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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尔善悠哉地替她斟满酒杯。“四贝勒跟豫王府是一伙的,在朝堂上和私底下净和我们作对,四贝勒打不过我们,就想来西域挖秘宝来对付我们、克死我和我的朋友。所以啦,我只好不远千里地追到西域来干掉他,省得他真招到了什么神秘武器,欺负我朋友们。因为我太厉害了,和四贝勒同一挂的豫王府怕我真会成功地宰了他,就紧急发出密函来拘捕我,好让四贝勒放心地控宝去。”

“好好笑。”她呆望杯酒,根本没听进他在说什么,兀目沉溺在混乱的思绪中。

真的好好笑。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的人?他从未掩饰过对她的轻蔑,她也不是不晓得自己被他看得多扁,为什么还义无反顾地拼命把感情往他身上投注?

这事若给他知道,不被他笑死才怪。

“的确,太可笑了。”月尔善冷淡地斜睨窗上月影。“最可笑的莫过于面对这么简单的任务,我竟然搞得人仰马翻,沦落此地养伤。”

“其实这事只是朝堂上的相互角力,你不用涉入,也别想太多。”见月尔善成功地缓下局势,日堪连忙继续发表意见。“月尔善事情一处理好,马上就会回京去,不会再多打扰。这件追杀四贝勒的秘密,你听过就算,反正我们也是基于道义而给你一个交代。”

“是吗?”月尔善挑著左眉轻瞟他。

“她不过是个局外人,没必要将她拖入这淌浑水!”

听得日堪这句耳熟的严正告诫,月尔善不禁苦笑。“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福乐!”日堪有些困窘。她怎么对他的英雄式宣言一点反应也没有,好歹也该来点崇敬的凝眸。猛然一个顿悟,让他瞪直了双眼。“福乐,你……是不是把我刚才的话当真了?”

她紧张地震了一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见钟情的事。”

“别笑死人了!”她极不自然地剽悍昂首。“我只负责救助你们,给需要帮忙的人一个顺水人情,谁有空和你们扯什么一见两见情不情的!”

日堪冷下原有的热切聒噪。“你以为对你说那句话的真是月尔善,是不是?”

“我不管你们是真的月尔善、假的月尔善,既然身体康复了,就统统给我滚!不要再留在这里愚弄人!”

“你说你绝不会嫁给我弟,也只是唬我的?”

月尔善无有动静,双瞳却凌厉地调向福乐这方。

她的虚张声势顿时委靡,勉强嗫嚅,“我当初是怎么回答你的,我就会怎么做。”

“说得好听!”

日堪突来的义愤填膺令她采愕,还以为是她听错了。

“你说你不屑嫁他,为什么我随便试你一句,你就心花怒放地急急投怀送抱?”

“什么投怀送抱!”她心虚地强逞英雄。“我靠近你是为了取回那本经穴图册,免得你烧掉它。如果你脑子管用,就该记得不是我要贴近你,而是你动手拉我的!”

“借口!”日堪斥道,颇有长辈威风。“什么拿回图册,根本是幌子。三更半夜穿著单薄衣衫悄悄潜入男人房里,还会有什么企图?还说什么你不会嫁给我弟,你做的跟你说的完全两样!表面拒绝却背地勾搭!”

“我一来就说明了,我只是来拿东西--”

“吉林将军那儿又怎么说?”日堪都快气坏了。“你也是这样表面三贞九烈,背地捏造借口地入房引诱?怪不得你明明已经答应对方的求亲,还拼命在我们面前作戏,假装高洁。”

福乐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答应吉林将军的求亲了?”

“你不用再装,月尔善早在这几天就暗中查出真相!”枉费他坚持相信她的率直与清白,弃月尔善查明的事实不顾。““如果不是今晚恰巧给我碰到你深夜浪荡的造访,我不知还得被你蒙骗到几时!”

“我骗你?”是他在骗她吧?

“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妹妹看待,对你很有好感,没想到你竟真的那么不知洁身自爱。”

她还是一头雾水。

“我始终不信月尔善的说辞,不认为你是那种会出卖自己攀权附势、表里不一的女人。可是事实证明,月尔善的论点是对的!”

他的论点?

“你好虚伪,心机好深沉,根本不像你外表看来的那样天真。”

福乐当场被这道猛雷劈裂脑门。

“你实在太教我失望。”日堪痛切道。

她听不见日堪的声音,只强烈激荡著一个意念:月尔善竟在背后如此诋毁她。

她自作多情也就罢了,反正她从没说出口或表现出来,他不会知道,也不会有机会乘势狠削她的尊严。可看在她竭心尽力照顾他的份上,他就不能多少收敛点对她的反感吗?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

见她似有悔意,日堪登时心软,发挥为人兄长的包容与忍让。

“算了,你知道错就好。我不会真的对你失望……”

“你凭什么跟我谈失不失望的事?你凭什么对我下定论?”她悲愤难忍,全冲著貌似月尔善的日堪发泄。“你无权在我的地盘上质问我、谴责我。倒是你,这个神秘兮兮躲在我家的贼人,你为什么要假装月尔善,窝在他床上问我一些你不该问的问题?你又有什么权利试探人心?你胡乱指责我欺骗你,毫无证据,请问,你又有哪一点称得上诚实?”

日堪给她吼呆了。

“我不追问你们怪里怪气的行为,是尊重你们,并不是因为我自认矮你们一截或怕你们。你们厉害,拢络我的家人,用他们牵制我,但是请别忘了,真正医好月尔善的人是我。我不欠你们什么,而你们却欠我一个救命之思!”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月尔善这淡淡冷笑,连吓怔的日堪听了都发毛。

“我一直都很君子,是你月尔善硬要逼我做小人!”

“错,我是在逼你这仿君子现出原形。”

“随你怎么说!”她不会再抱任何期盼,妄想月尔善会改变对她的偏见。“你们希望我像一般人那样,庸俗一点,好,我就庸俗给你们看--我要追讨你们欠我的人情!”

“你已经没那资格了。”

“我为什么没资格?”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还记得娶亲报恩的烂帐吗?”他笑得可阴了。“既然我已经允诺娶你为妻,我就已经算是报了思,自此不欠你任何狗屁人情。”

“我可不记得我有答应过我会嫁你。”

“只是拼命暗地怂恿你家人继续敲边鼓而已。”高明。

“你!”欺人太甚!“你有什么证据说这话?”

“你三番两次的色诱算不算证据?”

“我没有色诱你!”为什么要把她扭曲得那么污秽?“若我在肢体上和你有接触,纯粹是为了治疗!”

“很漂亮的说辞。”

“笑什么?我是说真的。”

“只是以你目前衣衫单薄的挑逗德行来看,不只说服力罢了。”哼哼。

“你……你们两个冷静一下,别……”

“不是我的说辞不具说服力,而是你一概不信任我的任何解释!”

“怎么信任呢?”哎,做人真难。“你先是利用家人逼我娶妻报恩.得逞之后又对别人放话说你绝不会跟我成婚,不是耍著人玩吗?”

“我不要这门亲的原因是因为你心里并不愿意娶我。我才不屑一桩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

“好了,别这样。你们两个太……”

“那么心甘情愿、巴不得马上把你娶到东北去的吉林将军又怎么说?我看他的下场也差不多。你是打算把我和他放在秤盘上比一比,看谁值得嫁?”

“我干嘛要做这种无聊事!”他为何非要如此羞辱她不可?“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你,也不知道你干嘛要这样敌视我,但是比起吉林将军,我才不会对你这种人有意思!”

月尔善冷然由炕边起身,惊动了盛怒中的福乐,转怒为骇。

这是她首次面对四肢健全庞然站定的月尔善。他实在太巨大、大魁梧,远超过他负伤中的模样。光是这样高高巫立地瞪观炕上的她,孔武浓重的黑影就几乎将她淹没,令她产生奖名的惶恐。

“月尔善,你别这样吓她。我看……”

“什么叫做我这种人?”

他的低吟像阴间荡来的回响,森幽诡魅,将她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幸好她是坐在炕桌靠里的那侧,有了阻挡,不怕他瞧见她打颤的双脚。

“有话好好说。”日堪努力调解,一头汗。“你先坐回去,心平气和地……”

“你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来,福乐,说说看我是哪种人吧。”他心平气和地狰狞笑道。

“傲慢!”她毫不客气,以掩饰退缩。“你傲慢到处处贬损我好炫耀你的高高在上,你傲慢到连对人的基本尊重也没有,你傲慢到喧宾夺主的地步,连说话都要看你脸色。”

“我可没要求过任何人得看我脸色行事。他们自己要卑躬屈膝,我能怎样?”

“是,但有人若不吃这套,硬是不卑躬屈膝地看你脸色行事,你就马上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若真如此,你怎么还活得好端端地在这儿狂吠?”

“因为你整人还没整过瘾。”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他冷噱。“我需要在你这种人身上浪费那么多心力吗?”

“我这种人?!”他凭什么把人归类得那么低等?正欲还嘴,你愕然触向自己的双唇。

月尔善弯起森狠的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