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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1小时后,第二攻击波的167架飞机也顺利地咆哮入空,扑向珍珠港。

1945年3月18日凌晨3点30分,在西太平洋海面。当东边的海天交界处刚刚露出一抹晨曦,太平洋上空,黑沉沉的夜幕还没有散尽,惨烈的空战开始了。在美军强大的海空力量面前,10万日本武士以肉体和美军的炸弹相搏;2千余架自杀飞机撞击美舰;敢死队身背炸弹,直扑机场停放的美机;上万官兵向美军发起自杀冲锋;牛岛中将切腹自杀,死亡已形同儿戏。

1945年12月8日,东条英机、板垣征四郎、广田弘毅、松井石根、土肥原贤二、木村兵太郎、武藤章等战犯被押到日本东京巢鸭监狱接受审判,1948年11月23日零点以上七名战犯被执行绞刑,死刑执行完毕后,尸体被运往横滨久保山火藏场火化。

…………

“难道我们真的是双手沾满了人类鲜血的战争罪犯吗?”藤野久芝郎在脑海里反复地自问,“是什么使300万日军成为日本帝国发动侵略战争的殉葬品?又是什么使500万日军接受天皇的昭谕放下武器走进了战俘营?”

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的像中国监狱说的那样,是以死殉道的武士精神和灭绝人性的军国主义让我们自食其果吗?”藤野久芝郎翻了一个身,他又想起所长助理牛剑的一席话,暗忖着,“侵华战争中,日本国也死伤几百万人,绝大多数是工人、农民,这些人也是战争的受害者,而战争中天皇却收刮了人民的财富60多亿美元,日本的那些财阀和军阀们也大发横财,而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呢?我们曾幻想和崇拜美国的罗斯福、杜鲁门,结果它他们却用原子弹炸毁了我们的广岛和长崎,死伤几百万人,同时还占领我们的国家,日本成了美国杜鲁门总统的附庸。这美国的罗斯福和杜鲁门人到底是我们日本人的朋友还是敌人呢?”

想着想着,藤野久芝郎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5

天亮了,起床的铃声已响起。战犯们忙着漱口,洗脸、上厕所。

广播里正播送一个战犯的认罪书,藤野久芝郎边洗脸边仔细地听着:“我当时是负责满洲731部队的军官。731部队是专门研究细菌战的部队,主要从事霍乱、伤寒和鼠疫等病菌的研制和战争医学的研究。当时被用来做实验的有被抓来的中国军民,也有朝鲜、苏联、美国等国的战俘。为了实验,我们有时把人推进水中煮;或将其活活烧死、冻死;或送其进压力实验室,直到看见人的眼球从眼眶中爆裂出来;有时我们还将活人不加麻醉地直接解剖。一些身体差的战俘被解剖之后便没有声息了;身体健壮的,被解剖后还能发出‘咻!咻!咻!’的声响,这时我就下令731部队的日本军医要趁机把空气打入那人的心脏,观察他的反应。东北的731部队曾将研制的细菌装入炸弹之内,多次在中国境内撒播,造成有关地区大面积的瘟疫流行。日本投降前,准备于1945年9月22日执行‘夜樱花’计划,向美国投放黑死病病毒跳蚤,后由于美国提前在日本投放了原子弹,迫死日本投降,美国才免于此难……”

藤野久芝郎匆忙吃过早饭,来到了管理所图书室,他想阅读一下近期管理所主办的版报。因为版报上常刊登有战犯撰写的诗歌、散文、日记、书简。

图书室早已来了许多人,监管科副科长邢壕也在那里。

“邢副科长,你好!”藤野久芝郎主动打着招呼。

邢壕一看是藤野久芝郎,先是一喜,因为藤野久芝郎是很少进图书室的,便真诚地笑道:“藤野久芝郎,你也来了!”

“我想来看看版报!”

“好!这上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藤野久芝郎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正要翻阅刚出的版报,突听临桌的两个战犯正在议论,一个是校级军官、一个是尉级军官。

校官说:“你看近期报纸了吗,中国军事委员会已发布命令,将宽释坦白认罪的日本战犯417名。”

尉官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

“是真的!报上还说,中国政府将对那些职务低、罪行轻、表现好的次要战犯,可能会作出依法免于起诉,释放回国的处理决定。”

“这太好了!中国真的是仁义之国,不记前仇!”

尉官见校官有些闷闷不乐,关心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前途?”

校官抬头望了望那灰色的监狱围墙,轻叹了一口气:“在此情此景下,谁不担心呢?我的父母、姐妹还有一个小儿子都在原子弹的爆炸中丧了生。现在只有妻子带着大女儿艰难地生活在大板,她们还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

“几天前日本一个司法代表团来管理所访问,代表团长当着所长助理牛剑的面将一封我妻子的信转交给了我。”

“中国监狱提出‘惩办少数,宽释多数’的总方针,你是不是担心自己会受到惩办?”

“我担心自己罪孽深重,得不到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宽恕!”

两人无语,只有翻报纸的声音。

若在往日,藤野久芝郎也许会讥笑这两个战犯是日本天皇可耻的叛徒,可今天当他听到那两人的对话时,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人性已开始在藤野久芝郎的心中复苏了!

藤野久芝郎忙翻开版报,仔细看了起来。他见上面刊登着一个尉级军官战犯的一篇笔供,详细地记录了1942年那尉级军官所在部队在山西扫荡时杀害一位中国农民的过程:

“一对30来岁的中国农民夫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地里耕作,一群日本兵上来抢走了牛,打伤了妻子和孩子,并把丈夫抓走拷打和审讯。之后,我们又想用中国农民做活靶子。被押走的农民从衣服里掏出‘良民证’,在众人面前撕碎,扔在地上,纸片随风飞舞,散乱一地。在大枣树前,农民站住,回头说:‘我不怕被杀死,总可以让我抽袋烟吧。’

“闷热的盛暑,二十几把刺刀从四面八方紧逼着,那农民把拷打时被撕破的衬衫前襟掩好,抚摸着被打伤的胳膊和腰,坐在枣树根上,慢慢地从腰里取出烟管。烟管立即被打断了,他一声不响地凝视着烟管,瞪着周围的士兵。农民解开烟袋带子,把烟管插进烟袋,停下手来,用握着袋子的拳头,擦拭了一下黏糊糊带血的嘴唇,突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士兵们都吓了一跳,视线一齐投向粘在石头上的血块。农民取出打火石,咔嚓咔嚓慢慢敲着,似乎包围着他的日本士兵们完全不存在。他使劲地吸着烟,把烟安静地吐出来,又香香得吸着。脸在太阳下晒着,渗出的汗慢慢浸入伤口,他也不檫,只是眺望着天空,盯着喷出的烟雾,在他脸上,竟然浮现出微微的笑容。

“‘混蛋,快吸呀!’我喊着扑向农民,用军靴踢他的肩头,但是受到反弹,我自己却摔倒了。士兵们围着我,哄然大笑。

“农民仍旧吧嗒吧嗒抽着烟,吞吐着烟雾。他把烟袋锅儿,用满是茧子的手掌磕去烟灰,粗壮的大拇战灵巧地一转,压上下一袋烟,大口吸吐着。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张开握上,又张开握上,突然,他的手不动了。这时,从他的眼里掉下泪来。接着,陆续不断地掉着,渗入干透的黑土里。

“分队长猛扑过去,抢下农民的烟管,摔到地上。我大喊:‘笨蛋,快把他的眼睛蒙上!’四个人把他的两手捆住,绑在枣树上,又撕破沾血的汗衫,想蒙上他的眼。他晃动着头,把布条甩到一旁,眼睛注视着士兵,用轻蔑的声调说:‘不怕,鬼子,一定报仇!’

“‘杀!’我拔出军刀,在空中挥舞,命令道。

“‘啊!’我拼命刺去,但是,刺刀只扎进肩头大约半寸。鲜血流了出来,农民的肩头开始痉挛。我想挽回失败,可是飞出的刺刀又扎在左臂上。

“‘笨蛋,刺胸口!’分队长喊着。农民仍然紧闭着唇,眼睛瞪着士兵,又转身看着伤口。我哭丧着脸,第三次刺杀,刺在左侧肚子上,刺刀和军服都溅上了血沫。

“‘注意,刺!’我高喊着。

“又一个日本兵跑过来刺杀,刺刀扎进喉咙,扎进枣树,断离了枪身。在这瞬间,满身是血的农民,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嘴上,像从丹田发出的一声怒叫:‘鬼子!’突然断气……”

藤野久芝郎看完全文,悲从心来,一想起妻子告诉他的日本家中的惨境,他的眼眶慢慢地潮湿,自语道:“玩火者必将自焚啊!”

6

邢壕和郝红轻声说着话,沿着灰色的监墙走着,他们没有发现“老王大哥”正朝他们走来。

“嘿!”王强见邢壕和郝红马上就要碰着他了,他们俩仍没发现,就故意大喊了一声。

邢壕和郝红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老王大哥”王强,都笑了起来。

“你们俩神神秘秘地在谈什么,人走在你们面前也不知道!”

郝红看了一眼邢壕,再看前后左右没有其他人:“党中央决定将关押的日本战犯、伪满战犯和国民党战犯押往外地参观学习。”

“真的吗?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要组织这些战犯外出去游山玩水!”王强有些不解。

邢壕笑了笑:“王大哥,这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中央公安部十一局(劳动改造工作管理局——作者注)明确指出,组织罪犯走出大墙,深入社会,就是要用事实改变战犯对以往中国的陈腐认识,用事实教育战犯从内心深处反省战争罪行。”

“老王大哥”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表示已经明白了中央的劳改政策。

出于医生的职业敏感,郝红突然发现王强脸色苍白、青紫,关心地问道:“王大哥,你是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