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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页

    披着羊皮的狼依旧是狼。即使狗被训练学会骑自行车、抽烟斗,它还是一条狗。一个长着16世纪商人脑子的人,就算驾驶一辆1921年的劳斯莱斯轿车,也还是一个头脑滞留在16世纪的商人。

    如果你开始时不明白这一点,就再读一遍吧。你不久就会明白的,它将对最近60年发生的许多事做出解释。

    或许我可以另外给你一个更熟悉的例子来讲清我的意思。在电影院里,玩笑和开心的词儿常常打在银幕上。要是有机会,下次就看看那些观众。看来只有少数人差不多能弄得明白那些词句,他们只消用上一秒钟就能读完那一行字幕。另外一些人则要稍微慢一些。再有一些人要用二三十秒钟。最后有些人也就能明白个大概意思,而这时那些较聪明的观众已经开始辨认下一行了。我现在想说明的就是,人类生活中的情况也大体如此。

    帝国观念的蔓延

    在前面的章节中,我已经讲过,罗马帝国的观念,在最后一名罗马皇帝死后1000多年仍在持续。这种观念造就了许多“模拟帝国”;还使罗马的主教们得以自命为全教会的教皇,因为他们体现了罗马教廷的最高权力;也驱使许多未受文明浸染的蛮族首领走上犯罪并进入无休止的战争,因为他们也始终受到“罗马”这个魔咒般字眼的纠缠。所有这些人,教皇、皇帝和普通战士,和你我并无大的不同。无外乎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罗马传统依然鲜活的世界里——一些活生生的东西仍清晰地记在父亲、儿子和孙子的头脑里。因此,他们为一项事业奋斗和牺牲,其实那种事业如今很难有重振的可能了。

    我还在另一章里讲过,在宗教改革第一次公开行动的一个多世纪之后,发生了宗教战争。如果你把三十年战争那一章和谈发明的那一章加以对比,就会发现:那一场骇人的屠杀就发生在第一批笨重的蒸汽机在法国、德国和英国的科学家的许多实验室里喷着汽的时代。但从整体上说,当时的世界对这些陌生的新玩意儿漠不关心,仍在继续那场神学大论争。这样的论争若放在今天,虽不致惹起众怒,但也会让人打哈欠。

    事情就是如此。从现在起再过1000年,那时的历史学家也会用同样的词句描述已成为过去的19世纪的欧洲。他会看清,人们如何投身于可怕的民族斗争,而他们周围的实验室里却满是认真的人,他们毫不考虑政治,一心只想强迫自然界将其数以百万计的秘密袒露些许。

    你们会逐渐理解我要阐明的道理。工程师、科学家和化学家,仅仅在一代人的时间之内,就让欧洲、美洲及亚洲,充满了他们的大型机器、他们的电极、他们的飞行器、他们的煤焦油产品。他们创造了一个时间和空间已经变得可以忽略的新世界。他们创造了许多新产品,而且其价格之低廉,几乎人人都可以买得起。这些我在前面已经讲过,但无疑值得重提。

    为了保持日益增多的工厂能够运转,业已成为土地所有者的工厂主需要众多的原料和煤,尤其是煤。与此同时,广大人民群众却仍在用16和17世纪的思路考虑着问题,固守着国家即是王朝或政治机构的老观念。而这个笨拙的中世纪机制一时却突然受命要应对一个机械生产的世界的高度现代的问题。它按照几世纪之前制定的游戏规则竭尽了全力。各个国家都创建了庞大的陆海军,用于获取遥远陆地上的新领地。只要什么地方还有一小块剩余的土地,那儿就会建成英国、法国、德国或俄国的殖民地。当地人如若反对,就杀掉他们。在多数情况下,他们没有反对。只要他们不打搅钻石矿、煤矿、油田、金矿或橡胶园,他们就获准平和地生活,还能从外国占领者手中得到一杯羹。

    有时会遇到两个谋求原料的国家同时相中了同一块土地的情况,这时就要打仗。这种事50年前就发生了:当时俄国和日本为争夺属于中国人民的某处领土而开战。不过,这样的冲突是例外,谁也不那么想打仗。事实上,用军队、战舰和潜艇作战的概念,在20世纪初的人们看来,似乎是荒谬的。他们把这种暴力观念同好久之前无限的君权和谋私的王朝联系到一起。他们每天从报纸上读到一伙伙的英国、美国和德国的科学家在医药或天文方面为了新的进展友好合作,求得更新的发明。他们生活在一个忙碌的商贸和工业的世界里。但只有少数人注意到,国家——认同某些共同理念的巨大的住民群体——体制的发展已落后了好几百年。他们想提醒别人看到这一点,但别人却忙于他们各自的事务。

    我已使用了许多比喻,请原谅我还要再用一个。埃及人、希腊人、罗马人和威尼斯人,以及17世纪那些商业冒险家们的“国家之船”(这一古老而可信的表达始终新鲜而且总是那么生动),曾经是由风干透的木料打造的牢靠的船只,由熟知自己的船只和水手的高级船员指挥,他们懂得航海艺术的局限,而那些知识是由先辈传到他们手中的。

    这时迎来了钢铁和机械的新时代。“国家之船”一部分接着一部分地改变了。船的体积增加了,蒸汽取代了船帆,设置了更好的客舱。但有更多的人手不得不下到锅炉间去,虽说工作安全了,报酬也不错,但他们还像以前在老船上使用索具那种更危险的工作一样不喜欢这种职业。最后,几乎不被觉察地,古老的木制方形船变成了现代的远洋轮船。但船长和他的大副们还是原班人马。他们和100年前一样是被推举或指定的。他们掌握的是15世纪的航海知识。他们的舱室里悬挂的是路易十四和腓特烈大帝时就使用的海图和信号旗。简言之,他们根本不能胜任现代的航行工作(虽然不能怪他们)。

    国际政治的海洋并不辽阔。当那些帝国的和殖民的船只试船和彼此超越时,事故就不可避免,而且也确实发生了。若是你大胆经过那片海域,你依旧能看到船只的残骸。

    这个故事的寓言很简单。世界迫切需要具备新的领导能力——既有远见又清醒地承认我们的航行才刚开始,需要掌握全新的航海艺术。

    他们还需要认真地好好当上几年的学徒。他们不得不面对种种形式的反对,一路奋斗到顶峰。当他们到达舰桥上的时候,心怀嫉妒的船员会叛乱,置他们于死地。但终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把船安全地带进港口,他将成为他的时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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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如此

    “我对我们生活中的问题想得越多,就越觉得我们应该选择讽刺与怜悯担任我们的陪审技术顾问和法官,就像古埃及人为死者请出伊西斯和奈芙蒂斯这对女神姐妹一样。

    讽刺与怜悯同样是称职的顾问:前一位以微笑使生活可心,后一位则以泪水使生活圣洁。

    我所祈求的讽刺并非残忍之神。她并不讥讽爱情和美丽。她处事温和慈祥。她的笑容消除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正是她教导我们去嘲笑无赖和傻瓜,若不是她,我们可能会懦弱到不敢对那些人鄙薄和痛恨。”

    65

    七年之后

    《凡尔赛和约》是刺刀尖下的盟书。无论费瑟贵尔上校的发明在那场势均力敌的混战中多么有用,作为和平的工具,那份和约从未被认为是个成功。

    更糟糕的是,掌握这一致命武器的人全都是老年人。一伙年轻人打起架来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会以你死我活的愤恨彼此厮打。可是一旦他们消了气,他们就会回到平日的工作中去,对不久前还是他们的敌人的人,不再存有任何个人的怨恨了。但是当六七个脸蛋刮得光光、须发灰白,一生抱负受挫而满腔徒有怒火的老头子们,围坐在一张绿绒面的桌旁,胸有成竹地要惩治在其全盛期无视任何法律准则和国际礼仪的六七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对手时,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在这种时刻,愿上帝宽恕我们吧!

    着火的世界

    仁慈的上帝啊!在过去的4年里,他的圣名遭到了多么大的凌辱,根本没有心情把他慈爱的手放到他这些不肖子孙的头上了。

    这场大屠杀是他们自己做的孽。如今就让他们尽力去收拾残局吧!

    他们尽到了什么力,从那时起我们已经有机会领教了。而过去7年的故事几乎是不间断的无耻的连篇大错,一再重复着贪婪、残忍和目光短浅的威吓——这样一个难以置信的愚蠢的时代,在记载了诸多事实(若是我能获准将此事搁置的话)的令人沮丧的人类愚昧的编年史中,也是独一无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