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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骤然间,忽听得“当”的一声,玄瑛道人反手一佛,刚刚回过头来,依稀似见细如游丝的金光一闪,只道韩老镖头发出金针拒敌,但见凌云凤已在离身十丈之外,朗声笑道:“看在这两枚暗器的份上,放你们走吧!”玄瑛道人怔了一怔,心道:“韩老头儿那一手金针,有什么了不得,值得这女魔头如此看重?”

凌云凤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之间,那队女兵已把镖车驱入密林,韩老镖头兀自气吁吁地往前奔跑,玄瑛道人冷笑一声,追上去道:“女贼已走得远啦,你还慌什么?”韩老镖头怒道:“都是你们,害得我这镖局的招牌给人家折了!”烟杆一抡,抖起个碗大的枪花,朝玄瑛道人的“风府穴”便刺,额上红筋暴露,一脸拼命的神气。玄瑛道人举拂尘挡开,冷冷笑道:“又不是我抢你的!”韩老镖头骂道:“都是你们惹出来的!”烟杆疾下如雨,他走镖四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失手,怪不得他气得几乎疯了!

玄瑛道人只道刚才的暗器是他发的,心感他相救之恩,而镖银又已被凌云凤劫去,实已无心与韩老镖头厮拼,只是把拂尘展开,护着全身穴道,但守不攻。韩老镖头却越打越急,招招凌厉,玄瑛道人怒道:“你这老头儿好没来由,我问你,你是想要回这镖银不是?”韩老镖头眉头一扬道:“这个当然!”玄瑛道人道:“这支镖是那女贼劫的不是?”韩老镖头道:“不是你们胡缠,我早已过了芙蓉山啦!”玄瑛道人道:“旧帐慢些再算,咱们说目前的。”韩老镖头道:“怎么?”玄瑛道人道:“你想要回镖银,我也想要这支镖。在这一点上,咱们可是志同道合,理该同舟共济才是。”韩老镖头道:“你是说咱们同来想法,向那女赃追回镖银么?”玄瑛道人道:“不错。”韩老镖头想了一想,忽然怒气冲冲道:“我才不与你们这干卑劣小人同谋合伙!”

玄瑛道人大怒,叫道:“我怎么卑劣了?”但见白孟川乘了一匹马,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地奔来,韩老镖头怒气大起,骂道:“你们将我的骡马都下药迷倒,这行径还不卑劣么?”突然舍了玄瑛道人,纵身一跃,铁烟杆向白孟川的马头磕下。

烟杆未落,那匹马一声长嘶,白孟川滚翻地下,玄瑛道人大怒,喝道:“你说咱们卑劣,你打一个受伤的人,这算得英雄吗?”拂尘横扫,一连几记疾攻,韩老镖头这才醒起白孟川是与自已联手拒敌之时,受了那红巾女贼的两处剑伤,心中颇感歉疚,但玄瑛道人的拂尘来得甚急,逼得他不好和解,只有奋力招架。正在打得不可开支时,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叫道:“两位前辈息争,敝师伯祖潮音和尚请两位相见。”

玄瑛道人和韩老镖头收了兵器,霍地跳出圈子,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容貌漂亮的少女和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这自然是于承珠和叶成林了。

玄瑛道人帮毕擎天抢北五省的大龙头之时,在武家庄上见过于承珠,知道她是张丹枫的徒弟,急忙举兵为礼。韩老镖头虽未见过,见她如此说法,恍然大悟,问道:“这群叫化子最初与我动手之时,有一匹白马在林外驰过,其快如风,我正追那个叫化头子,马背上的人一把将他抢去,那马跑得太快,黑夜中我看不清楚,莫非这人就是潮音和尚么?”于承珠道:“正是他老人家。”韩老镖头双眼一翻,叫道:“老朋友竟然是这样帮忙我吗?好呀,我非向这莽和尚讨个公道不可!”玄瑛也叫道:“潮音大师原来今晚也来过了?他眼见毕愿穷受伤,怎么不助他一臂之力?早将镖银劫走,也省得这许多是非!”于承珠笑道:“正因他老人家和两位前辈都是老朋友了,所以才差遣我来请两位息争。”

韩老镖头和玄瑛道人都是满肚子闷气,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随着于承珠便走。走到那座破庙,见潮音和尚正在替毕愿穷疗伤,潮音和尚哈哈笑道:“韩老哥,你来得正好,将解药拿出来,省得我费力替这化子治伤啦!”韩振羽一口气冲了上来,叫道:“潮音,你帮的是谁?”潮音和尚笑道:“我谁也不帮,这女娃刚才还说我爱理闲事哩!两边都是朋友,我若一帮,这事情岂不是更闹大了。”韩老镖头气呼呼地嚷道:“你说不帮,怎么逼我拿出解药?”潮音和尚笑道:“老兄言重了,我是请你拿出解药,请你不着僧面看佛面。”韩老镖头“哼”了一声,道:“潮音和尚,你是拿你老大哥的面子来压打小弟弟了?”潮音和尚道:“我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我是请你看在天下十八省大龙头毕擎天的面上!”韩老镖头呆了一呆,叫道:“你说什么?毕擎天,毕大龙头?”潮音和尚道:“不错。这面子你值得卖吧?”韩老镖头大叫道:“依你说来,这群恶叫化竟然是毕擎天差遣来的?”潮音和尚道:“一点不错!”韩老镖头两眼翻白,气吁吁地瘫在地上,道:“凭他的身份,要劫我区区这一支镖?还任凭手下使出那等恶毒诡计?”玄瑛道人冷冷说道:“不劫你劫谁?谁叫你保这支镖?”韩老镖头跳起来道:“怎么?我开镖行的不保镖,喝西北风?”毕愿穷疼痛稍止,又笑嘻嘻地道:“你韩老镖头还怕没吃的吗?我们倒是要另一些人饿饿肚子!”韩老镖头道:“你说什么?”毕愿穷道:“请问这支镖是谁交你保的?”韩老镖头道:“你难道不知我生平有三不保,若然这支镖来历不明,我岂有保它之理?”玄瑛道人道:“你三不保也好,三十不保也好,这我管不着,我只问你,这支镖是谁的?”

韩老镖头怒道:“好呀,你这算是审问我了?”玄瑛道:“不敢。说不说在你,这支镖我们是要定了。”于承珠噗嗤一笑,道:“这支镖正在人家手里,两位前辈何必你争我夺?”这话两边都刺了一下,可是由她带笑说来,众人都不禁哑然失笑,这剑拔驽张的气氛登时缓和了不少。叶成林道:“镖行黑道,各有规矩。韩老镖头不肯说也就罢了。”白孟川裹好剑伤,嗔目说道:“罢了,你是谁人?我们可并没有请你出主意。”毕愿穷道:“白老弟休得无礼,这位是叶统领的侄子。”白孟川“哦”了一声,仍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无胳膊向外弯之理!”叶成林道:“这支镖是义军要的吗?”白孟川道:“难道是我有这样大的胃口?”叶成林道:“我叔叔——他知道这事吗?”白孟川道:“这,这……”原来这事是他们秉承毕擎天的旨意而行,并未有向叶宗留禀告。韩老镖头冷笑道:“若是叶宗留要的,或许我还卖这个面子。哈,原来你们是假借义军之名!”白孟川怒道:“毕大龙头做不得主么?就是,就是……”他本来想说:“就是叶宗留也得听毕大龙头的号令。”但这话到底不方便说出来,于是改口说道:“就是叶统领在此,这支镖他也一定是说非劫不可。”潮音和尚是个直肠的人,冲口笑道:“你又不是他,怎么代他说话?”换是别人,这话非引起大争不可。潮音和尚辈份既高,又是救毕愿穷的恩人,丐帮所来,虽然甚不舒服,却无一人反驳。叶成林微笑道:“于姑娘说得好,这支镖反正在人家手里,大家自己人何必先你争我夺。过两天我就能见看叔叔和毕大龙头,我再请他们走夺。谅那凌云凤在几天之内未必花得完,这支镖还不是等于寄存在她那里一样吗?”这说话面面都照顾到,韩老镖头怒气稍平,点头言道:“好,那我就听你叔叔一句话!”毕愿穷眉头一皱,白孟川面色大变,叫起来道:“这,这事可不能迟办!”


韩老镖头道:“怎么,有本事你去把这镖拿回,我韩某双手奉送。”眼看纷争又起,忽听得有敲门之声,于承珠望了眼,笑道:“人家可先来啦。”叶成林打开庙门,只见两个少女,杏黄衫儿,白绣束腰,一人捧着拜匣,一人提着灯笼缓缓走入,却原来就是红巾女贼凌云凤两个贴身丫鬟。捧拜匣的那个向众人扫了一眼,眼光停在于承珠身上,行上前来,将拜匣呈上,于承珠奇道:“你家寨主叫你来请谁啊?”那丫鬟道:“请女侠把拜匣打开。”于承珠略一踌躇,霍地把拜匣打开,只见内里三朵金花,整整齐齐地嵌在拜帖之上,那丫鬟道:“我家寨主请这三朵金花的主人!”于承珠微徽一笑,捡起三朵金花,说道:“雕虫小技,贻笑你家寨主了。”那丫环道:“姑娘的金花妙技,我家寨主佩服得很。她说,看在这三朵金花的面上,请姑娘的朋友们也一同上山。”玄瑛道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在混战中发暗器相救的是于承珠,一直还以为是韩老镖头的透骨针呢。毕愿穷嘻嘻一笑,道:“姑娘,这回咱们全沾了你的光了。白贤弟,你扶我上山去。”白孟川道:“你歇歇吧。”毕愿穷道:“有姑奶奶出头,这支镖今日非讨回不可。”于承珠呷了一口,道:“谁和你穷开心。”毕愿穷笑道:“讨回这支镖银,你家大爷可就阔啦。好小姐,我不敢得罪你啦,看在你师父和咱们丐帮老帮主的交情上,这支镖银你是非得讨回不可。”撑着墙壁,向于承珠屈了半膝,那态度竟是十分认真,把于承珠弄得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心中想道:“毕擎天虽然跋扈,但也还不是胡作非为的人,玄瑛道人更是正派的武林人物,他们都这般着急,难道这支镖银真是有什么重大的关系?”

潮音和尚道:“韩大哥,你的解药该拿出来了吧?我在这破庙替你们看家,也给这几位受伤的化子大爷调理调理。”韩老镖头一想,丐帮劫镖,虽然可恶,但要他们的命却也太过,先前不知道他们的来历,现在既知他们确是丐帮中人,那便无论则可,总得留有余地,听潮音和尚一说,便顺水推舟地将解药拿了出来,并交了一份给毕愿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