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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秦少邈低声叫道。他忙把跌坐在地上男子扶了起来。“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若非我学艺不精。你这会早是个死人了!”

被叫做贺珉的年轻人仍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恹恹地嘟囔道,“六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长进没有,我真为你爹寒心。”好像很遗憾自己没被刺死似的。

秦少邈明白与这家伙做口舌之争没有意义,也不再争辩。“京城这么大,为什么你偏偏要挑这个地方?”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没见过鬼,所以想来开开眼嘛。”贺珉不顾秦少邈的挣扎,硬拖着他往内院去。“早听说夏将军伉俪情深,真想看看他们生活的地方。”

“那咱们可以等天亮再来……”秦少邈跌跌撞撞地被贺珉一路往前拉。秦少邈有点奇怪,记得几年前贺珉还是个小瘦猴呢,怎么忽然变得力气这么大了?

“听我的,咱们还是回去吧。”眼前错落有致地庭院摆设要放在当年一定有情有趣,可如今只会加深别人的恐惧。

朱漆脱落的院门毫无预兆地闭上了,秦少邈不及回头,已被贺珉从背后死死抱住。“想走?来不及了……”阴恻恻地声音冲撞着秦少邈的听觉,“世子觉得,我真地像贺珉吗?”

这一回秦少邈没有拔剑,而是利用了身体高大健壮地优势,他一个转身,死命卡住对方的脖子。贺珉脸色通红地奋力挣扎,原本清晰地五官痛苦地纠缠在一起。“放开我,我开玩笑的。”贺珉艰难地说道。

贺珉无聊、低俗、恶劣的幽默感,是他不讨人喜欢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被掐个半死是他应付的代价。秦少邈在关键时刻撒了手,恶狠狠地拎起贺珉的衣襟,警告他,若再有下次绝对让他死个通透再缓不过气来。

贺珉扶着墙咳了两声,原打算再争辩几句,可被秦少邈一瞪就什么话都吞下去了。这个世界啊,整天说什么文明、平等、礼仪,可归根结底还是拳头硬的当老大。

“少邈……”贺珉楚楚可怜地抬起头,“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活人我都不怕,更何况是死人?”秦少邈抱着手臂,不屑地抬起下巴。“再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哦,这样啊,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想的,可现在……”贺珉咽了口口水,怯怯地望着秦少邈身后。他一边说话一边后退,一副被吓坏了模样。

“怎么了?你别一个人走啊!”秦少邈不知道自己身后到底藏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想看又不忍看。兴许是手里捧着颗脑袋的,又或者是半身鲜血淋漓的?秦少邈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想跑又迈不开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贺珉很不讲义气地往大门的方向蹭,丝毫没有拉兄弟一把的意思。“少邈啊,你别担心,回头我就跟伯父伯母说,少邈突然有点急事要出趟远门,多久回来不一定,您二老就拿我当亲儿子吧,让我伺候左右。”

关键时刻有人表示愿意为自己的爹娘养老送终,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动的事啊。当然感动的前提是,这个人不是出名混蛋的贺珉。

在一个回眸之后,秦少邈被吓得惨白的脸重新泛起了健康的红润,与此同时,指节的咯吱声打破了夜晚的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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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轻点!”贺珉的脸因为疼痛而痛苦地扭向一边,他咬着牙嘟囔了一句,“这么大火气,你真得讨个媳妇了。”

秦少邈没有说话,只是在贺珉青紫的颧骨上弹了一下,整个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暴力是人类的本能,在遇到欠打的同类时,这种本能的欲望就会燃烧得愈加旺盛。

一个时辰前,秦少邈履行了再犯决不轻饶的诺言,将贺珉按在地上好一顿胖揍。可怜的贺珉技不如人,不得不屈服于秦少邈的淫威之下。做人做到贺珉这个地步着实有点郁闷,可他之所以不被信任,也都是自作孽。

早在纯洁的十四岁,秦少邈就说过一句堪称真理的话:“任何时候,只要往贺珉说的相反方向走,那就一定错不了。”

对于从小就被人高看一眼的少年公卿来说,让他们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胆怯,远比挨一刀更难以接受,特别是秦少邈这种显赫的将门之后,所以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贺珉坐在铜镜前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被秦少邈没轻没重地擦得愈发娇艳,红里透紫,紫里透青。贺珉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皮肉,要不是他实在没的可招,早把祖国的秘密全交代了。“秦兄如今还闲在家里,真是贵国的损失。”贺珉捂着脸说道。

“如今我们两国都太平得很,我人虽闲,心里却是满意的。”秦少邈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躺到床上。他枕起左臂,斜望着落魄如丧家之犬的贺珉。语气忧伤表情得意地问道,“生逢盛世,你觉得我这种习武之人能做些什么?”

“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吗。为什么又来问我?”贺珉因为骗局被识破而耿耿于怀。

秦少邈清澈的目光仿佛能够扫尽时光的积尘,他兴奋地仰起头。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别人对自己地评价。“兴许能有一次例外呢。”

虽然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但能把孤独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也需要智慧。贺珉是个孤独地人,所以秦少邈认为他应该比旁人更聪明。

贺珉并不因为刚挨过打就会学乖,他嘻皮笑脸地靠在窗边,毫无寄人篱下的困顿。“我看你要到了刑部大牢。肯定能有番作为。”

“是啊,我这么刻毒地人,就算铁嘴钢牙也能想法子撬开。”秦少邈起身要走,他拍拍贺珉的肩膀,“所以这几天你可得藏好了,否则一旦被人发现,我可只能把你交出去。”

“那是自然。”贺珉不以为意地帮秦少邈推开门,“能成全你忠义的美名,我也所死得其所了。”

“对了。我还有句话要说。”秦少邈收回脚步,“知道吗,少真可被你那荒唐的鬼话害惨了。没记错的话。你与他向无交集,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要有什么对不住地。就劳烦你替我道个歉。大不了,我也让他打一顿好了。”贺珉笑着把秦少邈推出房间。“可别学你表兄的毛病,晚上摸进来。”


秦少邈在门外呸了一句,“就你那点姿色,也配?!”

这是秦少邈在城东特意为自己置的宅院,地方不算大,贵在幽僻,平日赏花品酒多是约在此处,偶尔玩得晚了亦会宿在这里。人人都说这金屋迟早是闻馨小姐的,可谁又想得到第一个留在这里过夜的竟是个男人。

长辈的意思秦少邈明白得很,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不是说喜欢就能喜欢上的。他不讨厌闻馨,但对她也没有男女间的喜欢。细想起来,秦少邈觉得自己对人好像并没有太明显地好恶,不管对方是什么脾气,他都能找到相应的法子与之交往。有人说这是王公显贵们自保的本能,也许吧,谁说地清呢?

夜幕低垂,世间的一切都因那浅白地月色平添了几分娇媚。在这样美丽地夜晚,总是上演着幕幕从相爱到伤害,由心醉到心碎的故事。相爱地人为什么要相互为难?这个问题从几年前就困扰着秦少邈。按照他以前的理解,爱一个人应该是希望那个人快乐,把他在心里无限放大,但事实上他所看到的并非如此。假爱之名,给他人以伤害,分明是自私、冷酷,可为什么大家都说这是爱呢?

如果这真是爱,我宁可一辈子不要!秦少邈这样告诉自己。

这个难眠的夜晚他想了很多很多。人这一生,明明白白是过,糊里糊涂也是过,干脆选个简单的。就像贺珉那样,没什么不好。

九年前,边疆很不太平,大臣们又互相倾轧,一时间国家内忧外患。就这样风雨飘摇地挨了两年,清瘦憔悴的镇国侯终于带着他疲惫不堪的军队班师回朝了,同时还带了一纸降书和一个与秦少邈的年纪相仿的男孩回来。秦少邈远远地躲在树后,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母亲教会了他一个新词----质子。

小孩子都喜欢与同龄人一起玩,可贺珉质子的身份又让秦少邈不得不有所顾忌。十三岁已不是白纸一样的年纪,爱、恨、自保,这三项最基本的能力与成人并无二致。于是这两个孩子就隔着窗子默默相望,他们的眼中都闪动着期待的目光,却谁都不敢先开口。就这样记不清相持了多久,也忘了是谁主动跨出了那勇敢的一步,总之那一年的花开花落他们是一起度过的。

起初,秦少邈还怕贺珉身在异国他乡心里难过,每天变着法子讨他开心。镇国侯也觉得让个小孩子来做人质实在有些不近人情,所以吃穿用度上凡是儿子有的都会给他也添一份。

那个时候秦少邈总也弄不明白,这位邻国的小太子是不是在宫里没吃过饱饭,为什么在他家吃什么都说香。小太子告诉他,宫里的饭菜根本尝不出味道,因为自己的心思全用在揣摩送饭的人上了。

一直到长大后,秦少邈才了解整天被猜忌弄得食不知味,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贺珉明年就二十岁了,照他们那里的律法,明年他的叔叔就要还政于他。想让一个人心甘情愿放弃至高无上的地位,恐怕比白日飞升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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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人都有贱根,犯贱和吃饭一样都是本能,只不过有人贱商高有人贱商低罢了。贺珉无疑是贱根深种的那种。

有人说贺珉是他们国家最聪明漂亮的人,这也许的确有些奉承的成份在里面,可到底还不算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