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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踏龙山一役大败,主将夏清和下落不明,有奸佞趁机对皇帝进谗言,说夏清和定是降了。几个月后夏清和还朝,说自己受了重伤被山上的百姓所救,结果话未说完就被打入死牢。皇帝在朝堂之上大骂夏清和是条吃里扒外的狗,这次定是被派回来当奸细的。

郎懿听到这,沉着脸问道,"皇上为什么如此肯定?"

王将军叹了口气,"那山头陛下又不是没派人找过,明明是荒凉一片,哪来的什么人家。皇上原先只是想挫挫夏将军的锐气,没料到将军会遇险,见他活着回来本是高兴的,不想将军竟会说谎,所以就……"

"所以就不问青红皂白杀了他?"

"听说夏将军是自裁的。"王将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年书,虽然不明白将军说谎的理由是什么,但我相信我家将军和夫人绝不会干通敌卖国的事!"

咸池悄悄按住郎懿颤抖的手,平静地说道,"往后离踏龙山最好远些,那山本是福地,如今被凶戾之气侵扰,山民不得以才使用障眼法,不想却累得无辜者受难。"

赵将军惊诧地叫道,"难道我家将军是被仙人所救?那今日皇宫上空的异象是……?!"

"紫微破军一说并非妄言,但不是指你家将军,往后你们投奔这个人一定可以大展鸿图。"咸池摆摆手,"今晚的话到此为止,天机不可泄露,那个人你们迟早会认出来,现在韬光养晦拿住兵权才是正事。"

之后一阵青烟飘过,咸池与郎懿便没了踪影。王赵二人忙对着他们刚刚站过的位置磕头,直说遇到仙人了。

正文  第十一章

咸池和郎懿在回客栈前,找了澡堂子认认真真地洗了个痛快。特别是咸池,把自己搓得比油焖大虾还红,生怕身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味道。他不时拿眼角偷瞄郎懿,照天姚的形容那家伙应该是个淘气难缠角色,可这一天相处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成长的代价?

他的身材怎么那么好,他的脸型怎么那么正,他的长发怎么那么柔顺,他的眼神怎么那么深邃,他的气质怎么那么冷峻?咸池看得有点出神,在头脑中扳住他的肩死命摇晃问了无数遍为什么啊为什么?!苍天为什么要让自己见到他呢?真是孽障啊。

咸池别过头,不忍再看,他怕再看下会出事。是的,一定会出事,那家伙长得太完美了,正是他欣赏的类型,他真的很想挑点毛病出来,然而竟连一小米米的缺陷都找不到……咸池低下头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不得不承认,一种不好的欲望正在身体内沸腾。真想……真想抓花那家伙的脸啊。

郎懿从进池子开始就没说过话,整张脸就跟被冰冻过似的。其实他不说,咸池也猜的到。"别责怪自己了,你救他是为他好,你不告诉他自己是妖精也是理所应当。"咸池拍拍郎懿的肩膀,"就算夏清和这次不死,再过三十年四十年终归是要死的,他陪不了你一辈子。"

热气氤氲,郎懿的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三十年四十年,对他和咸池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也许是一盘棋,也许是一壶茶。记得在临别时自己对夏清和说,要他一辈子快快乐乐,他答应了。青衫白马的背影依稀还是刚刚的事情,是啊,他答应自己了,他骑在马上,在山下与自己道别,保证一辈子都会快快乐乐,可谁想到他的一辈子竟如此短暂。

曾经他是一头孤狼,在山野间奔跑,对着月亮嚎叫,只要填饱肚子就没有烦恼。一天,他顺着小路到了一座荒山,在这认识了爱作弄其它动物白猫和心地善良的山鸡,他们采日月之灵气有了人形,可本质上还不是人。他们没有人的感情,也就没有人的快乐与烦恼,依旧过着形同走兽的日子。后来,直到小狐狸被天姚仙君带走,他们才明白原来想念是这种滋味……那天他一次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咸咸的,不好吃。

之后过了几年,踏龙山下越来越不太平,经常有好多好多人在这打架。人是种凶猛的动物,连打架都和一般的动物不同,是要往死里打的,所以踏龙山下的河水总会被人类的鲜血染红。妖精们渐渐知道了一个词--"国家",它们所处的国家叫作"秦",这里的皇帝也以"秦"为姓。所谓国家大约就等同于动物的地盘,但又不是撒泡尿留下气味那么简单,好像是个挺麻烦的问题,否则人类也不会整天打仗。为了不让战火烧到山上,年纪大法术强的几只妖怪合力施展障眼法,把人类挡在了山下。

就这样又几年过去了,郎懿记住了一个人。他身披铁甲,手提长枪,胯下骑着一匹白马,两军对战时无不身先士卒,是个勇敢的将军。郎懿喜欢看他策马扬鞭,喜欢看他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喜欢看他乘胜而归,却从未发现自己的眼神中除了戏谑、冷酷、欣赏外还多了别的感情。

没转到第二年,那个威风的将军又来了,只是军队再不像往日精良。那一天的仗打得很惨,连妖精们都不忍心多看。几天后郎懿从山下背来了一个血人,虽然妖精们没见过这个人的脸,但对他的铠甲都再熟悉不过。郎懿是狼,一匹孤独的狼是不愿意承认别人优秀的,而对这个人他一直赞誉有加,于是众妖精一致同意破例将这个勇敢的人留下。

在郎懿的精心照料下,这个人保住了性命,昏迷时一直喃喃自语"辛月,我对不起你"。等他醒过来,郎懿问的第一句话是,"辛月是谁?"这个人回答,"我娘子。"郎懿若有所失地点点头,又温和地说道,"等你们有了孩子,让他认我做干爹好了。"这个人笑着应了,并告诉郎懿,"我叫夏清和。"

夏清和并不知道每天与自己相处的都是些妖怪,只以为是不堪战火摧残才躲进山里的普通百姓,所以总会力所能及地帮着做些轻活。看到夏清和与大家相处融洽,郎懿不由地想要把他留下,可转念记起他对妻子的愧疚之词,终没有硬下心肠。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否则也不会在濒死之际还惦念着她。不久,夏清和伤愈离开,临别时郎懿要他答应自己,要一生幸福。却不想从此生死相隔。

以前郎懿很希望做人,如果现在就是做人,那真是太痛苦了。

"我曾想过用哄的、用骗的、用逼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他留下来,可我舍不得。"郎懿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把他带上山,或是不放他走,兴许他就不会死。"

咸池心头一软,自己何尝没想过用哄的、用骗的、用逼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那个人,但又狠不下心。"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咸池垂下头,也偷偷掉了几滴眼泪,他是不是应该再对天姚狠一些呢?真是舍不得啊。

这一夜除了城外的守卫,谁也没有睡好。

第二天清早,整个京城炸了锅,夏将军夫妇的尸首不见了,再加上前一天的异象,大家都说是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显灵了。皇帝似乎也怕了,非但没追究此事,还请了高僧到宫里超度亡魂。

"哼,他以为这样死人就能原谅他吗?"郎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要真觉得自己对不起清和夫妻,怎么不亲自下去道歉?"

"急什么,到时候他自己不去,也会有人主动帮忙送他下去。不是吗?"

郎懿揉揉红肿未消的双眼,问道,"你说的那个'紫微破军'到底是谁?"

咸池摇摇头,"我只是个杂曜邪星,这种国家兴亡的大事本轮不到我管,更何况这个人现在恐怕还没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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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世袭镇国侯也是当今驸马爷那皱了一天的眉毛终于舒展开了。"是个少爷!"报喜的丫头在门外喊道。

驸马爷精通紫微斗数,他兴冲冲地掐指一算,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忙问缘故,驸马爷叹了口气,"红鸾天喜,只怕呈不了我这镇国侯的位子。"

家人纷纷说老爷过于严厉,小少爷能有个好姻缘也是福气。驸马爷苦笑着点点头,至于真正的理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文  第十二章

如果人的心胸能像碧海蓝天一样广阔该多好,当然有个前提,这广阔二字是不加引号的。

咸池衣衫半敞地躺在山顶看月亮,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回去来个霸王硬上弓。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与天姚打个平手是不成问题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争夺"桃花之王"的虚名时就已经验证过了。如今的麻烦是,天姚身边的狐狸。

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外力都可能影响到结局,如果自己输了恐怕死相会很难看。而赢了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不开心,什么都没意思。咸池把左臂枕在脑后,又用右手敛敛衣襟,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完人,噢不对,完仙了。

"刚早春,露这么多也不怕着凉?"郎懿讪笑着帮咸池把衣服系好,"我们这可没有好你这口的。"

咸池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郎懿。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地方很像,但又说不出哪里像,总之感到很亲切就对了。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和天姚长得又不像。"

咸池不自然地转开了脸,暗自后悔为什么要把秘密告诉他,他对自己倾诉心声那是他乐意,自己并没有义务也对他坦白。想那晚郎懿嚎啕不止,咸池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与郎懿在客栈的房顶上喝了一夜。难怪有人把酒称为狂药,要不是喝多了咸池才不会把这种事到处乱说,以致落人把柄成了被取笑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