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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这些都还好。

对于一片森林而言,这些是很自然的景象。

虽然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但还不至于害怕。

问题是,森林深处涌起的,异常的魔力的流动。

(……!)

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疼痛烧灼着自己的双眼。

[……看吧]

右眼说。

[看吧。视吧。观吧。]

不成声音的语言。

甚至不能算是意念的一种东西。

灼烧感刺激着脑髓,强迫着树的行动。

“啊……啊……啊……”

视线无法移开。

直觉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看那个东西,但却闭不上眼睛。

象是被什么附体了一样,树就这样看着。

看到了。

在森林的深处,在森林的底下,在森林的内部。

看到了那个森林的——心脏。

(那就是……魔法。)

在流动。

在溃烂。

在漫溢。

血,血,血,血,到处是血,在流动,在溃烂,在漫溢。

男人倒在地上,女人倒在地上,老人倒在地上,孩子倒在地上——连狼和野狗等野兽都倒在地上,流着血。

那个东西,在那里。

趴在地上,舔着地面,喉咙里发着声音。

(它在……喝?)

咕嘟咕嘟,贪婪地喝着。

贪婪地喝着汇集成了池塘一般的血液——不对,它在蹂躏的,在渴求的,是别的更加根本性的什么东西。

然后,随着它的喉咙的抽动,发生了更加异常的事态。

应该已经死了的——已经倒下的尸体,逐渐干瘪了下去。

人,兽,大地,都逐渐地干瘪了下去。不仅如此,就连早已枯死的树木,都更加地枯萎了起来。

(…什………!)

笑了。

它在笑。

把所有的血一滴不剩地喝干之后,它很高兴地抬起头笑了。

用无比兴奋的声音,宛如享受着这一片惨状般的,高声歌颂着自己的生。

(…………)

无言。

树的视线拜伏地看着它。

在无数的尸体之中,一直注视着它。注视着那个吸收了他人的死,歌颂着自己的生的存在。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为什么,只有自己还活着,树不知道。

自己只能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尸体之中。不要说手指,就连转一下眼珠都办不到,只有极细微的一点呼吸还在继续。以至于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肺还能活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

它有眼睛。

它得意地微笑着。

嘴唇咧开,能看到其中白色的东西。

比狼更为尖利的,又长又大的可怕的两颗牙齿。

“这是……”

树在难以形容的恐怖之中断断续续地思考着。不过就连这样的意识的片断,也在不断逼近的牙齿面前冻结了。

(这是……谁的……梦)

然后——少年跌向了更深的深渊——

*

“——我祈求。在力量的圆锥之下,以不存在天地的灵树的生命。治愈此人之肉体及灵魂……”

有声音。

强烈的花草的香气。

掩埋了自己的文字,渐渐地退去:

树的意识也随之渐渐地清醒起来。

“啊……”

缓缓地,睁开眼睛。

自己似乎倒在了地上。

眼前坐着一个朦胧的人影.

似乎有一根树枝按在自己的胸口。槲寄生,魔女法术或凯尔特魔法中常用的灵树。在树认识的人里,会用这种法器的,只有一个人。

“……穗,波?”

嘴里叫出了她的名字。

于是,那个人影慌忙向这里看了过来。

“小树!你醒了!”

眼镜片后面,一对冰蓝色的双瞳里映出了自己的样子。树的第一个想法是:啊啊,自己脸色好可怕。憔悴的脸颊,就好像是绝食了好几天的人一样。如果被功刀看到的话,她一定会大呼小叫起来的吧。

不过,用口水湿润了一下火辣辣的嗓子之后,树问的第一句话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社章突然有反应了!我连忙赶过来,就发现小树——社长倒在小巷子里!”

“啊啊……”

树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虽然身上穿着的是校服,不过领子的内侧还是佩戴着“阿斯特拉尔”的社章。

以五芒星和银镜图案构成的社章,据说同时也是一种魔法的“护符”,在社员和社员之间保持着联系。而且听说可以通过这种联系使用几种魔法。

是穗波的话,应该是能从这种联系中间发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吧。

因为这个少女,就是这样的人。

在真正的意义上,把伊庭树带入了魔法世界的魔女。

  “怎么了,社长?”

“没什么。”

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对于树的反应,穗波看起来很不满地噘起了嘴唇,不过马上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先不说这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社长中的是符文的诅咒啊,而且还不是水平一般的人所施放的。如果我到的晚一点的话,就真的危险了!”

“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一个男孩攻击……”

“男孩”

“恩。一个……戴着有护耳的帽子,穿着大衣……像是披着铠甲一样的……”

树的话没有说完。

少年颤抖的视线向小巷的另一头看去。

道路的对面,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像是身披盔甲一样戴着帽子穿着大衣的男孩,

“——还好过来看看,你果然还是找人帮忙了啊。劣种。”

“啊……”

树再一次地无语。

想要袒护树而回过头的穗波也瞪大了眼睛。

但是,那并不是初次遇到敌人时显出的惊讶。倒不如说是,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这样一种意外的感觉。

似乎为了证明上面的判断,穗波的嘴里茫然地吐出了对方的名字。

“奥尔德宾·格尔沃茨……”

“好久不见。穗波前辈。”

然后,那个男孩戴着帽子,向穗波行了一礼。

“……哎?前,辈?”

树茫然地重复道。

穗波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我在学院里的后辈。”

学院。

据说,穗波曾经和安缇莉西亚争夺过首席位置的,英国的魔法学院。树也对此时有耳闻。

“为什么……你的后辈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孩子,是‘阿斯特拉尔’的新社员。”

“哎——?!”

树大叫起来,再度向那个男孩看去。

“新……社员……?”

“刚才‘协会’那边送来了申请,而且施加了压力,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孩子加入‘……阿斯特拉尔’。”

“那……为什么……”

树瞪圆的眼睛眨了几下;

但是。

“不要搞错,我才不想这样呢。只是大哥非逼着我签了这个契约。”

男孩扔下了一句话。

“所以——因为我不想,所以就来杀你了啊。只要你死了,‘阿斯特拉尔’也就解散了吧。也就是说,我就没有加入的必要了。虽然我接受了加入阿斯特拉尔的契约,但是这契约可没说过不能毁了它。”

树顿觉自己掉入了冰窖里

因为不想所以杀人。

因为不喜欢所以毁掉。

就好像是小孩弄坏不喜欢的玩具一样的动机。

而且只要具备“力量”和“意志”,就可以杀了一个人。在魔法师这种异种的存在下,整个世界都是可以无视的。

现在树正用嘶哑的声音,问着眼前的异种。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阿斯特拉尔’?”

“因为丑陋啊。Dummkopf。”

奥尔德宾重复了一遍曾经说过的话。

  “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合理的结社的首领吗?你知道‘阿斯特拉尔’给魔法界带来了多大的威胁吗?”

“……”

那是听过很多次的台词了。

“阿斯特拉尔”被“协会”所疏远,被其它的结社所冷对的理由。

  也就是,“阿斯特拉尔”是一个不合理的结社。

对于继承着魔法这样一种奇迹的魔法师来说……像“阿斯特拉尔”这样正常的存在,反而会显得极为V不正常。

在漆黑的布料上,白色反而会成为污迹。

“不是这样的……!”

“现在不也是如此吗?”

面对树的反驳,男孩只是冷冷地看着。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魔法师。不借助他人的力量的话就什么都办不到。……像你这种人担任结社的首领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句话,刺穿了树的灵魂。

“你……”

“是奥尔德宾。”

男孩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魔法师是不会跟随位阶处于自己下位的人的。”

大衣之下的手臂慢慢的向旁边一挥。

文字开始旋转。

□十

和刚才一样的文字。刻在墙上的文字,再度被奥尔德宾赐予了活力,开始蠢动起来。文字很快开始增加、膨胀,像是蚂蚁一样向穗波和树追去。

“束缚吧。NAUTHIZ!”

就在这一瞬间。

“社长!”,

穗波的手指在黑色的斗篷之下拿出了什么。

“我祈求,在力置的圆锥之下,藉榭寄生之守护,击破东北方之灾厄!”

从少女手中飞出的槲寄生的飞镖,宛如惊雷。

槲寄生穿过众多的符文文字。

光闪过。

不对,看上去是闪光,其实是只有魔法师才能辨认出的魔力的炸裂。符文文字和凯尔特魔法。同系但属性不同的魔力互相冲突,烧灼着魔法师的双眼。

“——!”

奥尔德宾捂住了脸。

然后,当他放下手的时候,伊庭树和穗波·高濑·安布勒已经不在了。

“……真不愧是穗波前辈。”

奥尔德宾叹了口气,说道。

刻在墙上的符文文字的核心被槲寄生的飞镖削去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