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杀手佛 > 第二十五章 破城之战

第二十五章 破城之战



        第二十五章破城之战

        --------------------------------------------------------------------------------

        三王爷眯起眼一阵冷笑,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好一个归天鹤,果真是狼子野心,无法无天!”

        酒馆掌柜吓得脸色苍白,浑身一个哆嗦,忙摆了摆手,后退一步道:“这这……话可……不是小人说的,小人耳背,也不曾听到……嘿嘿,诸位稍候……我这就给你们布置饭菜……”挥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冷汗,转身走了下去。

        三王爷正觉烦躁,只听得脚步声起,酒馆外有人叱道:“他妈的,里面是什么人吞了熊心咽了豹子胆,连驸马爷的名讳也不放在眼里?我看你八成是活腻歪了。”人还不曾进屋,刀尖一挑门帘,由外面闯入十几名佩刀的军校。为首之人浑身甲胄,右手提着一口腰刀,瞧其装束,乃是个把总。

        贺顶红刚要站起,三王爷抬手一挡,目光斜睨着道:“怎么着,归天鹤的名讳就是我说出来的,难道说你还要抓我见官不成?”

        “见官?哼哼哼……”那把总弯下腰围着三王爷转了半圈,刀背贴在掌心里蹭了一蹭,盛气凌人的道,“上峰有令,像你这种胆大包天之辈,无须见官,我就可以直接将你们就地正法。”

        三王爷很好笑的看着他道:“是吗?你这话听着可真新鲜,我怎么没听说过。好啊,你要正法,我就坐在这里,我倒要瞧瞧,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把总又仔细与三王爷相了相面,捏着鼻子笑道:“当然了,虽然上峰有令,毕竟上峰不在这儿,徇一下私情也未尝不可。这样吧!我有好生之德,也不为难你们,每人拿出五十两银子孝敬一下本大人,这事就算结了。怎么样,我这个要求不算过份吧!”

        他看三王爷衣着不俗,满拟可以捞上一把油水,没想到三王爷倒也应得爽快,叉开右手五指晃了一晃,笑道:“每个人五十两银子,我们十二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六百两银子,不多!”当下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放,朝那把总呶呶了嘴,“这是一千两,全是把总大人的,拿走吧!”

        那把总眼睛先是一亮,跟着暗自后悔,眼皮蓦的一翻,晃着肩膀咕咕一笑:“对不起,刚才本大人说的太少了。”

        三王爷重新收起银票,无奈的叹道:“对不起,现在我就是一两银子也不想出了。”

        那把总眼睁睁瞧着到嘴的鸭子又飞了,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晃手中腰刀,尖着嗓子道:“妈的,敢情你在消遣本大人,老子一刀宰了你!”

        贺顶红接道:“你真是瞎了狗眼,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那把总刚要一刀劈出,急忙收住势子,张大嘴巴道:“王爷,什么王爷?”

        三王爷反手取出那把描金的折扇,波的一张,笑着向那把总问道:“你好生看看,这把扇子上都有什么东西?”

        “好好好,我瞧瞧……”那把总不敢再行托大,睁大眼睛一边瞅一边念,“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除了……这一首诗,还绘着一幅画,落款印泥是……三王爷朱……”看罢双腿一软,腾的跪倒,“你你你当真便是三三……三王爷……”

        三王爷啪的一合折扇,抵住下颔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不错,这扇子上除了一首杜少陵的《绝句》、一幅水墨图之外,印章上的‘三王爷’便是本王。”

        那把总回头忙向背后的十几名军校骂道:“妈的,你们见了三王爷还不下跪?”十几名军校各自一怔,当下尽皆跪倒在地,磕头不迭。

        三王爷低头问道:“本王方才听酒馆掌柜的说,这几天京城杀了不少的官员,可有其事?”

        那把总一边磕头一边道:“有有有,两天前杀了一百三十多人,昨天又杀了二十八名朝廷大员。”

        “除此之外,京城还有什么动静?”三王爷紧跟着问。

        “有有有……听说归驸马……不不不……是归归天鹤把所有……被杀官员的空缺都重新安插……了他的亲信……”

        “还有什么?”

        “还有……”那把总拍着头想了想,道,“另外听说……京城这几天不知何事,九座城门全给关了,不经归天鹤准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哦?崇文门是为关税之门,历来昼夜不闭,莫非也关了不成?”

        那把总连声称是,伏下身接着磕了一通响头,颤声道:“王爷,你大大人……不计小人过,方才是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王爷,小人上有八十岁的高堂,下有……下有……”

        三王爷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本王不杀你就是,滚吧——”

        那把总千恩万谢,未等站起身子,贺顶红低声笑道:“把总大人别急啊,我可记得你方才说了王爷什么来着?哦!好像是‘吞了熊心咽了豹子胆’吧!”

        “小人知罪,小人罪该万死,是小人吞了熊心咽了豹子胆……”

        “是吗?”贺顶红的喉咙似给人用力捏了一下,发出一阵响尾蛇般的咝咝怪笑,“我没有熊心,也没有豹子胆,我只有一样东西,你吞下如何?”手指一弹,三条小青蛇咻的一响,硬生生钻入那一把总的嘴巴里。

        然后就见他笑着曲指一缩,三条小青蛇作势飞回,又重新隐到了袖子里。

        那把总身子极力一躬,双手扼喉,滚了几滚,顷刻间死于非命。

        贺顶红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看他的表情,仿佛杀人是在做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形同一位有道高僧在进行一场很有意义的超度。

        所以他于谈笑之间杀人,并没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残酷。

        就连三王爷看到这里,心里也生出一丝丝微寒。

        贺顶红道:“王爷,非是顶红心狠毒辣,这厮冲撞王爷,纯属死有余辜,不足为惜。卑职对天发誓,日后无论何人敢对王爷有半点不敬,卑职都绝不会手下留情——”右手一抖,那条长及寻丈、浑若茶杯口精细,通体闪着漆金色的暗鳞蟒蛇倏的破空飞出。劲风过处,所剩十几名军校连声惨叫,转眼间个个七窍流血,一一毙命。

        三王爷叹道:“贺师爷,你你……这又何必……”

        贺顶红收回蟒蛇,退步躬身一揖,道:“为了王爷,卑职就是杀再多的人,也再所不惜!王爷,把总和酒馆掌柜的话如出一辙,看来归天鹤已经是迫不及待,忙着要将他眼中的异己之人尽皆除之而后快,王爷不可不防!”

        风遗仙有些担忧的道:“王爷,只怕咱们此次入京,绝不会那么顺利,到时难免会有一场厮杀。”

        “怕什么,我谅区区一个归天鹤,也兴不起多大风浪!”三王爷抄起一双筷子用力一扳,格的折做两段,紧绷着脸道,“好!大伙都给我听着,倘若归天鹤真的命人阻止本王入京,一律都给我杀了,就是杀再多的人,都由本王替你们担着。”

        贺顶红抢先道:“王爷尽可放心,我等一定竭尽所能,保护王爷平安进京。”

        王佛和易水寒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一低头不语。

        颜如玉听到又要杀人,蛾眉微蹙,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

        酒馆掌柜端着饭菜笑着走出,当一眼瞧到了地上横陈的十几具尸首时,只惊得木雕泥塑也似,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贺顶红指了指旁边的三王爷,跟着一指地上的尸首,道:“掌柜的,你不用怕,这乃是当朝三王爷。因这些人无礼犯上,触怒了王爷,我奉王爷之命将他们杀了,此事与你无关,把饭菜呈上来吧!”

        “三三……三王爷……”酒馆掌柜眨了眨眼,结结巴巴的道,“好,既是王爷让杀的,小人就不怕了……”低着头将饭菜一一摆上,躬身退下。

        众人草草用过,三王爷随手在桌子上掷下五两银子,阴着脸率众步出酒馆。待得按鞍上马,他点手叫过娄明堂和毕重信,晃了晃马鞭,神态庄重的道:“记住,如果真像那把总说的,归天鹤关了城门,便说明他已有了不臣之心,为了入京护驾,你们所带人马均属勤王之师。攻城之时,万望你们人人奋勇,个个当先——”话锋一转,猝见他目光沉凝,刀子般的在二人脸上掠过,“如有临阵退缩者,二位都督也好生掂量掂量,你们有多少颗脑袋够得上砍的……”

        二人骇然之下,浑身不寒而粟,各自出了一身冷汗。娄明堂喘着粗气一拍胸口,昂然道:“王爷勿虑,我们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必将王爷送入京城。”

        毕重信脸上的青筋动了几动,声似宏钟的道:“为了王爷,我们定当誓死破城,绝不后退!”

        接下来娄、毕二人将所属人马重新归整,分编成十二营二十四哨,三王爷与王佛等人居中,过霸州一路北进,直抵京师。挨到未牌时分,人马刚到崇文门,忽见娄明堂飞马来报,:“启禀王爷得知,那把总所言非虚,崇文门城门紧闭,城上也看不到一名守城人员,望王爷定夺——”

        “果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待本王上前一观。”人马两下一分,三王爷越马冲出,在半空重重抽了一鞭,向着城上喝道:“今日何人守城?本王在此,尔等快将城门打开,放本王进城!”

        一语喊罢,城上却是死一般沉寂,无人作答。

        贺顶红道:“王爷,摆明了归天鹤想要造反,怎么办?”

        三王爷伸手一指城头,扬声道:“城上必定有人,你喊一下,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拒开城门?”

        贺顶红运足气力连喊了五遍,再看城上依然了无声息,看不到半个人影。三王爷虚抽一鞭,恨恨的道:“好个猴崽子,真是反了天了,墨指挥使,你此次出京乃是钦差身份,以你看,咱们要不要攻城?”

        墨中白稍一犹豫,贺顶红眼珠转了一转,连忙抢过话头道:“王爷,以卑职看,墨指挥使比王爷更急,当然同意攻城。只是眼下咱们不知城上虚实,一旦贸然攻城恐不妥当。为今权宜之计,咱们不妨先派人上得城去,查看一下方是上策。”

        三王爷略一沉吟,举目道:“你说的虽不无道理,奈何这城墙三四丈高,有谁能够纵得上去?”

        “王爷,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贺顶红瞄了墨中白一眼,笑道,“王佛有伤在身,容老侠和满少侠皆是客人,除了他们,便只有墨指挥使武功盖世,舍墨大人之外,试问有谁能上得城去?”

        墨中白沉着嗓子一笑,吸了吸鼻子道:“不知贺师爷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激我?不过,你有一点说的倒是真的,别说这城墙三四丈高,就是再高出两三丈来,姓墨的也没放在眼里。”他明知贺顶红存心相激,却又想在众人面前露出一手,话音甫落,右手在马鞍上略略一按,身如黄鹤凌云,呼的应势一起,已疾纵起三丈四五尺高。

        他在半空中只须再度一纵,便可逾城而入。

        仰视着墨中白的身子,贺顶红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原来贺顶红并不甘心只做三王爷府上的一名师爷,早在几年前,他就有一个心愿,希望能够将墨中白一脚踢开,自己好取而代之。他一直叹息自己没有这个机会,为了这个机会,他也一直在等。

        看眼下这种情形,对贺顶红来说,便无疑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他不怕墨中白不死,只要墨中白受了重伤抑或残疾就已足够。他相信,朝廷绝不会任用一个身有残疾的人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更令贺顶红感到得意的是,他的这个心愿,不但王佛不知道,就连易水寒也一无所知。

        王佛的心情,此时正和贺顶红相反。

        ——为了自己和依依的清白,他不希望墨中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任何变故。

        就在这时,墨中白手中抹过一道浅橙色的刀光,“鞘卷”铮然出鞘,横着在城垣上一点,人借刀力,已一个“云帆直挂”再度拔起。

        然而他没想到,城上也于此时发生了变化。

        一个要命的变化。

        墨中白一抬头,就看到城上眨眼间冒出了许多人。

        这些人手中不但有弓,而且有箭,人人箭在弦上,箭光陷陷,且俱是涂制过硫磺的“火”箭。

        墨中白稍一闪念,眼前火光一闪,耳畔轰的一声呼啸,猝见数不清的羽箭直似一片火海,由城头上汹涌射落。

        饶是水火无情,看这些箭比水火更无情。

        墨中白挥刀一荡,身子未及下坠,城上紧跟着火光一闪,又是一排火箭纷纷射下。听耳边的呼啸之声,墨中白暗自吃了一惊,因为他听得出来,这些箭非但又劲又疾,而且一枝枝繁而不乱,决非一般的弓箭手所为。

        墨中白一声长啸,七把刀尽皆出鞘,泼风般的全力拨打。但他忘了一点,这些箭不比寻常羽箭,只宜闪避,不便拨打。是以墨中白每每挥刀一格,便引得火星儿篷飞,不及数下,他的肩头、手肘、后背及胸口上,已纷纷溅上了火星。

        墨中白向下极力一沉,左肩头突觉一震,砰的一声,已着了一箭。于此同时,城头上鼓噪声起,有二三十人双手一抖,数十条四丈长的套索铙钩势如疾风,呼呼声响,一古脑的搭向墨中白。

        三王爷骑在马上,刚要命人出手相救,眼前白衣倏的一闪,王佛已在马背上振衣掠起。

        王佛掠起的势子比铙钩更快。

        衣影一闪,如一只白色的飞鸟。

        但他手中的剑比他的人更快。

        剑光一炽,恰似惊艳昙花在一刹那绽放开来。

        剑光嗤的直刺入火箭内,一大片火星随着一道剑气圆弧砰的炸将开来,点点耀眼,纷纷流散。

        剑光跟着一炽,剑意如水,剑气如虹,伴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由城上搭下的几十条套索铙钩立时为之尽折,四下飞出。

        剑光一灭,便见王佛在上,墨中白在下,二人宛如流星飞坠,已自双双着地。

        墨中白还刀入鞘,想到方才劫后余生,全仗王佛出手相助,只觉心头一暖,对王佛大为感激。当下转身向着王佛一抱拳,道:“王佛,中白蒙你搭救,就此谢过。”刚要施礼,却被王佛一把扶住。

        墨中白一伸手,格的一响,将左肩头所中之箭用力拔出,猛的朝脚下一掷,忍着痛道:“王爷,中白无能,没能上得城去,看来,咱们也只得全力攻城了。”

        三王爷缓缓抬起左手,刚要喝令攻城,忽听城头上有人哈哈笑道:“王爷一路鞍马劳顿,着实辛苦之至,贫道不才,这厢有礼了。”

        众人凝神而视,但见说话之人头戴玄黑色道冠,身著玄黑色道袍,须似墨染,一张包子般的脸兀自黑得湛亮。挨他左侧,则站着一名头戴银白色道冠,身披银白色道袍,长了一张银白色脸孔的道人。

        一黑一白。

        ——“黑白两道。”

        这一天风势犹狂,吹得二人胸前长须飘飘,不胜仙风道骨。

        ※※※

        “原来是二位仙长在此守城,如此甚好。”三王爷把马向前一提,向上高高举起马鞭道,“二位仙长还不打开城门更待何时?本王与墨指挥使须急着入宫面圣,有要事奏请圣上——”

        “王爷,非是贫道不恭,拂王爷您的面子,王爷的训令,恕贫道不能从命。”黑九道人打了个稽首,颇有些为难的道,“王爷有所不知,贫道也是奉命行事,还求王爷切勿见责。”

        “一派胡言,说——你是奉了何人之令行事,连本王至此,也给拒之城外?”三王爷怒声喝道,“莫不是你家厂公让你这么行事的?”

        “非也!此乃归天鹤归驸马所下禁令。”黑九道人苦着脸道,“驸马爷一再交待,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得通行。否则的话……贫道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万万担待不起。”

        “归天鹤——”三王爷不屑的哼了一声,“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白十道人探出半边身子,手拈银须道:“归驸马有什么权力贫道不知道,王爷应该知道,贫道官小职微,这等大事如何敢问?驸马爷只是言讲,为严拿城中叛逆作乱,这几天外城九门一律不得打开,是以贫道不敢相违,如有得罪之处,尚请王爷多多见谅。”

        “哦?敢问二位仙长,这城门几时才能打开?”

        白十道人思忖片刻,搔了搔头道:“这个吗?贫道可不敢断定,大概要等到城中叛逆全部肃清为止吧!王爷不要着急,贫道想……再有两三个时辰吧!嘿嘿……”

        三王爷暗自咬了咬牙,鼻子里冷哼一声,甚是不耐的道:“别说几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本王也等不及,本王现在就要进城,烦话少说,快将城门与本王打开!”

        白十道人晃了晃膀子,歪着脖子叹道:“王爷,对不起,如不经驸马爷许可,贫道真的不敢擅自做主。”

        墨中白戟指道:“大胆妖道,识相的速将城门打开,不然的话,本指挥使现在就命人攻城!”

        黑九道人却毫不动怒,脸上带着笑道:“墨指挥使不必动怒,不是贫道灭你们的锐气,你们一无云梯,二无擂木,怎么攻城?听贫道良言相劝,你们稍息雷霆之怒,暂且在城下静等几个时辰,待得城中叛逆罄清,城门自会打开。”

        “叛逆?本王看归天鹤才是真正的叛逆。”三王爷横着一挥马鞭,怒斥道,“黑九、白十,本王与你们无话可说,归天鹤现在哪里?我要与他当面对话。”

        黑九道人右手捋须,摆了摆左手道:“王爷要与归驸马对话,恐怕现在不行,再等一会吧!王爷,你久居皇宫多年,也该知道这京城不比一般城池,当年成祖帝于此建都,可是没少了下工夫。你们想攻城而克,只怕没那么容易,是攻是等?还请王爷细加斟酌。”

        三王爷自知说服无望,狠狠向着黑白两道瞪了一眼,回顾左右道:“大伙都谈一谈,咱们该如何攻城?”

        “黑九道人所说绝非危言耸听,咱们没有云梯,人马又不是太多,便是一涌而上也无济于事。”墨中白目光一转,落在了王佛脸上,“王佛,你看咱们该采取什么法子攻城为妥?”

        “在下倒有个建议,却不知成与不成?”王佛沉思了一会儿道,“攻城之时,王爷可命娄、毕二人率一部分人破取城门,所剩人马交与王爷指挥。攻城之时,王爷令他们以弓箭射住阵脚,我与墨指挥使、贺兄、易兄、风捕头、容前辈、满少侠、唐大侠等人纵城而上。以这城墙的高度,只须我们挡得了城上两至三次所射之箭,或许会有一线之机上得城去。”

        “好,本王觉得不妨一试。”三王爷深以为许,在马上一回身,传令道,“王佛方才所言,诸位都已听得清清楚楚,本王无须赘述。准备——”

        “备”字一出,两千军校发一声喊冲至城下,各自张弓搭箭对准城头。三王爷喝了声“放”,弓弦响处,一排羽箭嗖嗖连声,势如狂风暴雨向城上射去。娄、毕二人大吼一声,手仗兵刃,径引一部人马直取城门口。

        借得这一时机,王佛低喝一声:“上——”身子一晃,与墨、贺、易、风、容、满、唐七人并势疾纵,飞也似直扑城头。

        黑九道人却早有防范,城下的箭刚一射出,他便命人以盾牌遮挡开来。王佛等人的身子始自一纵,黑九道人右手向下一落,喊道:“放——”刹时城上箭如飞蝗,迎面射向王佛八人。

        王佛一剑刺出,当当声响,将数十枝火箭尽数拨开。容帝尊大笑道:“大将军不怕千军,就怕寸铁,王佛,老夫先上去了——”身子作势一旋,左手“水龙吟”紧护其身,右手“如梦令”铮的一点城墙,呼的一个“翩翩厉羽翼”借力继起。

        王佛一惊,失声叫道:“前辈当心——”

        黑九道人压着嗓子笑道:“想上城,没那么容易,下去!”侧身一闪,两旁守城军校又是一排火箭射下,容帝尊挺双剑奋力一振,忽听头顶处劲风疾袭,却见一大片滚木、擂石、踏弩、苦竹箭势如密雨,纷纷倾下。

        容帝尊脸色一变,刚挡了数下,倏的斜刺里金光闪动,白十道人右手一勾银线,左手搭住一枚金针向外一弹,咄的一声,正射在容帝尊左小臂处的“支正穴”上。

        容帝尊身经百战,就是被敌人砍上一刀也从没皱过一下眉头,然而白十道人的金针,却令他感到痛了一下。当下手臂一缩,登出金针,不想砰的一声闷响,一块擂石不偏不倚,正撞在他的胸口上。

        王佛急道:“前辈,既然冲不上去,咱们先行下去再做理会。”软剑一摆,提了一口气喝道,“退——”八个人身子一坠,落在城下。娄、毕二人也各自打声呼哨,会集所部人马,跟着溃败退回。

        黑九道人低着头看了看城下,很是无奈的道:“王爷,贫道说的没错吧!你们想要攻城,实属无望。贫道还是那一句话,你们还是在城下暂等几个时辰,到时一旦城中叛逆尽数剿戮,贫道自然打开城门,恭迎王爷进城。”

        白十道人笑着在金针上呵了一口气,半撩着眼皮道:“王爷,你如果再行攻城,也只会伤及更多的军校,贫道身为三清弟子,怎忍得将士们血流成河,无辜遭难?唉!算了吧……”

        三王爷瞧了瞧三千人马,只此瞬息,已折损了十之二三,王佛等人虽无大碍,每个人也均受了轻伤。当下牙关一咬,挥鞭为令,又接着攻了三次。眼瞅着久攻不克,所伤军校屡屡渐增,三王爷不免有些气沮,黯然叹道:“诸位,如此攻城不就,你们说该当如何?”

        众人正觉无计可施,忽听背后马蹄之声大作。三王爷返身张望,便见一簇人马如飞似箭,绝尘而至。为首二人非别,正是秋枫和花念容夫妻,来至切近,二人滚鞍下马,先见过了三王爷,跟着双双与王佛见礼,王佛拱手问道:“二位前辈怎么也来了?”

        花念容笑道:“只从王兄弟和王爷走后一个时辰,我和秋枫便感到你们此次赴京,必然不会那么顺利,故此我们一路上连发绿林帖,招集了七山十二寨的兄弟共计七千余人尾随跟来。王兄弟,你们可曾攻城?”

        王佛道:“不瞒二位前辈,我们已经攻了四次,每次全都无功而退。”

        秋枫抽刀在手,仰起脸看了看城头,回手一指所率人马,道:“还好,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来助王兄弟一臂之力的,没有云梯也不打紧,咱们每人除了备有藤牌之外,还各带了攀城用的百练飞抓。登上这三四丈高的城墙,应该没有问题。”

        三王爷精神一振,连声道:“好!若得你们援助,再行攻城,本王便有了七分把握。”

        王佛刚要致谢,随着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跟着听背后有人叫道:“盟主王佛可在?”回头看时,即见风卷旗号,马蹄杂沓,又有两标人马赶到。众人注目而视,两路人马各挑起一面赤、黄大纛,猎猎飞扬,好不威风。右侧大旗之上,书着“兰舟盟”三个大字,左侧一杆大旗,则写着“百年不老帮”五个大字。旗脚下并行数人,一一威风凛凛,侠风不俗。

        王佛趋步迎上道:“小可不才,正是王佛,诸位是——”

        为首数人一齐甩镫下马,左侧旗脚下的十二个汉子尽皆深深一揖,齐声道:“‘百年不老帮’的‘明月十二楼’等十二家堂主拜见盟主。”

        王佛一一瞧去,见此十二人各配长剑,尽着劲装,每个人胸口上都绘着一轮明月,当下还了一礼,问道:“小可王佛,乃武林末学之辈,如何当得起盟主之尊誉,不知各位英雄怎样称呼?”

        人群中走出一人道:“在下姓高名朋,江湖人称‘旋风追命腿’,现忝居敝帮‘左手总堂’堂主之职。”

        王佛见他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生得一副英雄气慨,暗自点了点头,道:“高堂主,久仰,久仰!”

        高朋一指站在他旁边的一名老者,又道:“这便是‘右手总堂’堂主——‘铁狮子’老帅!”

        被称做“老帅”的老者伸手一推颌下长髯,拍着胸口呵呵笑道:“老朽姓‘老’,百家姓中并无此姓,虽则老矣,却是一点也不帅,盟主可千可别见笑哦!”伸手点指,遂将另外十人与王佛一一做了引荐。

        介绍已毕,王佛这才知道,原来“百年不老帮”所属“明月十二楼”共分“左手”、“右手”两大总堂,每只“手”又分掌为“五指堂”。分别是“左大拇指堂”、“左二食指堂”、“左三中指堂”、“左四无名堂”、“左五小指堂”、“右大拇指堂”、“右二食指堂”、“右三中指堂”、“右四无名堂”和“右五小指堂”等十堂分舵,在武林中,也有人习惯称其堂主为楼主。其中“左手总堂”堂主高朋姓高,故该总堂又名“高手总堂”,“右手总堂”堂主姓老,江湖上称之为“老手堂”。

        王佛笑着颔首,将他们的名字尽都记在心里,再看另十二个人时,却均为红粉女流。个个长发盘头,金钗别顶,背后都披着一领墨披风,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饶是她们模样儿楚楚动人,不可方物,眉宇间却是英风飒爽,俨然巾帼不让须眉。

        王佛极是谦恭的道:“不用问,诸位便是声名远播、威震武林的‘兰舟盟十二金钗行’的十二位女侠,在下能得你们相助,当真是荣幸之至!”

        其中一名生得高挑身材、一袭青衣,背负一对“蝎子尾护手钢钩”的女子银铃般的格格娇笑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女侠,说出我们‘瑶琴、琵琶、凤箫、紫蜻蜓、蓝蝎子、黄毒蜂、青蛇、黑蜘蛛、白蝴蝶、铁观音、碧眼貂、小狐仙’十二个名号,只要盟主莫嫌弃就成。”

        三王爷甚为欣慰的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今日得逢众群侠前来援手,本王高兴至极。但不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王佛听到这里,忙伸右手一指三王爷,道:“诸位,这便是当朝的三王爷。”

        群雄闻听,急忙与三王爷相继见礼,高朋道:“三天前我们接到了宋帮主的一份‘飞鸽传书’,他担心王爷和王盟主不能顺利进京,故命我等火速赴京。这真是来早了,不如来巧了,王爷,我等均为草莽之人,言语倘有不周之处,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兰舟盟”十二金钗中的“青蛇”接着道:“我们也是一样,同为三天前接到我家盟主的飞鸽传书,让我们不管怎样,也要赶来相助。王爷,我等虽非官兵,该怎么做,只待你一声令下,我们全凭王爷和王盟主差遣!”

        三王爷算了算人数,四路人马加在一处,约计一万五千余人,心头掠过了一线希望。

        ※※※

        经过商议,三王爷将四路人马分做前、中、后三军,前军主攻,中军援攻,后军则以弓箭御守。为了鼓舞士气,以励斗志,三王爷咬破右手中指,嗤的撕下一片衣襟,当众写了“天下勤王,侠之所为”八个血字。迎风一抖,慷慨陈辞道:“归天鹤匹夫贵为本朝驸马,倍受皇恩,本该精忠事主,以报圣宠。不料这厮位及人臣尚不自足,今欲谋虎狼之心,逼使天子禅让,实可忍敦不可忍也。今日攻城,迫在眉睫,本王欣蒙诸公戮力,心殊欢悦,故书此八字,代为敬上。是为感念诸公侠义可钦,幸甚幸甚!”

        “铁狮子”老帅呛的拨剑出鞘,第一个道:“王爷,你就传令吧!我等都是粗人,读史甚少,对于江山社稷全然不知,我们只知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无信而不立,无义者当杀。归天鹤既是多行不义,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秋枫哈哈笑道:“老朽的话,全给你一个人说了。王爷,速速传令吧!”

        “好!二位老侠客端的快人快语,豪爽至极。”三王爷大笑着将血字衣襟抛向头顶,左手一揽丝缰,右手马鞭一指城上的黑白二道,“攻城——”

        秋枫和花念容更不打话,引三千喽罗一声呐喊,冲至城下。高朋和老帅各率一千二百余人两翼并出,由左、右一齐掩攻。人未上城,几千杆标枪和利矛连声呼啸,纷纷掷向城头。

        秋枫左手背刀,右手哗啷一抖,已由腰间解下一条四五丈长的百练飞抓。运力一甩,格的搭向城头,一扬手中“劈风斩”宝刀,高声叫道:“弟兄们,随我登城!”一时之间,飞抓齐出,格格连声,飞抓尽数搭上城墙。三千喽罗每人一手持藤牌,一手扶软索,口中各衔一柄鬼头刀,一个个身似狸猫,向着城关攀去。

        王佛见状,倏的剑随人起,与墨中白等七人跟着纵起。

        城头上立时哗然,激起一片惊乱。

        便是黑白两道,也均感到有些不妙。

        黑九道人伸手抄住由城下掷上的一杆标枪,啪的拗做两段,红着眼向两旁训斥道:“你们都还愣着做甚?放箭,快放箭——”守城军校这才张弓搭箭,射出一排火箭。再要射时,城下又是一排标枪掷上,数百名守城军校不及闪避,便即中枪惨毙。

        “他妈的,都别慌,给我接着放箭。”黑九道人气急败坏的连声喝叱,放眼看时,王佛等八人半空中微一换势,已堪堪纵上。

        “兰舟盟”的十二金钗吟吟一笑,蓦地里各将背后披风一扬,披风横展,宛如一只只待飞的黑色风筝。瑶琴怀中抱琴铮的一弹,纵声笑道:“姐妹们,该咱们了,上——”十二个人披风翻卷一振,陡的临风尽起,翩然翔动,向着城头飞了过去。“兰舟盟”三千教众向上一冲,数千杆短柄飞叉夺夺厉啸,一齐掷向城头。同时一抖手中飞抓,搭上城墙,随着喽罗兵和“百年不老帮”帮众自后攀上。

        “兰舟盟”教众每人背后都至少背了十几柄短叉,每逢城上军校想要射箭之时,他们便抢先掷出一柄飞叉。

        看到这些江湖汉子不要命的打法,那些守城军校才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誓死如归。

        尤其是他们掷出的标枪和飞叉,每一枝都像长了眼睛,要多准有多准。

        风急、血浓,战犹酣。

        喊杀声、呼喝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与其说是战争的残酷,不如说生命的脆弱。

        王佛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不忍,但他又不能不这样做。因为他知道,人生当中的许多事,不想流血也必须流血。

        白十道人已有些沉不住气,忙向黑九道人道:“师兄,我看是顶不住了,我不明白,咱们何苦要替一个归天鹤在此卖命?”

        黑九道人冷笑道:“你懂什么?一旦归天鹤禅让,咱们厂公便是太上皇,他归天鹤便是一个儿皇帝,还不是被厂公玩弄于股掌之上。没本的买卖,你以为厂公会做吗?眼下归天鹤禅让在即,所以为了厂公,咱们能拖一时是一时,誓死也不能后退。”

        话犹未了,白衣一翻,王佛已自城下呼的掠上。

        精光一闪,王佛出手如电,一剑刺向黑九道人腋下的“渊腋穴”。

        他写的,正是一个“天”字。

        黑九道人右手倒提黑袍向外一挡,左袖一拂,一股黑风直袭王佛。

        王佛身子稍侧,剑尖刺处,铮然作鸣,竟在黑九道人黑袍上激起一溜火星,仿佛刺在了一块铁板上。

        黑九道人一收袍袖,向后滑出一步,斜着脸道:“杀手王佛,果然有两下子。”

        王佛一颤手中软剑,晒然一笑:“不才,正是王佛。黑九道人,认输吧!”

        “哈哈哈……”黑九道人仰天一阵狂笑,“认输?眼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怎么知道贫道会输?”呼的脱却黑袍,在手中一托,“除非你胜过贫道再说,来吧——”双手一推,袍裹劲风,迎面罩了过去。

        王佛刚要还剑相抵,墨、贺、易、风、容、满、唐七人跟身跃上,容帝尊笑道:“盟主,牛鼻子交与老夫,我来会他一会。”双剑疾出,挡了黑九道人一击。

        黑九道人斜身一晃,退了两步。

        白十道人劝道:“师兄,咱们退吧!”

        黑九道人傲然道:“不可以!”

        “师兄,往日你说什么我都肯听,这一次……”

        “这一次又如何?”

        白十道人面无表情的道:“不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银线一圈,已硬生生缠在黑九道人的脖子上。

        黑九道人一惊之下,骇然变色道:“师弟,你——”身子一躬,已是勒得喘不过气来。

        白十道人狞声笑道:“你不想活,我还想活。与其陪你战死,不如我投靠三王爷!”双手一挥,八枚金针疾射穿出,深深刺入黑九道人的“天容”、“大迎”、“廉泉”、“扶突”、“水突”、“气舍”、“天鼎”、“缺盆”八处要穴。

        黑九道人的一张脸刹时便成了紫色。

        白十道人双手一带,金针银线双双收回,黑九道人喉头格格一响,身子向后一挺,砰的栽倒。

        白十道人慌忙跪倒在地,连声道:“贫道白十,本无心守城,无奈受师兄迫使,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贫道方才已然大义灭亲,只求诸位能在三王爷面前美言几句,饶过贫道一命,贫道从此定然誓死效命于三王爷……”

        贺顶红吃吃一笑:“仙长放心,我们一定替你在三王爷面前多多美言,一定……”说话之间,走上前将白十道人双手执住,又笑了一笑,“很好,王爷若是知道你大义灭亲,必然欢喜之极。”猛可里双手一缠,双臂宛如两条蟒蛇,竟将白十道人箍了个结结实实。

        白十道人愕然道:“贺师爷,你这是……”

        贺顶红脸上呈出一层妖气,俯在他耳边道:“我替你送终哦!”格的一口,正咬在白十道人的喉结上。白十道人刚要挣脱,脖子已然折断,眨眼间血似泉涌,直标了出去。

        贺顶红运力吮了几口,一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顺手将白十道人的尸体向旁一推,舔了舔舌尖道:“好舒服!开城——”手中蟒蛇开道,如入无人之境,直向城门处杀了过去。

        易水寒瞧其吸取人血时的表情,不禁心头一凉,暗自思忖:“莫非这便是昔日的好友——贺顶红?”

        王佛只觉得整个头嗡的响了一下,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等听到城门大开,三王爷驱兵入城响起的一片欢呼声时,易水寒和王佛这才缓过神来,二人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

        此时此刻,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几年前初次相识时,三人把盏高歌,所唱南宋词人陈亮的那首《水调歌头》:

        “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昔时的歌、歌里的梦以及梦里的志向,直至今日已如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至少,他们眼中的贺顶红已今非昔比。

        做为朋友,他们都感到一阵阵的心痛。

        二人拾级步下城头,三王爷乘在马上笑道:“怎么,我们已经破城而入,本是一件喜事,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却为何显得如此忧郁?”

        王佛道:“不瞒王爷,只此瞬息,看到这么多的人因此而战死,在下实是觉得不忍,所以……”

        “想不到堂堂的‘杀手佛’也有心软的时候,哈哈哈!”三王爷笑着在马上抽了一鞭,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