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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经济:从国家到经济行业

    在历史的长河中,国家间的边界曾经一次又一次被重新划分。但是,现今社会人们争夺的已经不再是地理上的疆域,而是经济领域。各个国家都在争夺经济霸权,而GDP(国内生产总值)就是衡量经济是否成功的标准。

    但是,当事实上的经济界线和经济活动都超越了国家的界线成为全球经济中的概念后,各个国家的GDP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反映出它们各自的经济状况呢?现在,能够反映相关经济数据,并且为人们提供决策依据的已经不再是某个国家领土范围内生产的产品,而是在某个经济领域,比如汽车业或者制药业,所生产的产品的总和。我把这些在全球范围内以经济活动划分的领域称为经济行业。因此,衡量全球市场经济状况的标准,不应该再是单个国家的GDP,而是经济行业生产总值,一个反映世界经济状况的新GDP。

    当今世界,各个公司都在自己的经济行业中努力争夺全球市场份额,各个国家也都在努力吸引各个经济行业的佼佼者。同时,全球性的人才竞争也在展开。想要在这场竞争中胜出,各个国家必须把人才培养当作经济发展的首要任务。

    我们必须要重新调整自己对经济的理解。在同时进行的经济全球化与分散化的进程中,我们所目睹的并不是国家的全球化,而是经济活动的全球化。但是,人们似乎始终相信这样一种错误的理论:全球经济是由243个国家独立的经济活动,也就是它们的GDP所组成,通过观察这些经济活动的总和,我们就可以了解全球经济情况。

    我们所说的某个国家的GDP,也就是国内生产总值,指的是在一个国家境内生产的所有产品与服务的总和,与做出贡献的企业的国籍无关。也就是说,韩国现代汽车公司在美国密西西比州投资10亿美元新建的汽车工厂的产值将会被计入美国的GDP,而不是韩国的。每个国家的GDP都被看作一个封闭的系统,但是实际情况是,没有一个国家的经济是封闭的。人们还以此为依据宣布国家的经济增长了2.1%或者下降了1.6%,这些如此精确的数字真是一个笑话。

    今后,这些作为经济发展“比赛结果”的数据将会逐渐丧失它的实际意义。

    全球经济的真正“边界”和经济数据应该根据世界经济活动来划分。比如,汽车的生产与销售可能要涉及所有的国家,而不应该再以国家来进行划分,因为每个国家都只是全球经济活动中的一个环节。

    我把这些以经济活动划分的领域称为经济行业,如汽车业、制药业、金融服务业和旅游业等。

    尽管德国作为一个国家,近年的经济发展一直非常缓慢,而且失业率达到10%左右,但德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各个行业里的表现相当不错,比如说宝马、西门子和阿迪达斯等公司。德国公司2005年的出口增长超过7%。

    我们用经济活动而不是国家来衡量世界经济,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不把国家看作国家。相反,随着国家间经济相互依赖性越来越强,各个国家都会通过民族或者国家文化来增强自己的民族性或国家性特征,这一问题我还将在后面章节中讨论。我们在搜集关于未来经济发展趋势的蛛丝马迹时,应该关注的还是各个经济行业的活动,而不是各个国家的状况。但是,我并非是在赞同政治“左”派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所提出的“跨国公司”正在占领世界这一说法。我想说的是,各种各样的经济活动正在代替地理政治活动而成为世界主导。

    国家并不能创造经济

    近年来,我们经历了经济全球化进程,也开始用经济术语来衡量一个国家。比如说,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力量;日本是逐渐衰落的昨日之星;德国,这个欧洲最大的经济强国,近年来经济一直没有发展。我们没有思考过德国未来的状况,只是在考虑德国经济将会走向何方。我们关注中国经济的巨大活力,并且推测它何时能够“超越”美国。巴西什么时候才能像它们自己希望的那样成为经济强国呢?俄罗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真正的自由市场经济呢?

    所有的问题如果不是毫无意义的话,也至少是把问题过于简单化了,因为国家是无法创造经济的。创造、推动经济的是企业家和他们的企业,政府的任务应该是为它们提供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而不是去干涉经济发展。(但是,大多数政府都认为自己的任务是制定规章制度。比如,现在位于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就正在忙着修改、制定各种规定。)全球大市场的形成要求政府必须对自己的角色进行重新定位。

    利用经济行业中的机会

    当一个美国人或者德国人问“我们国家的经济状况如何”的时候,他真正担心的是“旅游业状况如何”或者是“汽车业状况如何”。

    对于里昂的菲亚特公司的汽车工人,或者底特律的福特公司的汽车工人来说,他所关心的是菲亚特或者福特的状况,而不是法国或者美国的经济形势。现在,菲亚特已经是一个全球性企业,就像福特一样。反过来,菲亚特和福特都是巨大的全球汽车行业的一部分。所有相关的公司,比如汽车设计商、引擎制造商、电池制造商、玻璃制造商、销售商等,都是相互联系的,形成一个巨大的汽车行业(它是没有国界的),是它们生产了世界上所有的汽车。作为一个全球经济现象,汽车行业的概念比任何一个国家都清晰得多。了解某个经济行业的状况比了解某个国家,比如德国或者法国的经济形势要简单得多,比了解全球经济状况更要容易得多。

    如果我们想要关注“比赛结果”,我们必须要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比赛,我们所要寻找的是什么结果。我们现在用来衡量一个国家经济状况的GDP的前身是GNP,也就是国民生产总值。GNP指数指的是,在一个国家境内,如德国境内生产的所有产品的总值加上德国企业在其他国家的生产总值。(也就是说,GNP =某个国家在一年内所生产的产品和服务的总和。)

    但是,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和经济活动的日益融合,GNP变得越来越难以计算,所以大约15年前,大部分国家都放弃了GNP,转而采用GDP(GDP =在某个国家境内一年内生产的商品与服务的货币总值)。GDP所计算的只是在一个国家的边境之内所生产的产品与服务,与做出贡献的企业的国籍无关。由于美国许多公司的活动已经融入了世界各个地方,因此,我们可以说,美国经济这个概念已经不复存在。

    最终衡量经济的唯一指数应该是GWP——世界生产总值,也就是整个世界经济的产值。了解并衡量世界经济的唯一途径,应该是考察各个行业的产品总值,一个新的GDP指数,不过这里的D指的是经济行业。

    德国经济的创造者,并非是作为地理和政治实体的德国,而是德国公司和德国企业家,其中的一些公司和企业家又是一个大的经济行业——全球经济的一分子。同样,欧洲经济也不是由地理意义上的欧盟创造的,而是由欧洲的公司所创造的,其中的一些公司与世界各地的其他公司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谈论德国经济是一种概念的错误。世界上并不存在德国经济,除非你武断地把德国这个国家境内生产的产品都归于德国门下。德国经济与世界经济是密不可分的,我们已经无法找出一种方法来判断哪些是“德国的”,哪些不是。

    许许多多的小公司组成了大的经济行业,就像许多个城市和村镇组成了国家一样。事实上,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部分是互联网上的个人企业。

    世界各地的企业家都想尽力利用全球市场的机会,而不是固守于本地。100多年前,奥地利皇帝和其他皇室成员只有在巴德伊舍尔的夏宫里才能品尝到自己最喜欢的在阿尔卑斯山脉的一家面包房生产的巧克力,但现在通过互联网,全球的巧克力爱好者都能购买到它。在自己家中工作的越南艺术家可以通过互联网把自己的作品卖到世界各个地方。维也纳的一家刀具公司在互联网上公布自己的产品目录,并且把DHL或者联邦快递作为自己的配送合作商。加利福尼亚的一位商人建立了自己的网站1daybanner,并且保证世界各地的顾客都能在订单下达一天之内收到任何尺寸的横幅,极大地方便了无法在当地购买合适横幅的游行示威者。eBay这个全球最大的公司之一,每年的交易超过200亿美元。就我自己来说,因为签署了许多图书出版和演讲合同,许多年来我都是在为数不多的下属的帮助下,与50多个国家的人们打交道,形成了我自己的全球行业。我的模式相当简单,而且有点儿老套,但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这会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行业模式。我们都是大的经济行业的一分子,不管我们从事的是出版、饮食、拍卖,还是其他行业。

    20世纪80年代初,在没有马戏传统的加拿大魁北克市,一群雄心勃勃的年轻人——走钢丝的演员、吞火表演者和魔术师创立了“高跟鞋俱乐部”。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他们还创立了一个马戏节与其他马戏团交流经验与人才。于是,4年后的1984年,著名的太阳马戏团诞生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打破传统的规则,并且挑战极限。他们成功地为大家展示了一个梦幻世界,一个可以被全世界人们分享的梦幻世界。它在全球的巡演十分成功,而且现在已经占据了娱乐行业中的巨大份额。

    再比如,国土面积并不大的芬兰诞生了今天的诺基亚——一个以定位于全球手机市场的理念和出色设计征服了世界的诺基亚。

    而有些人是以非常独特的方式在市场“播种”的。比如,丹麦海滨城市奥胡斯的一些学生就志愿为人口发展做贡献。每天都有几十个男学生为全球最大的精子银行Cryos提供精子,然后Cryos通过船只把冷冻精子运送到40多个国家。其中有一个学生的精子被送到了好几个国家,已经有100多个孩子因此而降生。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精子的去处,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建立自己的“全球行业”的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也有丹麦血统,不过是通过传统方式获得的:我的母亲就是丹麦人。)

    全球范围内有不计其数的行业,它们所关注的并不是世界经济或者自己国家经济的状况,而是做好本行业的事情。

    体育的例子

    改变人们思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举个体育行业的例子。假设你想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呢?不管你踢哪个位置,都需要最好的训练和教育。尽可能地了解足球圈:哪些是最佳球队,哪些是最佳队员,哪些是最佳教练?最好的球队会选择最好的球员,最好的队员也能够选择自己的球队。你的成功和在足球行业的地位取决于你的才能、雄心、灵活性和对理想的坚持。

    你处理足球行业的网络的方式和面对全球电话系统的方式是一样的。当今,世界上有20亿部电话处于使用状态,你或我都可以给其中的任何一个打电话,它们中的任何一个也可以给你打电话。但是,我们并没有这样做。在这个大的网络中,我们每个人都创造了我们自己可能拨打的电话号码领域,忽略了剩下的那些。

    不了解其他的运动项目并不会影响你参与足球运动。不了解世界经济的其他方面也并不会妨碍你参与自己经济行业的活动。因此,了解自己的运动或者行业,以及与其相关的方面就可以帮助你在竞争中立足,你并不需要了解所有行业的活动。

    无数个自给自足的行业组成了自成体系的世界经济。全球化是一种自下而上的现象,无数个人的行为总和就构成了全球化。在这一过程中没有管理,而且也没有人能够预测这些个体行为总和的影响。全球经济只能是“自然顺序”的结果。

    我们必须转变自己的思维,不再把企业所在的国家,而是把各个企业本身看作全球经济的基本单位。

    所有强大的行业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中的每个部分似乎都是整个网络的中心。当你在自己家中上网,发送、接收世界各地的信息的时候,你会感觉自己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就像网络上的所有其他人一样。

    世界政府会出现吗

    你可以想象有一天自己会投票选举世界总统吗?许多人都问我全球化是否会导致一个世界政府的出现。老天,我希望不要。在由于私有化和全球交流日益密切而使各国政府权力逐渐被削弱的今天,为什么要再产生一个世界政府呢?NGO(非政府组织)行业正在影响全球的经济和其他方面,并且对于世界政治力量的分散化起到了重要作用。在20世纪80年代,NGO组织的数量还很少。现在世界上已经有数百万的NGO组织,它们超越了国界,在世界舞台上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在瑞士城市达沃斯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会议上,商界人士普遍抱怨说,NGO组织霸占了整个议程(全球变暖、贫穷、公司的社会责任等问题)。

    其实,这种经济行业的思维转变随处可见。比如,如果你是金融从业人员,你很明白自己属于金融行业,而不会去考虑主权问题。再比如那些外汇交易者,他们丝毫不关心国家的国界,他们的活动领域就是整个世界。

    也许,经济行业报告可能会首先作为附属指数写进GDP报告。假以时日,它将会取代GDP报告,因为GDP报告无法准确反映世界经济状况。

    全球经济行业的思维方式需要全新的经济模式和政治思维,这一点儿都不夸张。

    一旦你改变了自己的思维方式,并且开始收集预测未来这个拼图游戏的片段,你就会发现一些表明全球行业化的蛛丝马迹。其中一个就是分散化。

    分散化是关键

    经济行业发展背后的因素就是分散化。分散化有助于推动全球化进程,这听起来似乎有点自相矛盾。

    过去的几十年中,我们目睹了全球化的推进和集中化的衰退。这种集中化的衰退在国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1991年苏联解体。

    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全球私有化进程也反映了集中化、国有企业、政府权力的衰退。各个国家中央政府对企业管理的减少也随之而来。我认为,想要成功,想要实现持续增长,全球化就要完全依赖于社会分散化的程度,这一点毫无疑问。

    分散化是一种向新的适当规模的转变,这一规模直接缩小到个人,它是无数个人、公司和经济行业为各自利益奋斗时相互影响的过程。世界的持续发展完全依赖于它的分散化程度。

    迄今为止,已经有20多个国家允许把市民的头像印在邮票上,这正是国家的分散化的象征。在加拿大、澳大利亚、新加坡、奥地利、美国以及许多其他国家,你都可以买到印有自己头像的邮票。邮票上不再是国王、女王、总统或者是首相的头像,而是你或者你隔壁邻居的。

    在这里,我想借用一下科学上的例子。在科学领域,研究自然中最小结构的粒子物理学家往往与研究最大单位的宇宙学家有着密切的联系。类似的现象也存在于政治和经济行业,它们的体现就是分散化和全球化。粒子和宇宙的互相影响也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研究世界经济的模式。

    商业分散化

    众所周知,在商业领域,信息技术的发展进一步推动了企业的分散化、灵活性和创新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许多企业正把自己重新组合成为许多个小公司联合的网络。但是,在商业领域,个人自主仍然处于一个初级阶段,也许在将来它对于企业就会像民主对于政府一样不可缺少。

    以前,各个部分越容易管理,世界就越安稳。但是现在,计算机技术的进步使人们能够管理非常复杂的事务,因此不管下面有多少分支部门,它们的业务又有多么复杂,公司的管理也能做到有条不紊。整个世界也是如此。计算机系统使人们能够实现分散管理,加强信息链上个人的贡献,更好地利用手下的人才。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微软都是一个由软件程序员构成的网络,每个程序员都可以和比尔·盖茨直接交流。

    在eBay网上,有430 000多个人都是靠这里的生意维持基本生计。(如果他们是一个公司的话,那么将位列美国五强之一。)这将近50万的人们是在真正为自己的零售店打工,他们的产品销往全球各个地方,每年的交易额超过100亿美元。

    另一方面,公司领导的头衔也出现了分散化,一个公司往往有许多个总裁,许多个首席执行官。比如,通用电气就有八九个首席执行官。再比如,德国传媒巨头贝塔斯曼仅仅在美国就有10名首席执行官。这样做除了会给企业带来分散化的优势之外,还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员工激励策略。因为公司不再只有一个首席执行官,而是有多少个分支部门就有多少个首席执行官,那么员工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升到这个职位。年销售额已经接近500亿美元的强生公司所取得的成绩令人咋舌,它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比尔·韦尔登(Bill Weldon)在谈到自己公司的规模时这样说道:

    我们并没有把自己看作一个年销售额超过400亿美元的大公司。我们是由200个小企业组成的,每个小企业都集中关注自己所处的市场。这就像是把200堆沙子堆到山上去,这肯定要比你把一个200磅的大石头推上山要容易得多。而且,如果大石头向下滑,那你就麻烦了。

    不管什么类型的实体,它的规模越大,它就越需要分散成小的、更加高效的部门,这样才能保证它的有效运行。现在,许多大公司都在进行分散化,并不只是因为这是一种流行的做法,还因为面对现在这种每个人都可以参与的新的市场竞争,它们只有这样做才能实现高效、及时的应对。这就是为什么通用电气会有八九个首席执行官的原因,这也是强生公司把自己分裂成200个小公司(200个首席执行官)的原因。隐藏在现在的未来趋势就是,公司的成功与否将由它们的创新性和对市场的快速反应能力所决定。灵活的小公司,或者由它们所组成的公司联合体在任何场合都会打败那些官僚作风严重的大公司。

    小、精、灵活才能赢得市场

    企业的分散化也表明越来越多具有快速反应能力的小公司获得了成功。

    奥地利的一个小组在手术的进步与缺少技术设备的支持之间发现了机遇,从而一举成为高科技手术显微镜的全球供应商。新一代的外科手术师们创造出了许多复杂、精细的手术技术,使自己能够在微观环境下进行精密手术,但他们缺少合适的手术显微镜。

    于是,来福光学有限公司研制出了镜式磁变仪Varioscope,一种可以像眼镜一样佩戴的小型显微镜。它可以进行自动聚焦和图像大小调整,并且还配备了集束光和带电源的照相机。它代替了原来的笨重的大显微镜,而且更重要的是,原来的手术显微镜是无法调节焦距的。它的诞生帮助医生更方便地使用复杂、精细的手术技术来进行手术,比如在进行前列腺手术时,就可以避免传统手术所可能引发的阳痿与小便失禁等问题,这对于患者来说无疑是一大福音。

    现在,光学界的大亨们都不能使用来福公司的专利。来福公司已经成功地开辟了一个新的行业,并且在其中争得了一席之地。由于Varioscope显微镜给手术带来的便利,它现在已经被60多个国家的医院所采用。一旦某个仪器的优势显现出来,那么被大家所采用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最后垄断者的衰落——国家货币的私有化

    现在,没有一个领域像货币一样仍然牢牢掌握在国家手中,丝毫没有受到几十年私有化进程的影响。

    20世纪80年代,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启动了企业的私有化进程,世界各国也纷纷效仿英国的这一做法。这一全球企业私有化进程速度之快,涵盖范围之广(包括公用设施垄断企业、电信企业、邮政服务、铁路、银行垄断企业等),堪称人们所目睹的最惊人的潮流之一。既然政府垄断企业的私有化已经完成,那么,现在是废除中央银行的时候了。为了未来的发展,现在我们需要有竞争力的货币,可以和国家货币直接竞争的货币,就像我们需要其他电话公司直接与国家电话公司竞争一样。

    在美国历史上,1837—1866年被人们称为“自由银行时代”。当时,国家、公司、私有银行,甚至个人都可以发行纸币,那时是存在真正的货币竞争的。

    现在,许多种类的新货币出现在了世界各地。在全世界范围内,4 000多个团体都根据不同的社会目的发行了自己的货币,比如出现在日本的400多种用来支付养老服务的私人货币系统,再比如纽约伊萨卡的纸币系统伊萨卡时间[1],人们利用它可以把自己的劳动时间换成等值的社会产品和服务。

    这些“免费货币”还包括航空公司所发行的里程积分奖励,现在人们甚至可以用它来付电话费、出租车费、餐费、酒店住宿费,或者购买商品,即使你根本没有坐过飞机也没有关系。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替代货币”,比如现在发展迅速的信用卡和其他交易手段。里程积分奖励券也可以被看作替代货币,因为你可以把它们当作货币使用。(据《经济学人》统计,现在尚未兑现的里程积分奖励券的总价值甚至超过了流通的纸币。)

    在即将结束对2003年威尼斯双年展参观的时候,我和妻子多丽丝来到了位于普里奇欧尼宫的台湾展馆,它就在圣马可广场附近。一进门我们就发现大部分地板上都堆满了漂亮、饱满的白色大蒜头。后来我们发现,这是对一种新货币进行的宣传。

    我们被邀请进入了大蒜市场G-Mart,这里的G代表的是大蒜——被作为货币发行的有机大蒜。“2030年,它将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商品,因此会成为世界通用的货币。”中国艺术家郑淑丽(Shu Li Cheang)说自己的设计是“与现有经济体系的一种对比,对货币的价值和意义提出疑问”。现在我还保存着几百张G-Mart的万元纸币,它们都可以兑换成有机大蒜。

    现在,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货币,有免费货币,还有替代货币,但它们都只是政府发行的国家货币的补充货币。这些国家货币垄断机构仍然没有受到挑战,但这一情况不会永远继续下去。

    分散化的最后一步就将是所有垄断之母——国家货币的私有化。要想实现这一过程,人们所需要打破的思维瓶颈就是,货币和汽车、冰箱、马铃薯、金子一样都是商品。

    政府的货币垄断也出现了问题。货币垄断有着其他一切垄断所拥有的缺点:无论产品质量如何,人们都必须使用它,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还阻碍人们找到更好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某种需要,因为垄断企业是没有创新的动力的。

    人们通常意识不到货币垄断并不比其他的垄断行业好到哪里去。18世纪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经济学家们都普遍认为,政府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建立货币制度并发行货币。(顺便说一下,这并不是亚当·斯密的看法。)现在,这一普遍共识开始受到人们的质疑。

    如果我们花点儿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我们就能很容易地发现政府将来仍然无法提供有效的货币。所有政府发行的垄断货币的购买力还会继续下降:

    ? 1971—1991年,由于通货膨胀,德国马克贬值率超过了52%,而且这还是德国经济发展相当不错的一段时间。

    ? 同一时期内,美元贬值70%。

    ? 同一时期内,英镑的贬值率超过了84%。

    ? 1995—2005年,美元贬值33%。

    ? 观察一下任何国家任何一段时期的货币,你会发现它们都在贬值。

    为此付出代价的却是老百姓。我们每个人都为垄断货币的低效付出了代价。

    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在1990年的一次演讲中曾经说,中央银行“不适合于市场经济”,还说“中央银行制度简直完全属于20世纪”,而在刚刚成立的时候,“中央银行被看作和用作政府融资的一种手段”。

    很长时间以来,人们都在说政府“只会印钞票”。现在,它们还创造了电子钞票。技术的发展大大推进了新的货币和货币系统的前进。

    我们不知道货币制度将会走向何方,但进行多种选择的自由似乎是未来的一个趋势。如果人们能够自由开发新的货币系统的话,可供选择的货币种类肯定会超出我们现在的想象。

    一个可喜的变化已经出现,那就是政府货币垄断已经开始受到了挑战,而且任何高通货膨胀率都将会加速政府货币垄断消失的进程,因为人们会无法容忍政府从我们口袋里窃取更多的财富。因此,国家货币的垄断势必会被打破。未来会出现多种货币:免费货币、替代货币,而且它们之间会存在竞争的。

    2006年卸任的前美联储主席艾伦·格林斯潘曾经预言:“21世纪的货币将会回归私人化。”他虽然给出的只是一个大体框架,但我仍然愿意相信他。

    全球人才共享——体育界仍然是领跑者

    和分散化及全球经济行业同时出现的还有全球人才的共享。外部采购,这个最近一段时间内我们经常听到的词语,是全球分散化新的帮手。它把企业的人才招聘范围扩大到了全球,把分散化的程度深入到了个人。

    几年前,皇家马德里足球队还是当之无愧的“银河战舰”时,队内只有两名西班牙本土球员。熟悉足球的人都知道,欧洲足球赛场上经常是外国球员多于本国球员。现在,在欧洲球队效力的巴西球员就超过100名。足球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外部采购”高水平人才的范例。

    美国人也非常擅长此道。在2006赛季开始的时候,棒球职业协会中超过30%的球员都不是在美国本土出生的,这一数字在小职业球赛中更是达到了令人震惊的50%。篮球也在世界各地传播开来,现在NBA(美国职业篮球赛)在以43种语言向205个国家转播。2006赛季,塞尔维亚球员在美国NBA中效力的一共有10名,是除本土球员外人数最多的。2005赛季中有15%的外援,其中有6个还参加了全明星赛。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NBA的最佳球员中有一半都来自其他国家。

    2005年NBA总冠军圣安东尼奥马刺队也是NBA中国际化程度最高的一支球队。它们队中的外来球员比本国球员还要多。12名球员中有7名外来球员,分别是来自阿根廷的马努·吉诺比利(Manu Ginobili)和法布瑞斯尔·奥博托(Fabricio Oberto)、法国的托尼·帕克、斯洛文尼亚的拉多斯拉夫·内斯特洛维奇(Rasho Nesterovic)和比诺·尤德利(Beno Udrih)、英属维京群岛的蒂姆·邓肯和新西兰的肖恩·马克斯(Sean Marks)。它还在选秀中挑中了欧洲最出色的巨人——身高2.04米,正在西班牙欧洲劲旅塔乌俱乐部效力的阿根廷球员路易斯·斯考拉(Luis Scola)。2006年6月20日,NBA首位的欧洲选秀状元诞生,他就是身高2.11米,体重109公斤,一直在欧洲贝纳通俱乐部效力的意大利前锋安德烈亚·巴尔尼亚尼(Andrea Bargnani)。

    这种体育行业的人才模式也正是经济行业中人才流动的一个预演。供求决定了市场。球队选择自己的球员,最好的球员也可以选择自己愿意为之效力的球队。就像我在前面提到的那样,在行业中的定位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

    某些地区的经济问题应该可以通过在全球市场中寻求机会而得到解决。如果变革的利益能够明显地显现出来,那么人们肯定会欢迎它的。

    人才的大规模定制

    在现今的商业领域中,人们可以从世界各地找到各种层次、拥有不同技能的人才,就像体育界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我们可以从其他公司聘用一个优秀人才来加强公司的实力,而且我们还可以在全球范围内通过电子手段进行招聘,这样,足不出户就可以广招天下英才。在斯坦·戴维斯(Stan Davis)的大规模定制概念的基础上,我把这种趋势称为人才的大规模定制。

    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对于劳动力的分类已经过时,取而代之的应该是对人才的分类,大规模定制也从衬衫和牛仔发展到了人才行业——根据需要在全球范围内招募人才。体育行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人们从国外招募的不再是廉价制造业劳动力,而是费用不菲的人才。想象一下,以后在全球进行流动的人才不仅有足球运动员,还会有工程师、医生、设计师、科学家和管理人员。这样,我们的世界将会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进行重组。

    现在,防止机构规模过大和官僚化的策略就是使机构更加本土化,并且进行海外招募,甚至对原来一直由本国人员管理的人力资源部门也是如此。(比如,英国石油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的工作就是由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家公司来全权负责的。)化工巨头杜邦公司把自己的人力资源管理,包括员工总人数规划、劳工关系和绩效管理都以外包的形式委托给俄亥俄州一家叫作辛辛那提肯沃基公司的企业。这份为期13年的合同涵盖了全球70多个国家的60 000名员工和100 000名退休人员,总价值达到11亿美元。

    这一发展为中介和小公司为大公司服务提供了大好良机。尽管它们的首席执行官和人力资源经理多年来一直在强调“人力资源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但它们现在已经愿意请陌生人来管理了。

    就像休斯敦火箭队从中国引进了姚明一样,日本索尼公司引进了美国人霍华德·斯普林格(Howard Springer)做自己的首席执行官。这位前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高管不会说日语,甚至在日本连办公室都没有。面对人们对他不学日语,不去日本的批评,斯普林格回应说:“我不住在好莱坞,但是负责电影制作;我不唱歌,但是管理一个音乐公司。”

    人才引进可近可远

    人们通常并不把密苏里州看作改革创新的中心,但就是在那里,麦当劳采取了一项跨度达900英里的措施来改进自己的服务。当顾客在点餐窗口停下,为自己点了一顿丰盛的汉堡大餐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订单会被传到900英里之外的科罗拉多,那里有一位服务员为他拍下数码照片,并把订单在屏幕上显示出来以便他确认,然后这位服务员再把订单和照片传回密苏里的备餐室。这一切甚至在顾客还没有离开点餐窗口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

    密苏里州工人的工作被科罗拉多人抢走了吗?是的,当然如此,但科罗拉多人赢得了工作,而且密苏里州的顾客也得到了更快、更好的服务。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通过远程传递的不仅是麦当劳的汉堡订单,印度的放射线学者也通过在网络传递的X光片来分析美国病人的病情。这样可以减少病人的费用,还可以提高美国医疗保健的效率,有谁会反对呢?当然,肯定有人会反对,那就是美国的放射线学者!

    如果病人的X光片可以在印度以比较低的费用来进行分析,那么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止世界各地的医生找印度的放射线学者来为自己服务。如果一辆汽车可以在韩国以比较低的价格生产出来,那么它就应该在那里生产,而且也肯定会在那里生产。如果处理电话查询的价格在爱尔兰比较低,那么它就应该在那里进行。这样做会提高双方的收入,因为资源以更加有利的方式进行了重新部署。就像亚当·斯密所说的那样,贸易是一个双赢的游戏。

    当然,制造业大规模的海外招聘已经进行了几十年了。现在刚刚开始的是具有技术和知识的各种高层次人才。高水平专业人士的迁移是全球贸易竞争方面的变化的体现。世界贸易体系现在正在更高的层次上进行重组。虽然我们对此已经谈论已久,但是直到现在,公司才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适合自己的优秀人才。现在人们所做的不是为自己的项目招募到全美国最优秀的工程师小组,而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工程师组成的小组。现在,海外人才输出最多的国家依次是印度、中国、马来西亚和捷克。在高层次人才方面,还有新加坡、加拿大和新西兰。

    因此,所有国家都要提高自己的教育和培训水平。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谈论很久,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真正行动起来。现在,美国在竞争激烈的全球经济中处于领先地位,但是如果它不对自己的基本教育体系给予足够重视的话,这一领先地位迟早会丧失。近年来,毕业生的质量一直在下降,而且就像美国的钢铁行业一样,政府补贴在增加,产品质量却在下降。美国的小学和中学教育就在下降,它们的“产品”质量越来越差。它们就像是一个垄断企业,靠补贴来维持生存,有强大的保护和极差的管理。现在它的情况已经十分糟糕,我只能寄希望于有一天它能够实现私有化,用竞争机制来改善这种状况。美国高等教育体系之所以在世界处于一流地位,就是因为它的竞争体制。

    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敦促各个国家把教育和培训放在经济建设的首位。如果想要成为世界经济中的一员,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都必须把教育放在首位。教育一直在国家和个人的发展中起着基础性作用,而且将来也会如此。

    我和妻子多丽丝曾去过越南,我们在那里看到了这个国家正在努力推动自己成为一个重要的人才输出国。在越南,数学一直是学校教育的重要环节,现在电脑课程也成了他们的重点,而且这个国家的工资水平非常低。一家芝加哥公司World’ Vest Base就在河内拥有38名员工,他们负责通过查阅网上信息为公司提供股票市场行情,然后公司再把这些信息传给世界各地的客户。它付给这些拥有金融或者会计学位的年轻人的月薪仅为100美元。

    阿特拉斯公司在西贡有100多名员工,他们负责为英国建筑公司把建筑图做成设计图。越南人正雄心勃勃地打算在不久的将来在人才输出方面与印度竞争。

    廉价劳动力的消失

    我们知道,寻求海外廉价劳动力的做法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原因有二:

    1. 发展中国家的工资水平正在大幅上涨,而且工资也能够反映一个国家的生产力。(墨西哥的生产力是美国的1/5。)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世界贸易越频繁,工资水平差距就会越小。

    2. 产品价值中的劳动力含量在大幅下降:1970年时,它大概占到25%,而现在只有大约4%。

    全球化就意味着美国化吗

    全球化与分散化这两个同时进行的进程使我们从一个由国家组成的世界转变为由经济行业组成的社会,这并不是说出现了一种新的组织形式,而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新视角。人们一直持有两种偏见:亚洲正在夺取我们的工作机会,美国正在蚕食我们的本土文化。但是我并没有从现实中看出这两种趋势。

    我经常听到有人担心中国在抢夺西方的工作机会,也经常听到人们对于美国生活方式对东方国家的影响的关注。问题是:“全球化就意味着美国化吗?”我认为并非如此。在衡量全球化时,我们可以统计电话通话数量、货币流通、贸易总额等等,而文化和思想的传播却很难衡量。人们没有意识到的现实是,在文化方面,美国自身的变化要比它对世界的改变大得多。因此,改变世界的是世界本身,而非美国。移民对美国的影响要远比美国对世界的影响深远。

    人们所抱怨的所谓全球美国化只是最浅层次的:我们吃的食物、看的电影和穿的衣服的美国化。但是考虑一下这个事实:美国的中餐馆比麦当劳还要多。

    在民族构成方面,美国是世界上最多元化的国家。40年后,1/4的美国居民将会是拉丁美洲后裔,到那时,拉丁后裔和亚洲后裔将占到美国总人口的1/3。现在,伊斯兰教在美国已经是排在基督教之后的第二大宗教,汉语已经是在美国使用最广的第二大外语。这些变化都直接关系着美国人的构成和美国这个国家的文化。

    全世界的人们都在极力维护自己的文化特征。非常矛盾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们的全球化程度越高,就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更加关注自己的文化特征。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我们的语言、家庭、社区、文化遗产都是因国家而异,或者因人而异的。国家的任务将会越来越侧重于发扬自己的文化特征和遗产,以及发展教育。

    在全球经济进程中,经济的重要性仍然会压倒政治,而且全球经济对我们生活的影响也远远高于政治。未来就隐藏于现在的经济决策中。这也是我们需要更好的手段来衡量世界经济全球化的原因。世界的经济关系和活动正在朝着一体化、自我管理化发展。观察、了解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窗口就是经济行业。

    所应用的思维模式

    思维模式5 把未来看作一幅拼图:预测未来有时也是有感而发。近年来,我开始注意到以国家为单位的经济指数的实用价值越来越低。经济势力正从国家转向我所认为的经济行业。因此,要想预测经济发展,要关注的就应该是经济行业。

    思维模式10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往往会对自己的知识广度要求过高。世界经济中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与我们有关的。我们的兴趣应该围绕经济行业。因为经济行业是独立运行的,因此你应该围绕你自己的经济行业规划出自己的领域,然后按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原则对它们进行管理。

    思维模式2 未来存在于现实之中:经济行业信息远比国家GDP所反映的信息可靠得多,也比较容易统计。它们可以更加真实地反映世界经济活动的状况。开始的时候,经济行业指数可能会与GDP指数共同运行,但是它最终将取代GDP指数。

    [1] 伊萨卡时间是由美国人保罗·格罗弗(Paul Grover)于1991年在纽约州的伊萨卡创立,目前约有70多个类似的系统散布在美国、加拿大等地,是一种民间发行的纸币,1个Hour相当于10美元(1小时工作约10美元回报)。——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