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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这两人都是听任部属亲信大动干戈,自己却一言不发。殿内的火药味已经越来越浓,一颗火星就能引起爆炸!

盛京城交岔路口,巷道里突然冲出一队重甲士兵,朝崇政殿方向急奔。

那队甲士没奔出多远,前面的巷道突然奔出另一队重甲士兵,将大道拦腰截断,并且步步逼近。

几乎是同时,双方的重甲士兵都“刷”地拔出了战刀――整个大道立刻成为闪闪发光的刀阵!双方甲士们怒视着对方,两排刀锋越逼越近……

突然,在双方渐窄的空隙中,冲进一列铁甲骑兵,他们用身体、用马体,将两边的刀锋隔开。

双方的重装甲士隔着骑兵,仍在横刀怒目,虎视眈眈!……

……争执声中,豪格再也忍不住,突然跳起来,指定阿济格怒斥:“本王是皇长子,理应继承皇位。现在皇尸骨未寒,你们就胆敢悖逆先皇,胆敢篡位么?!”阿济格还没开口,多铎已经冲上前,怒叫:“篡位之人是你!大清皇位应该还给多尔衮!”索尼不顾一切冲上去,猛推多铎。只听哗啦一声,多铎的孝衣撕破了,露出衣内的金属。原来,多铎孝衣下面,竟然穿着一身铠甲。

索尼见状,故意惊叫:“不好,多铎要动武哪!……快来人!”众臣立刻大乱,纷纷起身。门外哗哗地冲入一队铁甲伏兵,刀锋直逼多尔衮他们。

多尔衮怒叫:“来人!”门外哗哗地又冲进一队更多的铁甲伏兵,刀锋直逼豪格一方。

大批的弓弩手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崇政殿内……

代善眼看叔侄之间的血战就要发生,暴怒之下,跳到多尔衮与豪格之间,厉喝:“住手!”

这时候,尚未表态的中间派王公大臣也急忙跑上来,把多尔衮、豪格他们死死抱住,泣声苦劝:“住手,住手……先皇灵前,万万不可放肆……”在代善不停的怒喝之声里,在众王公大臣连拖带拽下,双方总算被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是,殿内已经一片狼籍,连棺椁上下的挽幛、香烛等物,也都碎烂了。

代善朝冲进殿的甲士们怒喝:“退下!”甲士们犹豫片刻,看了看各自主子一眼,渐渐退出崇政殿。

殿外,众多弓手也松驰了强弓大弩,收身,提着弓与箭,警惕地散去。

双方的王公大臣又重归蒲团而坐,但都是怒火满腔,勉强控制着自己。代善叹口气道:“这样吧,本王建议,公议立君的事,暂停两个时辰。大家先回去,喝点水,消消气,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两个时辰之后,还是以长管为号,大家再来商议。你们看,行不行?”

中间派的王公大臣纷纷大声道:“遵命……遵命……”

多尔衮和豪格两方的人也陆续应声道:“行啊……行啊……”

众人起身,纷纷走出殿外。

庄妃一身重孝,苦闷地独坐宫中,发呆。仅仅两天时间,她已明显苍老许多!老宫女领着披麻戴孝的四岁福临入内,秉道:“娘娘您看,昨儿跪了大半响,把九阿哥的膝盖都跪肿了!您看哪……”老宫女撩起福临裤腿儿,让庄妃看。福临两只小膝盖,果然是又红又肿。庄妃伤心地:“可怜的儿!……到娘这来。”福临一歪一歪地走近,随即扑入庄妃怀里,偷偷地抹泪,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老宫女心疼地:“娘娘啊,明儿出殡,九阿哥不去了成不?就说他病了嘛。”庄妃惊斥道:“那么成?就是跪断了腿也得去!”老宫女叹息:“小小娃儿,要被折腾死了……”庄妃斥道:“别说了,这才刚开头,苦日子还在后面!”老宫女叹息退下,半道上,庄妃突唤:“王姥姥,瞧见洪大人没有?”老宫女寻思着:“好像在林子里读书。”庄妃低声说:“去请他来。哦……你记着,如果还有别人在场,你什么话都别说,回来算了。”

老宫女应声退下。庄妃陷入沉思。

第二十七章  福临即位(五)

林间,洪承畴手执诗卷,却并没有读,一路走,一路发呆。老宫女左窥右探地过来,小声道:“洪大人哪,庄妃娘娘请您去。”洪承畴一怔,警惕道:“请我干什么?”“老奴不知道。”洪承畴沉呤片刻,问:“娘娘怎么说的?”老宫女寻思着:“哦……娘娘让老奴记着,要是还有别人在场,就什么话都别说,赶紧回去。”

洪承畴噗哧笑了:“这句话你不能说!”老宫女不解:“可是……这儿没有别人在场

啊。”洪承畴苦笑笑:“你回去吧。就说我奉旨。”

洪承畴步入宫中,朝庄妃揖道:“臣洪承畴,拜见庄妃娘娘。”庄妃直盯盯看着洪承畴,单刀直入:“洪大人,我害怕。”洪承畴沉声道:“这种时候,谁都会害怕。包括在下。”“但你不会死!而我和福临,闹不好就会死。”洪承畴佯做惊讶:“娘娘过虑了吧……”

庄妃摇摇头:“十七年前,太祖爷归天,大妃和辰妃被迫殉葬!大妃是太祖爷最宠爱的妃子――就像先皇待我一样。而辰妃是我亲姐姐!”洪承畴吃惊地问:“怎么,你们姐妹二人嫁给了……”庄妃打断他的话:“嫁给了父子两代皇帝!这在汉人那里不可思议,在满族很普通。洪大人,我虽然不怕死,但我不愿意死。特别是,一旦我死了,四岁的福临就成了孤儿。”

洪承畴明白了,道:“臣直说了吧,我非常想帮助娘娘,但我是个汉人,无法相助啊。”庄妃也直言道:“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汉人碰到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洪承畴望望两边,犹豫。庄妃直接了当地说:“宫内无人,隔墙无耳!洪先生可以想啥说啥,请救救我们母子吧。”

洪承畴沉声道:“这种情况下,躲是躲不掉的,只有争!争一个鱼死网破!”“怎么争?!”洪承畴道:“礼亲王、睿亲王、肃亲王,这几人谁待你最好?”庄妃一下子脸红了,吱唔着:“都还行……但是,睿亲王多尔衮待我最好。”洪承畴追问:“怎么个好法?”庄妃更羞了:“这……这……”

洪承畴一揖:“娘娘,臣告退了!”洪承畴转身欲走,庄妃起身喝令:“站住!”洪承畴转身直视庄妃,等待着。庄妃无奈,垂首低语:“有一天,在后花园,我失落了一方香帕。当我回去寻找时,看见……看见睿亲王正在……正在痴痴地闻着它……”“先皇知道这件事吗?”庄妃道:“我怎么敢说呢……先皇一点也不知道!”

洪承畴干脆地道:“娘娘做的对。睿亲王对你有情,你对睿亲王有恩。”庄妃看着洪承畴,似乎有些明白了:“那我……”“立刻给睿亲王写信,请他秘密相见。请娘娘相信,他不但会帮助你,而且也有力量帮助你!”

庄妃思索片刻,马上走到文案前,取过一张花笺,提笔就写。洪承畴却走到案旁,伸手从衣物筐里拿出一方雪白的香帕,递给庄妃:“娘娘,您应该写在这上面。”庄妃大惊,面红耳赤,嗫嚅:“这、这、这岂不是……”洪承畴冷冷地:“这才是最好的救命符!”

庄妃手颤抖地接过香帕,而洪承畴立刻转身出宫。

洪承畴刚刚步出永福宫,突然冲出三四个甲士,不等洪承畴反应过来,已经被没头没脑地按进一只蓝布小轿中了。轿帘放下,轿门关死。小轿被甲士们迅速抬走。

多尔衮府,老宫女进入内府,走到多尔衮面前,无言地奉上一只布包。多尔衮接过,示意老宫女退下,接着迅速打开布包。一方香帕显现,上面写满了字迹。多尔衮急阅。他读着读着,渐渐微笑了……

最后,他把香帕凑到鼻端,陶醉不已地深深闻着、嗅着、无限暇想着……

礼亲王府,那乘蓝布小轿被抬进戒备森严的府门,再抬进布满甲士的大院,再抬进王府大堂,再穿越大堂,竟然一直朝后面抬去……蓝布小轿一直被抬进密室才停止,甲士打开轿门,扶出洪承畴,无言退下。洪承畴张惶四顾,突然看见代善端坐太师椅上,两人近在咫尺!

洪承畴急忙跪地:“臣洪承畴拜见礼亲王!”代善沉声道:“抱歉,洪大人,突然把你请来。……起身吧,坐下。”洪承畴起身落坐,不语,只是镇定地看着代善。代善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决定大清皇位了。现在,不但多尔衮想当皇上,豪格更想当皇上,还有……代善沉呤了。”洪承畴一揖:“还有礼亲王德高望重,更有资格当皇上。”

“你怎么知道的?”洪承畴道:“亲王带来六千甲士,比他们带来的甲士多一倍!”代善一笑:“岂止六千,我在城外还有六千哪,共有一万二千!”洪承畴惊惧:那么,亲王肯定当上皇上了。代善沉声道:“可我不想当皇上!”洪承畴疑问地看着他。代善叹道:“皇太极不到五十岁就死了,我今年六十三了,还当什么皇上?!那一万二千甲士,是为了防止他们叔侄两个动武。谁敢举兵,我弹压!”

洪承畴起身深深一揖:“臣――深深敬佩礼亲王!”代善一叹:“时间不多了,请你来,是想让你出个主意。”洪承畴道:“请问亲王为何请我?我可是个汉人哪!”代善道:“所有王公大臣,都在盘算自己的利弊。而你,却置身事外,可以公平看待。请你来,就是想问问,汉家王朝碰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办的?”洪承畴微笑了一下,正声道:“秉礼亲王,汉家王朝碰到双方争执不下时,最好的方法,是两个人谁都不给,而把东西让给第三者。”

代善嗔道:“我说过,我不当皇上!”洪承畴道:“这第三者不是礼亲王,是指先皇未成年的皇子,而且要越小越好。”代善似乎明白了。洪承畴又道:“正因为他年幼,所以继位了也不能亲政,亲政必须等到十几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