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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从百货公司里出来时,雨已经下大了,唏哩哗啦,瓢泼一样,地面上绽放密密麻麻的水花,一朵覆一朵,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黄包车也少见,好容易过来一辆,身边早有人抢了上去。代黎也不急,站在门楼下,静静去看那一片大雨滂沱。

马路斜对面停了一辆黑色林肯,萧佑城坐在车子里,贪恋的看着她。及膝的黑色薄呢子大衣,依稀是初次见面时穿的那一件,衣角在狂风里上下翻飞,恣意舞动,黑灰色羊毛围巾松松圈在脖颈间,将那脸,衬得越发小且白,隔着滂沱的雨帘,她的容颜模糊又清晰,生在他眼里。

街边的霓虹灯牌渐次亮了起来,红绿蓝紫,穿透凄迷的雨,倒映在路面上的水洼里,混成扭曲破碎的影。

一辆车缓缓驶过来,车轮溅起水花,正好就停在代黎面前,车门打开,先是撑出一把黑色雨伞,伞下那人,一身的戎装,纵然瞧不清面目,只凭那眼神,代黎也知道,他是谁。

车厢内暖哄哄的,代黎这才发现身子早就冻僵了,发也是湿的,接过萧佑城递来的干毛巾,代黎道了声谢,萧佑城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代黎擦着湿发,思量了片刻,道:“福特医生的事情,谢谢你。”

萧佑城又抿了抿唇角,终于开口:“伯父伯母都好吗?”

“挺好的。”

代黎擦干了发,将毛巾搁在一旁,眼睛看向窗外,再没有交谈的意思。萧佑城眯了眸,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她待他生疏又客气,叫人抓狂的生疏客气。

雨势不见小,豆大的雨点落上车窗,笃笃笃笃的,像是敲在人心里,将五脏六腑通通搅了一遍,他说,一起去吃饭。她说,不用了。他“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以为到了,想下车又觉得不对劲,他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疲倦,“雨太大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一心一意去看右手边的车窗,车窗上全是模糊的水痕,纵横交错,交错纵横,很快,又被新一轮的雨水冲刷。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水汽,两人静静坐着,默默不作声,咫尺天涯。

静谧的空间里,忽听得“咯噔”一声响,代黎回过神,原来是腕表松了扣,滑落进座椅间的缝隙,弯了腰去捡,偏巧他也同时弯腰,额头相抵,指尖相触,两枚银戒指依偎在了一起,质朴的光华,流淌于一处。

突然一阵眩晕,他的身子已经欺上来,将她抵靠进椅座里,吻劈头盖脸的落下,落在她脸庞的每一处,她挣扎,他不顾,哪怕她捶他打他,他只是狠狠吻她,到后来,她依旧拍打他的肩膀,只是分不清,是挣扎还是回应。

唇齿间的纠缠,从未有过的激烈热切,却只有绝望,越是纠缠,越是绝望,越是相爱,越是绝望。

终于是累了,他放开她的唇,将脸庞埋进她的脖颈,深深的喘息,双臂环住她的纤腰,环得那样紧,生生要将她折断了一样。

然后,她听见他在耳边说话,声音很低,很轻,沙沙的,却异常清晰,说,想你。

犹如千万根细针同时刺上鼻根,酸疼得让人无措,她扬起头去看车顶,视线却模糊,仿佛是雨落进了车厢里,一片迷蒙。

车子在合家旅馆门前停下时,雨势渐微,他将伞给了她,自己去给她提东西,她想在门口将东西接过手,他不理,径自走了进去,穿过大堂时,经理亲自迎了上来,送给代黎一束粉玫瑰,说是容先生的交代,萧佑城绷紧了唇线,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竟让经理无端端打了个寒战。

进了屋,代黎接过东西放下,道了谢,逐客的意思很明显,萧佑城也知道该走了,再没有留下的理由,可腿上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动,双目更是紧紧胶在她身上。

她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管他,找到花瓶插上玫瑰,脱了外衣与围巾,将买回来的礼物归类收拾好,一切妥当之后,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翻出本书,蜷进窗底下一张单人沙发里。

因为下车时没有打伞,他的衣上发上都是水,屋子里有暖气,袖口那几滴水珠,刚滑上手背就被烘干了,那一块皮肤便绷绷的,像被揪紧了一样。

过了许久许久,她手上那本书,总也翻不过页,心中烦乱,胸口窒闷,她忽得一下合上书本,看的是英文版的硬皮书,大概是太过用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将自己惊住,将他也惊住。

他知道再不能待了,哑声告了辞,缓缓退出房去。屋外的雨,不知从何时起,竟是下成了雪。

打开车门的同时,他回身仰头,动作瞬间定在那里,她的窗口,半掩的帘后,她在看他。

她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索性就不躲,就这样默默对视......她想起那年夏天,在上海的都督府,她也是这样,站在窗后看他,那时的心动,至今仍在心头......若当时便能预料到今天的结果,她会拒绝他么......她想她还是会选择和他在一起......雪花很大,纷纷扬扬,鹅毛般洒落,因为地上积水已深,并不容易落雪,可他身上的雪渐渐积了起来,将那发,将那眉,全都染白了。

她哗啦一下拉上窗帘,隔断了彼此的视线,她知道,若非如此,他是不会走的。

他愣怔了许久,麻木地钻进车,忽然想起了什么,俯身在车座缝隙间摸索,果然找到一块腕表,表盘稍大,有个十字标记,是Vacheron  Constantin,他小心将表收起来,收在贴身的上衣兜里,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第十九章    如果还有明天

冬季夜长,早上六点钟,天还没亮,只一片浓重的墨蓝,和以冷冽的空气,便又是迎来了新的一天。

萧佑城将车子开进大帅府,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主人们并没有起得这样早的习惯,却有仆役迎上来接他的手套与外衣,萧佑城摆摆手,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衣刚褪下一半,不对!屋里有人!灯突然被打开,满室骤亮,突如其来的灯光让他几乎不能适应,眼眸微眯中,看见一抹丽影,坐在沙发里。

萧佑城将大衣除下,挂上衣架,“薛小姐清晨到访,不知有何贵干。”虽然客气,却以完全应付的口吻。

“我等了你一夜。”薛飞瑶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佑城恍若未闻,什么都没说,打开酒柜,倒了半杯伏特加,他的心太冷,热水是暖不了的,需要用烈酒,烧一烧。

“你找我爸爸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一口酒喝下去,从嗓子一路烧进胃里,因为是空腹,真真像着了火一样的难受。

薛飞瑶见他不说话,讥讽一笑,“你打算用几个省,换回自由?”

“那是我与薛司令之间的事。”

薛飞瑶笑意更浓,“别费心了!当初薛家既然没有发兵,如今就算你捧上北方所有的地盘,婚约也不会解除!”

这一小会儿的工夫,萧佑城已经喝完了半杯伏特加,心依然是冷的,他苦笑,能温暖他的,从来都只有她。

萧佑城此刻的心不在焉深深刺激着薛飞瑶,她讨厌他的模样,她讨厌他每每面对她时的模样,仿佛时刻都在提醒着她,他的心里,正想着别人。

终于忍无可忍,薛飞瑶沉下脸色,恨恨开口,一字一顿,“萧、佑、城!”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萧佑城放下杯子,冷漠看她,“既然已经承诺,我会娶你,可是,除了名份,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你会成为萧家少夫人,但不会成为我萧佑城的妻子,永远都不会。”我的妻子,只能是她......

薛飞瑶的双唇瞬间失了血色,颤抖,全身都在颤抖,她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话,他知道她在意什么,不屑什么,她在意的只是他的心,不是什么可笑的少夫人,寻常女子或许趋之若鹜,可她薛飞瑶,从来不屑。他故意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刺激她,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已经看穿他的心思,她应该给他一抹笑,昭示自己的不在意......可是不行,她在意,她在意他说的每一个字,她怕会变成现实,事实上,她知道,他说的就是现实......

指间突然触到冰凉,她低头去看,原来是自己无意识中,握紧了沙发旁一只水晶花瓶,她想都不想,一把就扔了过去,她从小练过枪,准性很好,他却只微微一偏头,轻松避过,花瓶砸上他身后的酒柜,只听得“哗啦啦”一片声响,水晶与玻璃,全都碎了。

警卫员端着枪冲进来,见到这样一番情形,又尴尬的退出去。薛飞瑶突然笑出声,渐渐笑不可抑,到最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他,但她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叫做绝望......

黑暗中,隐约有光影浮动,代黎睁开眼,原来是窗帘没有拉严,阳光透过那缝隙,正好刺着她的眼,习惯性去枕畔摸索,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腕表已经丢了好几天了。

好在旅馆的墙上也有挂钟,她翻身去看,刚过七点,不错,算是这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穿衣服下床,按照这几天的惯例,虽然知道这个时间他已经走了,还是忍不住往楼下看了一看,竟然还在!街道对面,停放的正是他的车子。

走进浴室,自己先吓了一跳,两只眼黑得像熊猫,不免就有些心烦气躁,刷完牙洗完脸,对着镜子梳头发,她的发虽然短,却是极宝贝的,护理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