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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潮音和尚道:“我看毕擎天很不错嘛,你们怎的总似对他不满。我知道他已请周山民夫妇进关来了。嗯,云蕾,石翠风很想见你呢。”云蕾想起以前女扮男装和石翠凤作假凤虚凰的事,笑道:“那么,我也只好随丹枫走一趟了。”张丹枫微笑道:“好啦,事情就这样决定。不谈这些大事了,沐姑娘要不高兴啦。”沐燕道:“师父说笑了,不过如此良辰佳景,的确还是尽情赏玩湖山为妙。”铁镜心见她有点尴尬,陪她说笑了一会,沐燕又愉快如初了。于承珠却是情怀动荡,不能自休。月亮透过云层,月影波光,端的是玉宇无尘,山河明净,有几只海鸥,不知是贪恋月华,还是将月光误作晨曦,兀自在洱海上空飞翔。于承珠忽地想起她离开台州的那一个早晨,曾下了决心要扔掉自己的记忆的,要像冲波逐浪的海鸥一样,展翼凌云。那情景与今晚多少相同,心情更完全一样。可是她还是抛不开过去的记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正像含苞待放的花,你不能期望她就像大青树一样,扎根深入泥土,能独自抵挡无情的风雨啊。呀,爱情的矛盾与苦恼,还在折磨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心。这一晚于承珠又是彻夜无眠,铁镜心和叶成林的影子又是交替地在她脑海中浮现。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在以往,当于承珠想起这两个人的时候,不管她怎样佩服叶成林,到了最后,却总是铁镜心的影子占据了她的心头;但今晚,当第一线晨曦透入窗户的时候,叶成林的影子却压倒了铁镜心,于承珠在朝阳的温暖中也睡着了。待到于承珠醒来的时候,铁镜心已经送沐燕姐弟出城去了。小虎子告诉于承珠,说是铁镜心曾来向她辞行,见她尚在梦中,只好怏怏而去。小虎子道:“这个人真奇怪,又不是生离死别,我还瞧见他在偷偷地拭泪呢。”于承珠一阵心酸,心道:“莫非他是想与我作最后一次的话别!”也许以后还会见面吧?也许这并非最后的“话别”吧?但在感情上于承珠却的确是感到“永远分别”的滋味,正因如此,她没有让铁镜心得到“话别”的机会,感情上总好像还负着债。

过了两日,铁镜心还没有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说:沐国公大致同意段澄苍的条件,但还要奏禀皇上定夺,同时为了易于传达起见,沐国公提议由波斯驸马段澄苍奏请朝廷封赠,因为异国公主和驸马来归,算得是“圣朝佳话”,封段家为王,也有个好的藉口,这种种计划,还得等到沐国公回昆明之后再详谈。

这一日张丹枫将于承珠唤到跟前,只见叶成林和潮音和尚已整装待发。张丹枫道:“珠儿,我目前还不能走,可能等铁镜心回来之后才动身。你愿意等我们一同走呢,还是现在就走?”于承珠本想说:“我跟随师父。”但听得师父提起铁镜心,踌躇了一阵,抬头说道:“听师父吩咐。”张丹枫微微一笑,道:“那么你现在走吧。我已绘好了一份江南的地图,你带给叶宗留,叫他不要贪功,暂时守着江南的地盘便好。”于承珠接过地图,眼前忽然现出晶莹的泪珠。张丹枫道:“你们走吧。嗯,这里有一包大青树的种子,成林,你带到江南去,看它在长江两岸能不能生长?”叶成林怔了一怔,茫然接过种子。张丹枫笑了一笑,但见于承珠已拭了泪痕,随着他们走了。正是:

长江纵有风波恶,大树盘根可护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十六回

一个多月之后,潮音和尚、叶成林和于承珠三人,已穿过了云贵高原,取道湖南,进入了江西山区,叶宗留的兵力占据着浙江、江苏、福建三省的沿海地带,只要过了江西,进入浙江,那便是叶宗留的势力范围了。

张丹枫爱护徒弟,仍然把那匹照夜狮子马让给于承珠乘坐,潮音和尚的坐骑也是一匹宝马,只有叶成林的马匹较差,但也是段王爷所送的大理名马,赣南虽然是山区,但比起云贵高原,已算得是坦途了,以那三匹马的脚程来看,大约不需十日便可回到浙江,经过个多月艰苦的旅程,这时才松了口气,三个人的心情都舒畅了。

这一个多月,于承珠与叶成林虽是朝夕相对,但叶成林沉默寡言,又有潮音和尚这么一个长辈同在一起,除了有时谈论一些武林故事之外,于、叶二人极少私下交谈,于承珠的心事更没有在叶成林跟前透露过半点。叶成林虽然有时从于承珠紧锁的双眉,猜到她心中有所苦恼,可是于承珠不说,叶成林他从不敢问。不知怎的,离开了铁镜心之后,于承珠反而有时挂念起他,尤其每与叶成林和她说话的时候,铁镜心的影子更会突然地从脑海中浮起。

到了江西,沿途所有的都是逃难的人们,原来官军准备南北夹攻,有一支大军正从湖北南下江西,所以接近战区的江西东北部的老百姓纷纷避难,十室九空。

这一日他们过了永丰,为着赶路,错过宿头,傍晚时分,到了一个荒村,但见家家闭户,荒无人烟,三人在一个古庙中歇脚,时节已入初冬,山区寒风凛冽,所带的干粮恰巧又吃完了,路上无处添购,三人都感觉到有点饥冷。

叶成林想去撞撞运气,看村中有哪一家还未逃走的,求宿一宵,或者买些食物。潮音和尚笑道:“抄化是和尚的事情,待我去吧。”不由分说,披起袈裟,匆匆出门。

叶成林拾了一些枯枝,在庙中生起火来,但见于承珠双颊晕红,不知是被火光映红的,还是她心中正在想着什么事情。叶成林呆了一呆,凑近柴火,道:“天寒地冻,连日来你辛苦了。”于承珠道:“这算得什么?我又不是未出过门的娇生惯养的小姐。”忽而想起昆明,昆明四季如春,铁镜心这时也许正在国公府里和沐燕饮酒赏梅。和这里的情景那是大不相同了。

叶成林叹了口气,道:“看这样子,很快就会打起大仗来。张大侠不知什么时候才来,我的叔叔一定焦急极了。”于承珠道:“是啊,我也盼望师父快来,在他的身边,人也似多了几分主意似的。”叶成林抬起头来,只见她面上有一派彷徨的神色,好像迷途的孩子一样。

叶成林不觉又怔了一怔,揣测于承珠说这句话的意思。于承珠看了叶成林一眼,缓缓地低下头去,心中着有所思,只顾烘火。叶成林搭讪说道:“是啊,我但愿铁镜心也能够和张大侠一同回来。”于承珠道:“嗯,铁镜心,他,他恐怕不会来了。”叶成林道:“我叔叔一向敬重他,说他文武全才,更兼熟读兵书,精通韬略,义军中就缺少这样的人材。就怕他不肯纡尊降贵,屈身草莽之中。”于承珠听叶成林不住地称赞铁镜心,禁不住想起铁镜心曾在她面前讥诮过叶成林粗鄙无文的说话,其实叶成林的文才虽然远不如铁镜心,却也不至于像他所说之甚。这霎那间,于承珠忽然有一个奇异的感觉,叶成林虽然是一个矿工的儿子,但好像比出身在“书香门第”的铁镜心还“高贵”得多。

天色沉黑,有几只夜枭低鸣飞过庙去,潮音和尚已去了许久,还未回来。于承珠道:“咦,怎么还未回来?莫非他老人家又闯出祸来了?”叶成林道:“师伯祖武功超卓,在这荒村中还能失事么?”于承珠笑道:“老人家有点莽闯,又喜欢管闲事,倒不怕他被什么红巾女贼捉去,而是怕他被什么闲事绊住了。”原来在路上他们曾听人说,夹在官军区域和义军区域的中间地带,有一个红巾女贼占山为王,十分厉害,故此于承珠拿此说笑。

话犹未了,忽听得潮音和尚哈哈大笑,推开庙门,大声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在背后议论我什么?”于承珠道:“不敢。”抬起头来,只见潮音和尚扶着一个鹑衣百结的叫化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这事情大出于承珠意外,这叫化于原来竟是毕擎大的弟弟毕愿穷。

毕愿穷衣襟染有血迹,面上透着黑气,似乎受伤不浅,但仍是那副滑稽的模祥,只见他屈了半膝,嘻嘻笑道:“叫化子的腿给人家打跛啦,没法给你姑奶奶下跪请安啦!”于承珠问道:“怎么回事?”但见潮音和尚把毕愿穷放倒地上,双指一夹,在他腿弯处起出了一枚五寸来长的钢钉,叫道:“是呀,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中了金针圣手韩老镖头的毒针?”毕愿穷道:“说来话长,你赶快给我将那老家伙汀发了吧!”话声嘶嘶,显然是忍着痛楚,那故作滑稽的笑容更令人感到难受。

潮音和尚眉头一皱,道:“韩老镖头是一个正派的镖行人,嗯,你们怎么和他过不去?两边都是朋友,这事情我也不知怎么啦?哎呀,你怎么啦?”但见毕愿穷眼睛翻白,手指外面,口说出两个“急”字,潮音和尚急忙替他划开伤口,挤出黑血,一面叫道:“承珠,你给我跑一趟,看他们闹的什么事情,就在前面那个山口,有一群人打架,你给我拿左意,该劝架的就劝,不让劝的就撒手不管,哈哈,你们别以为我是爱管闲事的人。”

于承珠笑道:“师伯祖放心,我不给你惹事便是。叶大哥,你做事把稳,陪我走一趟吧。”两人奔到村头,只见前面山坳之间,果然有一堆人厮杀。

叶成林放缓脚步,道:“这事情可有点古怪,咱们先瞧瞧再说。”但见镖行的骑马都倒在地上,叫声凄厉,一个个樟水箱笼堆得像小山似的,镖行人围在四周,箱顶有一个老镖头盘膝而坐,拿着旱烟管,一口一口地喷着浓烟。劫镖的乃是一群乞丐,个个骑着健马,向镖行的人冲击,镖行的人看看守不住了,那老镖头把手一扬,嗤嗤之声破空而出,群丐拨转马头便跑,过了一会又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