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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另一人轻嗤。

众人大笑,气得姿色平平的女子狠瞪冰雅一眼。她不喜欢这种气氛,请多恭维听来像是挪揄嘲讽,更不喜欢这样被精心打扮、供人观赏的感觉。纵使她一直撇开视线不看任何人,也感受得到四面八方的瞩目。

“你不喝酒吗?”百祯在她身旁笑问。

她连他也不看,她又不是来陪酒的。

“在不高兴什么?”

明知故问。

“我陪你到市街上逛逛如何?”

“我自己去。”她不想除了他朋友外,还被外头的村夫民妇观赏他俩师徒情深的好戏。

“你又看透了我的别有居心,嗯?”他低声贴近,扬着嘴角。

“恕我告退,我想到外头透透气。”她一脸反感地闪开百祯,起身就走。

“我送你。”他悠哉地顺势扣住她的肩头,任她再怎么扭动也挣不脱,索性认了,省得拉拉扯扯的,当众出糗。

一离了酒楼的二楼雅座,冰雅在楼梯间立刻挣脱他的箝制,却反被他抓住手肘拉近身。

“这里已经没你的朋友在,不必作戏了。”她冷道。

“可是有外人在。”他居然还笑得那么灿烂。

“你干嘛硬要抱我出来在人前展示?”

“你说呢,你不是很能看透我吗?”

“走开!”她厌恶地挣扎低斥。“你去跟你的朋友们厮混,我要回去。”

“行,马车你拿去用,我的朋友会送我回去。”

“别再跟我瞎扯,他们是你哪们子朋友,根本像是在你手下听命办事的大喽罗。”

他挑起诧异双眉,一脸有趣。“不愧是为师的第一弟子,脑袋虽然撞破了,观察力却没被撞坏。”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仍是个负伤的人。”她愠怒地推开他的纠缠,却适得其反地被他拖得更近。

“真是不可思议,冰雅,实在不可思议。”他漾起俊美逼人的笑容。“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天赋没让我知道?”

“你也失去记忆了不成?”‘“伶牙俐齿的小家伙。”他的笑容渐敛,双瞳深处凝起令人战栗的欲火。“如果咱们不是在外头,我会好好品尝你这张顽劣的小嘴。”

他不用直接行动,光是那副炽烈的紧迫视线,就令她口干舌燥,难以呼吸,仿佛她的唇舌正在他的狂吻下惨遭蹂躏。

“回去等我。”他沙哑的低喃像某种森幽的诡异咒语,主宰她的灵魂,使她不得不听命。若非他的大手仍牢牢箝着她双臂,她恐怕早已瘫软在地。这个男人有着可怕的魔性。

“我……想在外头走走,再……回府里去。”想在这种颤抖状况下保持疏冷,实在很难,但她已经尽力了。她不允许自己被他的魔性左右。他有着诡橘的本烦,能开启一个女人沉睡的灵魂,化为欲望的野兽,饥饿地猎寻,随着他的指引奔驰、咆哮、忘了原本的自己,不知何为节制、何为矜持。

想来就教她毛骨惊然,可自己却正一步步走入这梦魇里。

“别让我等太久。”

“什——什么?”

他弯起勾魂的双眸。“早点回去,别在外头晃荡太久,我和朋友一谈完也会立刻赶回去。等我,别让我等你。”

总是等待的人饱受折磨。之后,她几乎像孤魂野鬼般地在热闹市街上飘流,任马车待在路旁静候,思绪迷离。

事情不对劲,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是每当她向百祯求证时,总被他搞得意识涣散,连原本的疑惑都再也想不起,但事情真的不对劲。百祯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师徒?他们之间不是有婚约吗,为何在成为他的人后就再也没听他提起?琥珀也不曾提起,王府里也没有任何要办喜事的反应。她渐渐觉得自己不太像将成为新娘的人,倒觉得她眼前的处境像个……侍妾!

这阵意念如雷般劈进她的脑门,顿时清醒。

她被百祯迷花了心志是不,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线索她会无所察觉?百祯说他是她师父,但他教了些什么?百祯说他成天忙公事,忙什么公事为何不让她晓得?起先照顾她的鸳鸯到哪去了?百祯说等她恢复记忆再跟她算的帐又是什么?

她究竟是百祯的什么人?心中的骇然令她脚步茫然,她就任由自己的双腿无助地沿路前行。商贩、路人、吆喝,她看不见也听不进。她好像……只是百祯想征服的一项有趣挑战,除了激情之外,根本没有感情。等他腻了之后,是不是就打算利用她的美色去攻陷“四府”,把她的胴体发挥得淋漓尽致、使用到极限?

他根本不需要她的脑子,只想用她的身子。如此处境,简直比侍妾还糟……“冰雅?”

突来的叫唤令她一震。谁?怎会有百祯以外的人叫她?她这一四处张望,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走到先前她惨遭官差逮捕的茶楼前。她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她怎可能会认路?

“冰雅!”一对年轻夫妇由路边的华美马车内跳出来。“总算等到你了。大伙都在四处找你,你到底跑到哪里去?”

她在年轻夫妇的热切逼近下连连后退,极度防备。上回被那名跑堂倌拖入后巷的恐怖经验使她分外提高警觉。

“冰雅?”秀美的年轻妇人担忧地瞅着她。“还在为你师父的事跟大伙呕气吗?”

她眯起双眸,蹙紧眉头。“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夫妇俩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妇人婉转开口。

“我明白你的心情,大伙也都已经在反省了,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回去哪里?”

“冰雅?”夫妇愕然望向她的疏冷。

“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名男子忍不住受挫地怒喝:“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就算我们俩再怎么对不起你、没考虑到你的意见、没站在你这边说话,我们也全是为了你着想啊!”

妇人压抑地咬紧颤抖的下唇。“为了你和你师父的事,我们俩已经自责够久了。我们知道不该硬是说服你嫁给他,也了解到你是真的不喜欢他,你还要怎样才肯结束这场离家出走的游戏?”

冰雅呆愣。她不喜欢百祯?她不想嫁给百祯?模糊的事情渐渐浮出轮廓。

“跟我们回去吧,冰雅。”如火红着眼眶恳求。“我们得知你曾在这期间回过茶楼一次,就天天在这外头等你出没。这份诚意,难道还不能化解你受的委屈吗?”

“不是……”这份恳切融化了她的防备。“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过你们在说什么,因为我在负伤中忘记了——”“好,你不想听我们说,我们闭嘴就是!”男子绝望地愤然拉过伤心的妻子入怀。“你自己去跟他说,冰雅。把事情搞成这副局面的元凶就在那里,你有什么不满就去向他发泄。”

冰雅顺着男子的手指着向敞开车门的马车里,这才发现阴影中还有个人。她心头悚然一紧。静谧的气息由马车内缓缓流泄,与车外的喧扰红尘隔为两个世界。她的灵魂唤醒了对这份悠悠邈邈的依恋,仿佛很久以前,她就已十分倾醉于这感觉。

但,为何心中同时有股被背叛的疏离感?

阴影内的人微微前倾,马车外的灿灿冬阳映照出极为俊美的下额与双唇。纵使仍看不清藏在黑暗中的大半面容,也足以令冰雅悴然心动。

谁?这是谁?

“月儿。”

醉人至极、优美至极的一句轻唤,重重打击冰雅的心。这动听的温柔音韵非但述醉不了她的灵魂,反而引发了无比复杂的强烈抗拒。

“冰雅?”候在一旁的年轻夫妇惊叫。“你要去哪里?冰雅!”

她头也不敢回地拼命冲,火速逃离那句骇人的呢喃。

月儿。

她不明白这意思、不认识这名字,但她本能性地产生惊恐,小手慌乱地摸索着颈际,仿佛在搜寻什么。怎会不见了?那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怎么不见了?她好像忘了什么非常非常要紧的事,她死也不该忘的事,但又希望自己别太快想起,结束了这场梦境。

那是什么?

“冰雅!”夫妇俩沿路追赶,担忧地边叫边嚷。“怎么了,冰雅?快回来啊!”

她面无血色地骇然横冲直撞,打翻了小贩的骨董摊、踢倒了人家的整笼包子、踩烂了果贩搁在地上的新鲜蔬果、绊倒了担着两篮鸡蛋的挑夫。沿街扬起的惊叫怒骂,都阻止不了她的脚步。

百祯在哪里?百祯,她好怕,百祯呢?

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冰雅冲入车内,门也来不及带上地惊惶大嚷:“回端王府!

快点回府!“

当百祯从她口中得知此事时,反应冷淡得令她诧异。

“喔,你已经见着他们了。”他打了个大呵欠。

“百祯?”她呆望刚返回府邰害她枯守一夜的闲边身影。“你知道他们是谁?”

“知道埃”他瘫在炕上抬起一只长腿。“脱鞋。”

她悍然拍开他的无礼大脚,冰冷质问:“我先问你,我们的婚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哪回事?”

“我是为了逃避我们的婚事,才意外摔伤了脑袋吗?”

“大概吧。”

“你若真要娶我,那婚事办到哪去了?”

“这恐怕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他讪笑。“你愿意嫁给自己的师父吗?”

“我——”冰雅愕然。不愿意!她差点直觉地冲出这一句。她的内心不愿意接纳百祯?她不是早已爱上他了吗?

“看,这事是你有问题,不是我有问题。”他舒懒地横躺下来,将双臂枕在脑后,晒着窗外斜洒的灿灿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