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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看见白天羽出现在水平线时,任飘伶那黯淡无神的眼睛,就更加辩淡无神了。

白天羽终于走到大雁塔下,走到任飘伶面前,他静静的看着任飘伶。

任飘伶也在看着白天羽,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的样子。

任飘伶静静的看了他半天,才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

“你来晚了。”

“早晚都一样。”白天羽说:“结局是不变的。”

“不,会变。”任飘伶说:“你来晚,是想让我等得心烦,等得气躁。”

白天羽不否认。

“可是你忘了一点。”任飘伶说:“我在等你的同时,你也在等。”

“是的,我现在已知道了,我要别人等的时候,我自己也在等。”白天羽说:“我要别人等的心烦,等的气躁,我也是同时等的心烦,等的气躁。”

“只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都死了。”

他冷静得完全不像是来决斗的人。“其实现在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已经败了。”

他又说:“高手决斗,最主要的是一口气。”

一口慢慢凝结而出的真气。

“你昨夜战胜了铁燕他们,已将那口真气消掉了一半,下午你又让我等,你自己也将那剩下来的半口真  气等掉了。”任飘伶说:“你现在整个人都己经是空的,就好像一口装米的麻袋,已经被人把袋子里的米倒空了一样。”

——一个空的人和一个空的麻袋都是站不起来的。

如果一个人己空得如空麻袋一样,他又怎能胜?

这个道理自远古以来就存在,千年以后还是会存在。

白天羽一直静静的在听任飘伶说,等到任飘伶说完了以后,他才开口。

“你错了!”

“哦?”

“我虽然已等得心烦,等得气躁,已将那口凝结而出的块气等掉了。”白天羽很平静的说:“可是我却因此而凝结出另外一种气。”

“另外一种气?”任飘伶问:“另外一种什么样的气?”

“空气。”

“空气?”任飘伶一愣:“什么空气?”

“空空荡荡,空空无无,空空灵灵的空灵之气。”白天羽说。

“空灵之气?”

“是的。”白天羽解释:“就因为我整个人已空了,所以才能达到这空无之界,才能凝结出空灵之气。”

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

空空如空,人生本就是空。

人因空而出,又因空而结。

空是人生之始,变是人生之终结。

空又如何?

不空又如何?

“空灵之气?”任飘伶喃喃的说:“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气存在,想不到真的有人达到了这个境界。”

“是的。”白天羽说:“所以,你败了。”

“你败了,败就是死。”这句话在刚刚不久前,任飘伶才对白天羽说过,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他自己在听。

世事之无常,又岂是人能预料的?



“你败了。”白天羽冷冷的看着他:“在我剑下,败就是死。”

任飘伶没有在看白天羽,他的目光透过了白天羽而落在远方一个不知名的高山上。

他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灰黯无神的眼中有一丝丝迷惘而已。

他用一种几乎接近没有情感的声音告诉白天羽:“我败了。”任飘伶又接着说:“你也败了。”

白天羽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幸好任飘伶马上又解释着。

“今天我败了。”他淡淡的话:“你却败在十天之后。”

“败在十天之后?为什么?”

“今天你要胜我,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必定要经过一番苦战。”任飘伶说:“虽然你已凝结成空灵之气,必定因为今日之战而消耗掉。”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远方。“空灵之气百年难得一成,今日你纵然胜了我,十日之后必死在神剑山庄。”

“十天之后,我将一个人,带着一把剑,前往神剑山庄。”

这句话是白天羽昨夜在水月楼当着大家面前告诉谢小玉的。

江湖中的人说出来的话,就跟亲手签下合约一样,绝不反悔的。

既然下了挑战约,就必须践约,临阵脱逃,比战败还可耻。

白天羽静静的看着任飘伶,静静的听着他的话。

任飘伶说得不错,今日他纵然胜了任飘伶,十日之后必死在三少爷的剑下。

虽然明知结局是这样,他又怎能不战?

败又如何?死又如何?

在他还未出生时,就已注定一生是为决斗而活。

泳者溺于水,剑客亡于剑。

生又怎样?死又怎样?

今日纵然侥幸未死,他日能死在谢晓峰剑下,也算是做为一个剑客的最佳归处。

西边已现出彩霞,白天羽也已将拔剑。

任飘伶的目光还是落在远方一个不知名的高山上,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当白天羽将拔剑时,他忽然又开口:“今日复明日,明日亦有今日,日日亦今日,今日之约,何妨十日后见。”

说完这句话后,任飘伶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次白天羽没有扑过去拦住他,只是用一种仿佛感激,又仿佛倜怅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

等白天羽也离去后,在大雁塔的第四级阴暗处,突然走出身穿深蓝色的衣裳的载思。

他那双如豹眼的眼晴,凝视着离去的两个背影,他的眼中突然闪出一丝狡酷之意。

“今日你们两人虽然不战而散,他日必将遭遇更悲惨的事。”

第二章  空地上的破摊子



谢小玉并没有回神剑山庄。

经过了昨夜水月楼事件后,她本应该立即回家的,可是她没有回去。

她没有回去,并不是为了济南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留在这里,只为了一个理由。

一个通常都能让少女留下的理由。



大雁塔回来后,白天羽并没有回到醉柳阁。

因为那里还有些讨厌的人在,他不想见到这些人,他只想找一个能聊聊天,喝喝酒的人,安安静静的度过今晚。

这个人最佳人选,当然是藏花。

只可惜白天羽现在找不到她,或许她的人会在醉柳阁里,可是白天羽不想回到那里去。

于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谢小玉和白天羽碰面了。

——这个偶然的机会,当然一定是谢小玉造成的。

白天羽知道,但也无所谓。

能有个人陪,总比独自好多了,况且谢小玉并不是个讨人厌的女孩。

——这一点是最主要的。



就算在最繁华的城市里,也会有很多的空地,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人空置在那。

这些地方本来是准备用来盖房子,做生意的,谁也弄不清后来房子为什么没有盖起,生意为什么没有做成?

到后来人们甚至连这块地的主人是谁,都渐渐弄不清了。

大家只知道那里有块没有人管的空地,无论谁都可以到那里去放牛,去养猪,去打架,去杀人,甚至去撒尿。

只有脑筋动得特别快的人,才会想到利用这空地去赚钱。

用别人买来的地方去赚钱,当然比较轻松愉快,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你不但要脑盘动得比别人快,拳头也得比别人硬些。

这摊子就在一块很大的空地上。

当谢小玉和白天羽偶然相遇后,谢小玉问过白天羽: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吃东西?”

“到七个半去。”

“七个半是什么意思?”

“七个半就是七文半钱,七个半大钱。”

“那地方就叫七个半?”

“那地方的老板也叫七个半。”

“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因为别人剃头要十五文钱,他去却只要七文半。”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个秃子。”

谢小玉笑了。

“这人在市井中本来并没有名,后来又在那里摆了个牛肉摊子,无论牛肉面也好,猪脚面也好,都只卖七个半钱一碗,到后来生意做出了名,人当然就更出名,这里出来混混的人,不知道七个半的只怕很少。”

“那里的生意很好?”

“好极了!”

这摊子的生意的确好极了。

谢小玉从未在三更半夜里,看到这么多人,也从未在同一个地方,看到这么多种不同的人。

几十张桌子都已坐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人。

有人是骑马来的,有人是坐车来的,所以空地方旁边,还停着很多马车。

各式名样不同的马车,有的马车上,居然还有穿的很整齐,很光鲜的车夫在等着。

谢小玉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既然养得起这么漂亮的车马,为什么还要到这种破摊子上来吃七个半大钱一碗的牛肉面?

一大片空地上,只有最前面吊着几个昏灯。

灯笼已被油烟熏黑,根本就不太亮,地方却太大,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黑黝黝的,连人的面目都分辨不出。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远比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多。

白天羽和谢小玉在旁边等了半天,才总算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找了张空桌子。

又等了半天,才有个阴阳怪气的伙计过来,把杯筷往桌上一放。

“要不要酒?”

“要。”

“多少?”

“五斤。”

问完了这两句话,这伙计调头就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