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小心把茶水打翻了,我这就去换,马上就去换!”说着抱起茶壶茶杯连滚带爬下楼去了。
上官蔻心愣了愣,随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回到房里并关上门,以略带责备的语气对骆昔浪说:
“你把店小二给吓坏了。”
骆昔浪冷哼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就撇过头不再理她。
像个小孩子似的,真是不可理喻!上官蔻心这么想,也学他撇过头去,赌气不再说话。
茶水和饭菜都送来了,鸡鸭鱼肉样样不缺,简直是丰盛到了极点。骆昔浪面无表情地吃着,不发一语;上官蔻心则是乐坏了,筷子在每道菜上头徘徊,就是拿不定主意该先吃什么。不过最后吃着吃着,很奇怪的,心里竟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她蹙眉喃喃自语。“印象中好象也吃过这样的山珍海味耶!”在冰雪原一直吃着简单的食物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上官蔻心纳闷地想着。
在互不交谈的情况下享用过丰盛的晚膳。店小二随即就将碗盘给收走了。稍后还请人送了热水上来供他们梳洗。看着冒烟的热水,又看了看站在窗返的骆昔浪,上官蔻心脸红了,再怎么说她终究是个姑娘家。虽然身着男装跟他住在同一间房里,但这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留在这里看他沐浴更衣吧?
不过,不穿衣服的公子是什么样子呢?
上官蔻心差点被自己这念头给吓死!抚着发烫的双颊拼命深呼吸。她疯了!?脑子不清楚,否则怎么会想到那儿去?大娘要是知道,只怕要从地底下跳出来狠狠说她一顿了。
稍稍回过神来,上官蔻心决定先避一避,她看了背对她的骆昔浪一眼,打算静静地离开,只不过,才站起来就听见骆昔浪的声音。
“上哪儿去?”
“呃——去找小二哥聊聊,顺便打听大娘两个儿子的下落。”
“没有名字,也不知道住处,如何问?”骆昔浪道,并没有转身看她。
“顺口问问,也许会有点收获。”上官蔻心边说边朝门边走。“热水已经送来,公子请先沐浴更衣。”她说着把门一关就下楼去了。
听见关门声后骆昔浪才转过身来,终于又能够独处,他明显地松了口气。他走向装着热水的木桶,把手放入水中无意识地搅动,似乎并不急着净身,倒像在思索些什么。
他好紧张!为什么和那孩子相处这么困难?
他已经一个人过了二十几年,虽然后来有大娘和那孩子介入他的生活,但基本上他们俩就和师父一样,极少和他接触,说话的机会更是少。
这样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了,当寂寞与孤独等等感觉逐渐沉淀,他甚至觉得这种全然安静的日子是最适合他的,比起和那些见了他就尖叫的人碰头,他真的宁愿一个人。
他惯于用冷漠和疏离来应付任何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办法这么对那孩子,只要他用那种天真至极的语气对他说话,或用那双灵活的胖子看着他,他就不再是原来的他了。他感觉慌乱,有点不知所措,有时候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在男孩面前维持原有的表情。
既然是男孩子,又为什么要有张女孩子的漂亮脸蛋?他想,并在心里咒骂着。闭上眼睛,骆昔浪清楚地从手指感觉到水温已经降低。很突然地,他竟感觉孤独无助,好想有个人在身边,告诉他这莫名的情愫该如何解释。
然后敲门声就响起了,上官蔻心在门外压低了声音问:
“公子,我可以进来了吗?”
骆昔浪耸起两道白眉,脸上闪过种种情感,最后他的手在水中握紧,冷冷地对门外的人说:
“不行。”
“喔,那么我再下去跟小二哥闲聊一会。”上官蔻心这么回答,而事实上从那店小二嘴里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只是坐在她前面不停颤抖,让她觉得自己好象严审囚犯的狱卒。
早上睁开眼睛,上官蔻心发现自己居然从地上睡到床上,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愣了愣,眼睛开始在房里四处搜寻,很快就找到了站在窗边的骆昔浪。
一身素净的白衣,披散的银发在晨风的吹拂下飘动,挺拔的身躯,透着孤独的背影,叫上官蔻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也再次感觉心中一疼。
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对这个别人口中的邪魔恶鬼心生怜惜?
弄不清除自己的感觉,上官蔻心也无暇多想,她如何会睡在这房间唯一的床上才是此刻最叫她纳闷的。她下床走向骆昔浪,怯怯地开口:
“公子,请你原谅蔻心吧!”
“什么事?”骆昔浪问,并未回头看她。
“蔻心一定是睡迷糊了,居然会爬上公子的床——”她偷偷抬起头,不过看见的仍是那头银发。“公子,我——我的睡相很差吗?”
骆昔浪没有回答,上官蔻心霎时一脸沮丧。
“难道我不仅爬上公子的床,还把公子你给踢下床去了?”她歪着头思索。“怎么会这样呢?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爬上我的床,睡醒后还在自己床上,从来不曾跑到大娘那儿去啊!为什么昨晚——”
“够了。”也许是不想再听她叨念不停,骆昔浪终于转过身来。“昨夜你缩在地上直打哆嗦,闭着眼睛不停喊冷,吵死了。”
“啊!”事情的经过有些超出她的假设范围,上官蔻心不由诧异地眨眨眼。“这么说来,我是因为太冷了才会爬上公子的床?”
“是我抱你上去的。”
“你抱我——”上官蔻心喃喃低语,等她意识到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画面,俏脸瞬间着火似的全红了,骆昔浪见状皱起眉问:
“你是不是不舒服?”
“怎么会呢?昨晚我睡得很舒服。”上官蔻心摇着头胡乱答着,随即又想起一个问题,脸上的红晕尽褪,代之以一片惨白。“昨晚——难道我和公子就这么一块睡到天亮?”
怎么可能?有这男孩在身旁,他是绝对不可能睡着的!骆昔浪这么想,却懒得回答这问题。一夜未眠再加上心不定,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于是断然将话题转开。
“说说看,你昨晚从店小二那里问出了些什么。”
上官蔻心没有听见他的话,她傻住了,四肢也软绵绵的,好象随时都会不支倒地。她和公子同床共枕了!她满恼子都是这念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甚至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大娘啊大娘!蔻心对不起您,没有遵守您的谆谆教诲,请大娘千万安息,不要生气!
“你究竟在那嘀咕什么?”骆昔浪蹙眉,稍稍提高了音量。
“啊?没什么,没什么!”上官蔻心摇头。
“我在问你话。”
“对不起,请公子再说一次吧!”她愁容满面道。
“我问你有没有从店小二那里问出些什么。”
“没有,小二哥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怎么问的?”
“我问他知不知道青梅?最不孝的两兄弟住在哪里。”
骆昔浪无言,这样的问题能奢求什么答案?
他无奈叹息,正要开口,却见上官蔻心眼角噙着泪,不由一阵心慌。
“你——你哭什么?”他哑声问,不可思议地看着泪珠居然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他的脸颊。
上官蔻心啜泣着,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说话,别只是哭,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骆昔浪恨极了他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朝她大吼。
“人家不是嘛!”她哭得更厉害。
“什么?”骆昔浪咬牙。“拜托你有点出息,如果有人质疑你是不是男人,你至少应该打断他的鼻子。”
“为什么?”上官蔻心边哭边说:“人家本来就不是男人啊!”
就仿突然被神秘气功击中,骆昔浪觉得自己变成了石像,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而上官蔻心从他的表情和反应自行做了一番研判,随即就捣着脸硬咽道:
“果然公子很讨厌女孩子,但是没办法,蔻心一出娘胎就是女孩子了啊!昨晚——昨晚?和公子睡在同一张床上,大娘说这样会有宝宝的,还没有嫁人就要做娘了,这——”她很努力的强忍着,五官全挤在一起了,无奈最终还是嘴巴一张哇哇大哭了起来。
骆昔浪摔上房门下楼去,一脸的冰霜吓坏了店小二、掌柜的,还有几位客人,他们纷纷让出路来让他通过,并在他终于走出客栈时一同松了口气。
一位客人手抚着胸,惊魂未定地问掌柜:
“他——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是谁?横冲直撞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掌柜苦苦一笑。
“别害我了,客官,谁有胆子去要求白魔骆昔浪注意礼数?”
“骆昔浪?就是传闻中那个——”客人倒抽了一口气,随即气愤地嚷着:“老天爷!你怎么能让这种没人性的魔鬼在这儿住下?那我们这些规规矩矩的老百姓该——唉哟!”一只鞋不偏不倚正打在这位客人头上,也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
“谁?是谁拿鞋子扔我?”客人摸着头愤怒地问。
“就是姑奶奶我!”上官蔻心站在楼上,神情看起来比那客人更愤怒。“我家公子做了什么?你竟敢说他是没人性的魔鬼。可恶!气死我了!扔鞋子太便宜你,我应该找颗大石头——”
上官蔻心说着,真的开始在四周寻找着,掌柜见状忙跑上楼去劝阻,而那被鞋击中的客人早已不知逃向何处了。
“请息怒,这位小哥,真用石头会闹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