他们的花园,歌唱着对花朵万千色彩的颂扬之曲。

    我们自己的祖先是来自遥远的亚洲草原的游牧民族,安享着作为战士和猎手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们编写赞颂他们伟大首领英勇行为的歌曲,创作一种诗歌形式,一直流传至今。1000年之后,当他们在希腊大地上定居,建起他们的“城邦”之时,他们用宏伟的庙宇、用雕塑、用喜剧和悲剧,以及各式各样想得到的艺术形式,表达他们的喜与悲。

    罗马人和他们的敌手迦太基人一样,忙于治理其他民族和赚钱牟利,无暇顾及热爱“无用又无利”的精神投入。他们征服了世界,筑路修桥,不过他们的艺术是全盘借自希腊人的。他们创造了某些实用的建筑形式,是为了满足时代的需要。而他们的雕塑、他们的历史、他们的马赛克镶嵌画和他们的诗歌,却全都是希腊原作的拉丁仿制品。没有世人称作“个性”的那种模糊不定和难以定义的东西,就没有艺术可言,而罗马人的世界却不相信这种特殊的个性。罗马帝国需要的是能征善战的士兵和赚钱生财的商人。写诗绘画的事情留给外国人去干吧。

    随后到来的是黑暗时代。蛮族就是谚语里所说的西欧这座瓷器店的公牛[1]。他对自己不懂的东西视为毫无用处。用1921年的话来说,他喜欢有美女的杂志封面,却把继承来的伦勃朗的蚀刻画扔进垃圾箱,不久他就学到了些东西。这时他想挽回几年前的损失。但垃圾箱已经不见了,扔掉的画也找不回来了。

    但到了这时,他从东方带来的艺术已经发展成极美的东西,弥补了过去由所谓的“中世纪艺术”所造成的这方面的忽略和漠视。就北部欧洲而论,“中世纪艺术”出自日耳曼人的头脑,绝少借鉴希腊和罗马的艺术,更不用说更古老的埃及和亚述的艺术形式,至于印度和中国的东西,在当时人们的头脑中根本就不存在。事实上,北方民族受南方邻人的影响极小,乃至他们的建筑作品完全被意大利人所误解,受尽了十足的轻蔑和冷遇。

    大家都听过“哥特”这个字眼,大概有人会联想起美妙的古老大教堂的画面:挺拔的尖塔高耸入云。但“哥特”一词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呢?

    它指的是“粗鲁”和“野蛮”——也就是与“未开化的哥特人”相关。那些来自落后的边远地带的粗野的民族对古典艺术的现成规律毫不尊重,他们新建的“现代恐怖”只能满足自己的下等品位,根本不在意罗马广场和希腊卫城的样板建筑。

    然而,在好几百年间,这种哥特式建筑体现出了鼓舞整个北部欧洲艺术的真诚情感。从前面一章中我们应该记得,中世纪后期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只要他们不是农民,没有住在乡下,就是一个城市(City,此语来自拉丁文“部落[civitas]”一词)居民。事实上,这些住在深壕高墙之内的市民倒是真正的部落民,他们面对共同的危险,分享共同的安全和繁荣,这些都是从他们彼此保护的体制中保留和发展出来的。

    在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城市里,矗立着庙堂的市场是市民生活的中心。在中世纪,作为神殿的教堂,成为市场的中心。现代信奉新教的教民一周只去一次教堂,每次也就在里面待上几小时,是不大会知道中世纪的教堂对居民区的意义的。当年,不满一周的婴儿要送到教堂去受洗。儿童要到教堂去学《圣经》中的故事,之后就成为教区信徒的一员。有钱人还会为自己修一座单独的礼拜堂或称祈祷室,专门敬念自家的主保圣人。至于教堂,一天到晚开放。在某种意义上,有点类似现代的俱乐部,面向全城居民。在教堂里,一个人很可能一眼相中某个姑娘,后来在高高的神坛前举行盛大的婚礼娶她为妻。最后,走完人生旅途之际,还会被葬在这座熟悉的建筑物的石墙根上,一代代子孙们会在墓前走过,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