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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其实,这条四百二十里的进入汉中谷道,早已闭塞,栈道已毁,已成了洪荒绝域,成了禽兽的天下,没有人能在此生存,别说是走了。

他费了一天工夫,打听出此路不通,倒不是关隘和巡检司把他吓得裹足不前,而是无法找路通行,只好罢休,希望到眉县的斜谷设法。当年诸葛武侯北征,统是从这条路到达五丈原的。他却不知,斜谷这条路也是早就不通了,大明皇律禁止人民越境,谷道早就湮没啦!

这天是他离开西安的第七天,一早,他从太白山东北的太白湫神庙启程,巳牌左右,已经走了三十余里,到了城东五里地的干沟河旁。

干沟河发源于县西南的磨石谷,合五谷的水东北流,流经县东,天旱则水绝,大雨则成涝,目前这儿建了屯户,全力开渠灌溉,开辟良田,远看这一带平原岗陵时,一座座由屯户胼手胝足建起的土村寨,遥遥相望,已具规模,行将恢复太平盛世时的风貌了。

官道向西伸向县城,路旁屹立着一座土寨,丈高的土石墙整整齐齐,里面约有三四十户人家,外貌倒还像样。田野中麦穗迎风点头,眼看今年丰收有望。

艳阳高照,暖洋洋地。秋华信蹄小驰,看到路旁的小土寨,心说:“且到里面歇歇脚,问问路,也许快到眉县了。”

寨门就在路旁,门外建了两间小食店,店对面是一座茶亭,一群村童在亭中嬉戏。

小店前搭着凉棚,摆了四张木桌几张条凳,供应酒菜面食,已有几个客人先在。

前面的一座凉旧中,第一桌坐了一个货郎,大型货囊放在脚旁,用来引起内室妇女注意的小小惊闺鼓搁在桌上,翘着二郎腿,正举碗自得其乐地小酌。

另一桌上,两个村夫正喝着热腾腾的热汤。

第二座小店的凉棚中,坐了两个行商,一位走方郎中和一个敞开衣襟的中年大汉。

秋华兜转马头,到了店前下马,将缰绳搭在拴马桩上,大踏步进入凉棚。

一名十四五岁小店伙含笑上前,招呼道:“客官请坐,小的替客官饮马。”

秋华在第三张木桌落坐,笑道:“不用了,请替我来一壶酒,来两三味下酒小菜便成。”

小后生应喏着入店,先奉上一杯茶。秋华留住他,含笑问:“小兄弟,这儿到眉县有多远?”

卖货郎人倒长得清秀,只是吃相有点不雅,这时已不再翘着二郎腿,干脆蹲在条凳上,用筷子向西一指,抢着说:“到县城还有五里地。你老兄如果想到眉坞去看看古迹,便得向北走,还有十来里路程呢!”

一名村夫接口道:“眉坞有什么古迹可看?见鬼!点点大一座破土坞,败落得只留下断瓦颓垣,成了狐鼠之穴。不如走远些,西至宝鸡金台观,看看张大仙三丰所留下的仙迹。这位活神仙曾在那儿假死三年,所留下的草书,读书人叫做什么狂草,据说很值得一看呢。”

秋华心中一动,定神向村夫打量。村夫年约四十上下,生了一张朴实健康的脸孔,看不出有任何异处,只是两鬓丰茂,眼神凝实而已。

他淡淡一笑,信口问:“大叔,你知道张大仙目下在何处么?”

村夫摇摇头,笑道:“神仙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朝游东海暮苍梧,袖里乾坤包日月,凡夫俗子谁能知道神仙的事?”

“大叔谈吐不俗,小可走了眼啦!如不见弃,两位可否容小可移樽就教?”秋华含笑离座问。

“有何不可?客官请便。”村夫答,口气相当托大。

秋华提着酒和酒碗,小店伙赶忙将菜送过。秋华告坐毕,先敬了两村夫一碗酒,笑道:“小可姓吴请教两位大叔贵姓?”

“小姓杨,名惠,是本寨的屯户,六年前在西安本籍迁来,也算是本地人罗!”村夫笑答。

另一名村夫似乎有点腼腆,低下头说:“小姓方,也是本寨人。”

“杨大叔,从斜谷口至汉中,有路可通么?”秋华问。

“这……没听说过有人走那条路,足下要打听,何不到城里去设法?”

卖货郎突然接口道:“吴客官如果想打听斜谷道,城里也没有人知道,只有到城西南二十里的清水河旁,有一座孔公寨,那儿的敖大官人轻常入山行猎,而且地当斜谷关的入山要道,到他那儿打听,保证可以得到确实的消息。”

杨惠脸色微变,说:“孔公寨附近不许外地人逗留,吴爷千万不可听信这位货郎的鬼话。”

卖货郎哈哈大笑,笑完说:“孔公寨不许他人逗留,那可是你说的。我前天才到那儿做生意,卖了不少大姑娘闺女们用的胭脂花粉,敖家的两位千金不但长得水葱花朵儿似的,而且为人和气万分。小的难道不是外人么?你未免太会造谣生事。”

杨惠哼了一声,愤愤地说:“你是个买卖人,当然可以逗留,要是有人怀疑我的话不诚实,何不到城东万家,问问十多天前从西安来的垦民?他们便会告诉你其中详情,便知小可所言不虚了。”

邻居棚中敞着衣襟的大汉离座走近,笑道:“呵呵!你们真是闲得无聊,在这儿便谈起三四十里外别人的闲事是非,岂不有伤肝火?别吵啦!”

秋华是个有心人,他正要找事干,但又怕旱天雷赶来找他,暗地盘算权衡利害,最后决定在眉县不再管闲事,笑道:“不错,咱们确是不必争论是非,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大汉走近秋华身侧,倚在桌旁流里流气地问:“兄台像是外地人,到敝地……”

“在下是过路的。”秋华抢着答。

“到汉中?”

“大概是吧。”

“吴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阁下……”

“敝姓吴,咱们是同宗,祖籍西安府三原县,吴兄府上是……”

“在下四海为家,流浪天涯,处处无家处处家。宗兄有何话说,在此地岂不……”

“不,人多了不便说,请移玉茶亭。”

“好,但不知宗兄有何见教?”

大汉举步踱向茶亭,在亭外鬼鬼祟祟地低声问:“请教,尊驾是不是四海游神吴宗兄?”

秋华一怔,这种小地方居然有知道他的人,岂不可怪?不由顿生戒心,镇静地反问:“请教,阁下怎知吴某的江湖匪号?

“兄弟也是江湖人。”

“哦!这就难怪了。”

“宗兄此来,真是路过么?”

“正是。”

“不是被人所迫?”

秋华心中一震,笑道:“你这位宗兄似乎知道很多,消息灵通着哩!”

“身为江湖人,自然知道江湖事。”

“你怎知道?”

“这个……”

“宗兄,你还是明白地说好些,请记住,兄弟的名声不太好。”秋华笑着说,但话中带有危险的气氛。

“呵阿!你不会为难在下的。”

“当然,但如果你不愿相告,那就很难说话了。”

“好,我说,你听说过终南木客么?”

秋华恍然,笑道:“哦!原来指他,这里距终南很远,已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了。”

“他已先派五台双豪来了。”

“在哪儿?”

“兄弟不知确实的下落,你不想避他们一避?那老丑怪十分狞恶,何必和他动手?不如避之为上。”

“多蒙见告,不胜感激,兄弟避他就是。”

“但你的行踪已被他们探悉,他们会穷追不舍。”

“兄弟不在乎。”

“那……又何必呢?”

“哦!宗兄大概心中已有计较了。”

“正是此意。”

“请教。”

“你知道附近住有一位名号响亮的江湖前辈么?”

“兄弟不知。”

“你总听说过铁笔银钩吧?”

“哦!原来是他,他的笔中藏钩绝技十分霸道,横行江湖独来独往,血案如山,他怎么会住在这儿呢?”

“你也聊算上是他的同道哩!”吴宗兄避开正题答。

“好说好说,兄弟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

“他就住在本地,只要他出面,终南木客天胆也不敢前来讨野火。”

秋华听说追踪的人是终南木客和南五台双豪,心中大定,先前不管闲事的心念一扫而空。再听说铁笔银钩住在这儿,不由心中跃然而动,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种恶贼大户头,不敲两笔大竹杠简直是罪过,妙极了。他压住心底的兴奋,泰然地问:“敖前辈的府第在何处?”

“在至斜谷关大道二十里处……”

“哦!你是指孔家寨?”

“正是。”

“这么说,那位杨惠大叔的话可靠了。”

“是的,那附近不许外人逗留。你如要前往投帖拜会,便是敖前辈的贵宾,终南木客何足道哉?”

“好,兄弟定然前往拜会,还得请宗兄代为先容,走!”

大汉急急摇手,低声道:“这时不宜前往,以免引人注意,而且也不可入城,免得碰上老丑怪。这样吧,由此往西,两里外有一条小径岔向南行,两里地有一座王家堡,你先到那儿投宿,明早四更天兄弟前来与你一同启程,前往孔家寨,怎样?”

“呵呵,还能怎样?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此地不可久留,以免被人盯上。那位卖货郎是自己人,等会儿他会在三岔路上相候。”

秋华心中疑云大起,问道:“宗兄,你我素昧平生,宗兄如此关照,必有深意,再就是宗兄所说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