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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乾隆一听这话,立刻圣聪开启,欣然提笔,题下了"吴中第一水",几个大字。命人凿于泉旁石壁之上,随释解了久积在皇上心中的块垒。

辞别天平,纪晓岚随皇上游至灵岩。这灵岩山,峭壁磊落,怪石嶙峋。十二奇石,六十胜景,无不引人入胜。君臣们拾级而上,每一处古迹皆有一段迷人的故事。

到了山顶的吴宫旧址,更是引人遐想不已,这当年为西施所筑的离宫别馆--馆娃宫内,吴王井、玩花池、玩月池、梳妆台、琴台石,无不令人心醉神迷。

在山顶俯瞻山脚,竹林森蔚,松荫夹立,稻菽相错,溪田如绣,更妙的是,陇亩间红黄青绿几色交错,锦绣出"天下太平"、"万寿无疆"几个大字,皇上看了,万分喜悦,当即下令,"此一方田亩业主,格外免租。"纪晓岚心中想道:这地方乡官,真会熬费苦心,百计媚幸!转而又想,其情亦属可悯。

乾隆君臣在灵岩山寺,正在游玩之际,忽然一块乌云飞临头上,顿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乾隆君臣只好在殿中避雨,一时无话。乾隆忽然问道:"纪爱卿,这雨为何来的这样快呢?"纪晓岚应道:"云从龙,风从虎,万岁圣驾至此,故而云兴雨降。"乾隆听后当然高兴。俄顷雨停云收,在东方天空出现了两条彩虹,乾隆一时兴发,随之吟出了:"谁把青红绒两条,半红半紫挂天腰;"可是只吟出这两句后,却一时续不出下面的诗句。他灵机一动,转脸对纪晓岚道,"卿可续来!"纪晓岚不加思索,随口吟道:"上皇昨夜銮舆出,故尔空中驾彩桥。"乾隆高兴点头称善,随行众人无不称纪学士的才思敏捷。

游完灵岩山寺,乾隆皇帝尚要在这苏州居住一段时日,这天闲来无事,就乔装改扮,要纪晓岚、彭元瑞侍卫着,悄悄地在苏州城内游逛,玩到下午口渴了,便走进河边的一家茶寮内歇息喝茶,这苏州茶寮,大都有一个听书的场子,上午喝的是清茶,下午晚上喝的是书茶,就是喝茶之外兼可听书,这时书还未开场,但看悬挂的唱书牌上写着"笑笑笑"三个字,便知道弹唱的是《三笑姻缘》吴门才子唐伯虎的故事,乾隆几次来苏州,又曾到唐伯虎故居桃坞一带巡游过,早就熟悉唐伯虎的故事,但仍然很有兴致,但身边没带翻译人员,即使书场开了,对这里的方言也听不大懂,对纪彭二人说道:"你俩位可能讲:唐寅的故事?"彭元瑞接道"唐解元的故事,老先生喜欢听那一节?"乾隆说道:"专听那没听过的"。

这下却把彭元瑞难住了,他哪里清楚,哪些是皇上没听过的,纪晓岚心想唐解元在苏州的笑话很多,皇上几次来到这里,可能早已听人说过,我何不讲个唐寅在南昌的故事,于是悄声问道:"唐解元南昌判状一事,是否讲得?"“你且讲来听听。"乾隆没有听过这段故事。

纪晓岚说道:

"在明朝弘治年间,宁王宸濠藩临南昌,权势显赫,他家养着一只鹤,是皇帝赏赐的,宁王特别喜爱。王府中派有专门仆人照管这只白鹤,不但饮食沐浴照顾精心,而且还需陪它上街游荡。

"有一次路过东门,民家的一只犬从户内窜出来,将鹤咬伤,府吏借题发挥,要治畜犬主家的死罪,告到南昌府衙,诉状上写道:'鹤系金牌,乃是御赐。'"纪晓岚见皇上听得津津有味,就接着说道:"知府见状词写得如此重大,不敢不受理,既怕宁王发怒,更怕朝廷见罪,但若判了蓄犬的民家,则既怕民心不服,又恐士林责备,实左右为难。"“这关唐伯虎何干?"皇上问道。

纪晓岚笑一笑,接着讲道:"恰值唐解元来游南昌,知府与唐相识,便与唐寅谈及此事,唐寅看过诉状,挥笔判曰:'鹤系金牌,犬不识字;禽畜相伤,不关人事。'知府看后表示赞同,驳回诉状。"“果有此事?"乾隆询问一旁的彭元瑞。

“确有此事。"彭元瑞答道。

乾隆捻须笑笑,起身离开茶寮,沿河沿向前走去,看见一个老妇和一个少年争吵,旁边围了观看的人群,彭元瑞过去向人问过,知道是少年无故打死了老妇的一只鸭子。

在古代,曾有射鸭取乐的旧习,唐代诗人王建有诗曰:"新教内人唯射鸭,长随天子苑东游。"五代时唐代宗、晋初帝,也都有射鸭之举,还把这当作大事,与使者来访驾幸等一并载入史册。明朝时,苏州的射鸭之风尚存,在网师园内专门建有供朋友雅乐射鸭取乐之"射鸭廊"。所以一些贵家公子,已养就射鸭的嗜好。今天这位公子,行在街上,乱弹射鸭,实属恶作剧。

彭元瑞向皇帝使个眼色,然后对纪晓岚说道:"纪春帆,往昔'禽兽之争,不关人事'。而今人禽之争,你何不判解一下?"“正是,正是。"皇上在一旁附和着。

纪晓岚知道皇上和彭元瑞都在想看他的笑话,但此时又不好推辞,便也不顾自己的书生打扮,和北方口音,挤进人群,对那少年公子说道:"这鸭子敢情是你射死的?"那少年看他一副读书人模样,面容清癯,猜他不过是个穷秀才,又听他是北方口音,便挺着脖子说道:"是我又怎么样"?

纪晓岚冲那少年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啊呀,那你可要闯大祸啦!皇上驾临苏州,你知不知道?"皇上巡幸苏州,这少年哪会不知,但这只鸭子与皇上有什么关系,他却弄不清楚。一下子把那少年吓的目瞪口呆。纪晓岚见他这吃惊的样子,又接着说道:"这妇人的鸭子,会作人言,官府正要进贡皇上,你怎么可以把它杀死呢"?纪晓岚说着,然后转身问那老妇女人说:"这可确是你家那只鸭子?"老妇人点头称是。

少年闻听这些话,一下慌了神,又看纪晓岚一脸善相,急看问道:"老先生,你说如何是好呢?"“身上可曾带着银两?"纪晓岚问。

"带着的。"

“几何?"

“十两。"

“给了那老妇,你快逃吧!"

少年惊慌不迭,掏出了十两银子,转身溜走了。在场的人无不捧腹大笑。老妇人得了十两银子,口中称谢不迭。

纪晓岚离开人群,笑咪咪地回到皇上身边。皇上捻着胡须笑着问道:"这鸭不知能作何言?”

纪晓岚笑道:"它能自呼其名呀。鸭子,'呷,呷,呷'的叫声,不正像在自呼其名吗?"彭元瑞笑得前仰后合,乾隆帝也笑道:"你真乃滑稽至极。"过了几日,纪晓岚、彭元瑞乔装打扮,乘小舟,随皇上沿河观看河两旁的街巷,别有一番情致。

小舟正行进间,对面岸边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段窈窕,手里提着个精巧的竹篮。船驶近看时,面不施粉而白,唇不点朱而红,眉不描而秀,眼如漆而明。布裙絮袄胜过凤冠霞帔,即使深受乾隆宠爱过的香妃,也比不过这岸边行来的姑娘,乾隆心想六宫之中,亦无此绝色,若非汉女,定当纳入宫中,不由得逞兴吟诗一首道:国色天姿岂在妆,布裙絮袄胜霓裳。

若穿环珮迎风立,

终是姮娥降大方。

乾隆吟完,仍看的入神,直到那女子走过去,还扭身随着女子的身影注视了许久,方回过头来。乾隆见纪晓岚正看着自己,自觉有些失态,便来个先发制人,借以掩饰,遂向纪晓岚问道:"纪爱卿,你在想些什么?"“万岁,我有一事,想请教可使得"?

"何事讲来。"

“请问万岁,什么力量最大?"

“当然是牛了。"乾隆随口说着。

"不是,万岁请再猜。"

“骆驼!"皇上有些认真了。

"万岁请再猜。"

“也不是。"

“大象!"

“还不是。"

“如此,朕猜不到了,卿可奏来。"

“女人力量最大。"纪晓岚说得很认真。

"何以见得?"

“女人不用手,就可把龙头拉歪,这力量该有多大啊!"乾隆微微一笑,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才和自己开玩笑,乾隆笑道:"爱卿有所不知,朕是看那女子手中的竹篮。朕来问你,这小小的篮兜,用来作甚?"“盛东西。"纪晓岚回道。

乾隆皇帝,很巧妙地变被动为主动,接着又问:"为何说是盛'东西',不说盛'南北'?"彭元瑞默然不语,却听得十分有趣,心想皇上这反戈一击,实在太厉害了。只听纪晓岚答道:"以臣之见,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古人又用以代指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与'天干'对应,东方甲乙属木,南方丙丁属火,中方戊己属土,西方庚辛为金,北方土癸属水,常物多为金木所制,名为'东西',乃金木之统称也;而南方属火,北方为水,以篮盛火则焚,盛水则泻,故只可盛东西,不可盛南北也。究竟此讲当否,还请皇上圣裁。"乾隆皇上听他讲得有板有眼,也不清楚是否果如其说,只是含笑不语,彭元瑞的学问与纪晓岚棋鼓相当,亦是当时有名的大才子,他虽未考证过东西一词的来历,但听晓岚说得有道理,倒也相信了几分。君臣三人笑着回到行宫。

此事之后,纪晓岚又陪皇上在苏州停留了一段时日,诸多事件,略去不表。

单说纪晓岚侍驾来到杭州,已经是七月天气,皇上不顾天气炎热,把随从南巡的大臣,留在杭州,由接驾的浙江巡抚阮元等人,陪同去了海宁。

这件事情的出现,不由得使纪晓岚想起一些关于乾隆皇帝生身父母的一些异闻和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