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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崇祯痴醉地抚摸陈圆圆。陈圆圆痒得发出银铃般笑声。崇祯一面解开陈圆圆衣裳一边问:“仙人哪,你叫什么名字?”陈圆圆既不迎合,也不拒绝,坦然回答:“秉皇上,奴家

不是仙人,奴家名叫陈圆圆。”“你……从哪里来?怎能将琵琶弹得这么好?”“奴家是扬州歌女。”听说她的歌女,崇祯不觉停了下来,问:“扬州歌女艳名满天下。朕听说,她们只卖唱不卖身,是不是啊?”“奴家不敢欺君,扬州歌女既卖唱,也卖身,只要客人出得起银子!”陈圆圆抬起头正视着崇祯,说,“秉皇上,我十三岁时就为五两银子破身了。后来……后来我名气大了,客人出得渡夜银子高达五百两。”

崇祯既惊又怒,手触电般缩回来,说:“你?……你破过身?!”崇祯深深的失望了,他浑身发抖,甚至想一掌击去。陈圆圆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满脸甜蜜蜜的笑容,崇祯无可奈何,终于一跺足,愤怒离去!

门畔,崇祯猛地踢开门,不料门板竟撞到正在门后谛听周皇后身上。周后顿时缩身。崇祯怒视周后:“这就是你弄来的‘美味’?”“我……臣妾……”周后结结巴巴地说,“臣妾有罪。”“滚开!”崇祯狠狠地推开周后,愤怒地大步出宫,半道上,他一脚踩到了周后落在地上钗饰。那钗饰发出尖锐的声响,折断了!崇祯看也不看,大步离去。周后仿佛遭到重击一般,摇晃了一下。然后,趔趄着进入内室。

陈圆圆仍然坐在榻畔,始终一动未动。周皇后怒喝:“跪下!”陈圆圆跪在周后面前,直着上身。周后气得几乎失声了,说:“你、你给我说实话,你真的不是处女?”陈圆圆颤声说:“秉皇后,奴家十三岁就被客人强暴过了。”“那、那你也万万不能当着皇上面说啊!”周皇后怒道,“贱货!……”“我并不想说,可皇上问起了。”陈圆圆悲哀地说,“皇后娘娘,破了身的女人就不是人了么?……”

周后吃惊地问:“你说什么?”“奴家是在说实话。皇后娘娘啊,难道我愿意破身吗?再说,在扬州破身和在皇宫里破身,有什么区别呢?十三岁破身和十八岁破身有什么区别呢?……”“你、你亵渎皇宫,亵渎圣上,罪该万死!”周皇后气得一掌扇去,怒喝,“来人哪,把这个贱货押下去!”

立刻冲入两个太监,连提带推的将陈圆圆带走。

两个太监押着陈圆圆从宫道上走过。迎面,乐安公主笑盈盈走来。乐安公主乍见陈圆圆之状,大吃一惊,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太监向乐安公主折腰秉道:“奉皇后娘娘口谕,把这个贱货押下去问罪。”乐安公主怒斥:“她是陈圆圆,是我的朋友,怎么成了贱货?”“奴才只知办差,不问原因。”

乐安公主冲着陈圆圆道:“你说!”陈圆圆垂首低语:“秉公主,因为我破身了,所以是贱货。”太监赶紧推陈圆圆前行。破身是什么意思?乐安公主满腹不解,想再问问,可陈圆圆却不再说话了。太监推着陈圆圆又向前行。乐安公主跟上去追问:“哎,你说啊,破身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破了身就成了贱货?”陈圆圆挣扎着扭回头,正要说话,一太监扑上去死死捂着她的嘴,使她发不出声来。

陈圆圆被太监们推搡远去,只剩下乐安公主在原地发呆。接着,她快步朝一条小径跑去。

几个太监跪在地上,王承恩正在骂他们:“吃里扒外的东西,这点差使都办不好。自个说吧,该怎么受罚?”太监忙不及头磕头,讨饶:“公公饶命呵,公公饶命呵!”“哼!我可以饶你们……”王承恩慢吞吞地说,“但我定的规矩饶不了你们!”太监们先是一喜,听到王承恩的下半句话,吓得一片叩头声……

这时,乐安公主气喘吁吁、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冲着王承恩大叫:“陈圆圆成了贱货,被抓起来了,你快去救她吧!”王承恩急令太监都退下,对乐安公主说:“公主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陈圆圆被押去治罪了!”乐安公主说,“说她破身了!”王承恩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低声问:“这话……公主你是听谁说的?”“母后说的。她说陈圆圆是个贱货。”王承恩颓然跌入椅内,半天说不出话来。

乐安公主依旧在不依不饶地追问:“王公公,破身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破了身就成了贱货?”王承恩沉默了一会,说:“公主啊,老奴劝您别掺乎这事了……”“为什么?……你快说呀!”见王承恩依旧坐在那里发愣,乐安公主生气了,说:“不说就算了!你也不能老犯呆呀?还不想办法去救她?”王承恩摇头长叹,说:“晚了,这时候,谁也救不了她了。”话音刚落,鲁四匆匆入内,神情不安地说:“秉公公,皇上正在大发雷霆……皇上……皇上令公公速去见驾。”王承恩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陈圆圆破身风波(六)

乾清宫暖阁内,崇祯满面怒容,正在倾听周延儒秉报:“……自从魏忠贤垮台之后,王承恩就取而代之了。他表面忠于皇上,暗中却欺君篡权,结党营私。大臣们都敢怒不敢言,私下里叫他‘二皇上’。”崇祯怒道:“这个狗奴才罪该万死!称他‘二皇上’的臣工,也罪该万死!”“是是。臣子们屈从于王承恩淫威,没能坚持原则,实在是罪无可赦!”周延儒既悲愤又沉痛地说,“各地的封疆大吏,四时八节都得给王承恩上供,少者几万,多的几十万。每回进京述职,首先要拜访的人就是王承恩。王承恩暗中教他们,御前议政时,什么

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什么话应该似说非说……”

周廷儒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怒容的崇祯皇上,又说:“比方讲,某地遇上天灾人祸,那么御前议政时,只说天灾不说人祸,将人祸归结于天之灾。这样一来,您以为他没说么,可他说了。您以为他真说了么,可真该说的他又没说。”“老奸巨滑!”崇祯怒不可遏地说,“王承恩如此霸道,你们为何不弹劾他?”“皇上圣见,王承恩确实老奸巨滑。臣子们对他不光是畏惧,甚至也有些敬佩,综合起来,就是敬畏交集呀。”周延儒痛苦地说:“大家都怕呀。”

“朕给你们做主,有什么可怕的?!”“臣子怕的正是皇上。”周廷儒声泪俱下地说,“王承恩早先侍候先皇太后,后来侍候着皇上,前后足有五十年。皇上视王承恩如左膀右臂,主仆之间的深情厚谊,臣子们谁比得了?”崇祯一时语塞,连道:“可恨,可恨!”这时候,鲁四战战兢兢地入内,秉告王公公奉旨见驾,现在宫外候着。

崇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喝一声:“叫他滚进来!”

王承恩立于宫门外,面色阴沉。周延儒自宫里出来,客客气气朝他揖上一揖,道:“王承恩,皇上有旨,叫你滚进去。”“老奴接旨。”王承恩说罢抬腿欲进。周延儒伸手拦住他,低声说:“没听清楚?皇上是让你滚进去。”“老奴听清楚了。”王承恩指着高高的玉阶,说,“周大人您瞧,这么高的玉阶,老奴怎么滚得进去呢?只能从宫里滚出来嘛。”周延儒听出话中机锋,怒道:“你……是在说我……”“岂敢。”王承恩冷冷地说,“皇上真正的意思,是让老奴爬进去吧。”王承恩真的如同一头老狗,四足并用,爬上玉阶,再一步步爬进宫去。王承恩一直爬到崇祯面前,叩首及地。崇祯怒道:“爬得好!爬得顺畅!你为何不爬到朕的头上来?!”

“老奴万死不敢。”“放屁!天下有你不敢的事吗?”面对崇祯的狂怒,王承恩一声不吭,再次长叩及地,脑门贴着地面再不抬起。“朕问你,陈圆圆是什么人?”王承恩依旧不敢招头,回道:“秉皇上,陈圆圆乃是色艺双绝的歌女,扬州八艳之首。”

崇祯气得从龙座上立起,一跺足,却无法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崇祯心想,什么歌女……分明妓女一个!十三岁就破了身,不管什么男人,只要拿出五百两银子来,都可以和她睡觉!可这些话庙堂之上他却说不出口。王承恩情知不好,只把头叩得嗵嗵直响,回道:“老奴不知内情,老奴办砸了差使,请皇上赐罪。”

崇祯依旧怒气冲天,说:“朕让你到南海进香,你竟敢自做主张,替朕选起秀女来。这还不算,你这个狗奴才还有眼无珠,弄个――这么个女人进宫来!”崇祯本想说起弄个妓女进宫,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老奴有眼无珠,老奴罪该万死。”王承恩痛楚地说,“老奴见皇上沉溺于国事,日夜操劳,不近女色。老奴担心皇上老这么下去,会伤了龙体,老奴就想选一个色艺双全的美女,让皇上放松放松……“你把朕当什么人了?啊?朕是个贪色之徒吗?!”崇祯怒不可遏地骂道,“狗奴才,你貌似忠诚,暗地里却仗着朕的龙威,专权霸道,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狗奴才,你熟知律法,自己说吧,你该当何罪?”

“老奴罪该万死。”崇祯斥骂道:“死都便宜了你!朕要你受足活罪,然后再死。而且,朕还要你自个拿出个治你的法子来!”王承恩沉默片刻,说:“启秉皇上。老奴是个太监,依照内廷规矩,老奴得当众接受廷杖,直到打烂了老奴的这副贱骨头,扔到荒地里喂狗……”王承恩自己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崇祯咬牙切齿地吼道:“准奏!”其实,崇祯皇帝完全明白,王承恩是天下最忠实最能干的奴才,但他不能允许任何奴才替自己做主。只见王承恩再次垂下那颗花白的脑袋,叩首及地,沙哑地说:“老奴谢恩!”“滚出去!”

王承恩掉转身体,仍然四足并用,像一条老狗朝宫门外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