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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原来是他



        “好!我信了,也明白了,师弟慢走,恕不远送!”

        风琪的嗓音不乏冷淡,却掩盖不住其中的几分气恼,还有几分黯然,起身缓缓背过身去,却又忍不住稍稍扭头去看,正见他化作一道青芒冲出结界走了,迅疾到似没有半点留恋,她顿时泄了那几分傲气。

        今夜乃是七月初七,在凡间看来,正是情人们相会的时候,在这情人谷中,在这情人般纠缠在一起的藤树下面,彼此牵挂太久的两个人谈的却是别离,也算天时地利与人和俱备,她呆呆站了片刻,将他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细细想过,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声,叹完却又摇头一笑。

        深沉的怨气哪能如此便消散了?既然他想这样,那便由着他的心意好了。风琪悄悄去房中看过两个孩子,这几日有雪影夫妇还有玉蝉照料,他们定然过的很好,兄妹两个的感情看来极深,真要将他们分开只怕都会伤心难过的,叫人怎么忍心?

        出门时望见玉蝉站在门外,衣衫整齐,看来今夜并未睡下,还眉头紧皱有大惑难解的样子,“徒儿,你有何事?”风琪笑问一声,神态如故,他沉吟了片刻,摇头叹道:“弟子原本以为,师父的道行定然高过师叔,没想到......”

        “你既无事可做,明日先给为师备两坛酒,然后再每日抄上十卷经文,抄完心中所记的为止!”这厮方才定是偷看了许久,还有屏气猫在房后的那对禽兽夫妻,半夜三更的不睡觉,都这么密切的关注着她的举动要干嘛?如此不避讳的看热闹果真个个讨打。

        风琪哼了一声,又皱眉将冷眼一瞪,玉蝉顿时讪笑一声,然后苦着脸闪回房中去了,雪影夫妇自没敢顶着风头出来招惹她。接下来两日她都在洞府中打坐,一直都没出去过,既然那几个家伙闲着没事总想看热闹,还爱顺便多嘴呱噪几句,那便将两个顽劣的孩子扔给他们照料着罢。

        到了第三日晚间,风琪挟着房中那两坛酒,头顶明月足踏清风,笑容满面的去玄清山拜访师兄。

        每个修行之人都会有一点魔性,与道心此消彼长,平素里心智清明压制的住,却会在某些时候因大惑难解而显现出来,师兄的前身着实太过离奇,不但与她父母的关系匪浅,甚至还关乎帝姜,更关乎师父的劫数,也许他早就自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到自己的来历,不然怎么会时常都要用那梵语观心式打坐?

        虽然很怕看他真有什么变化,既已出世到底不能不来相见,而两人上次见面正是她入魔界拿人之前,到如今已有三年多,素琴仙尤其欢喜,携着她的手去到后山的听涧石上。

        天上的冰轮洒下银辉万里,风吹竹枝沙沙翻滚,流水叮咚祥云缭绕,两人都不加压制,白衣无暇如雪,却远不及满身的仙气纯净,一对至仙在清奇秀丽的山水间对坐笑谈,果真是世间的一大奇景。

        玉蝉也真是有心,备下的并非是凡间的俗物,竟是大罗天上的琼浆玉液,几杯酒下肚,说了几句闲话,提及师父的去向,都揣测不出也便作罢,又论了几句道法,风琪想到之前径直闯入仙师洞中所见,不免发问。

        “师兄近来可好,怎么又用那梵语观心式了?”

        “无妨,只是有点心浮气躁,想必在山中呆的太久烦闷了。”

        “那我以后常来陪你解闷,可不要嫌我呱噪扰了清修。”

        “陪我?就不怕有人......”

        “师兄,我今夜一心来看的是你,提旁人可亏了我这一片心意。”

        直到两大坛酒饮尽,素琴仙果然没提旁的人事,只笑谑着忆些她的往日糗事,也慨叹她终于脱胎换骨今昔大不相同,果真长成不必让人操心半点的大人了,还题了一首七律赞誉。

        她也难得装了一回风雅,绞尽脑汁题了一首五律还礼,回去命玉蝉到凡间装裱好,挂在房中日日鉴赏,雪影自要找机会劝说几句,但只挑了个话头便被她冷眼堵了回去,众人都心中有数,也便没敢再多嘴过一句,就连两个孩子都少了许多顽劣,无比乖巧的讨好着,叫她怜惜的同时心中越发感慨。

        往后接连几日,风琪白天教两个孩子功法,晚上便去拜见师兄,二人或把酒闲话,或摆弄雅器,或论道对弈,浊酒香茗清歌妙语,夜夜都有不同,好生潇洒也好生快意,但有那对莫失莫离金铃在,她不知师兄心事如何,他却定能知道她其实表里不一很不开心,免不了要旁敲侧击的劝说几句。

        素琴仙向来都沉稳从容之极,她性子中的顽皮与狡黠似也回归了不少,无论斗棋斗酒还是驳论道法,输了时常都要耍赖,累了乏了总爱枕在他膝上休憩,其间某次终于醉了,狠狠撒过一次酒疯,定然对师兄说了许多醒时只能压在心底的混言乱语,听说还风仪尽失跑到那株发了新芽的取仙树下乱挖一通,好在有玄瑛费心照顾了一夜。

        到了十五那夜,素琴仙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坛琼浆,喝起来忒过香醇,却是醉人的很,不过三杯风琪便不胜酒力,两颊酡红眼神迷离,似已醉的厉害,扔了杯子软绵绵的躺倒下去,娇嗔着不管不顾非要睡在他怀里,还扬言要好好做一场黄粱美梦。

        “师兄,这酒果真厉害,还好你没沾过,不然咱们两个都醉了,不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还要怎么荒唐?你这人,到何时才能知道要跟我守礼......”

        “我向来拿你当做至亲,咱们又都是心性洒脱的修行之人,何必讲那么多俗礼?”

        “......礼不可废,免得误会。”

        “师兄的心都被这些规矩礼法束缚住了,怎么能不烦闷?”

        “我倒是想随意些,但若不能律己,何以律人?你往后多收几名弟子,也便懂了。”

        “是是是!师兄教训的极是,下次你去我谷中......”

        话未说完,风琪竟已睡了过去,可见真醉的一塌糊涂了。

        素琴仙端坐着不动,任她在怀中靠了片刻,失笑着举手轻推她的肩膀,动也不动果真酣睡了,他又探指仔细摸了摸脉象,脸上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困惑,皱眉将剑指轻点,一道金光射在她额间,迅即隐了进去。

        “怎的还这么信我?”回应这句自语的是一声阴寒之极的冷笑,素琴仙也不吃惊,缓缓将目光流转,见一道玄影涉月华而来,定身在几丈之外,气息冷冽面目不全,正是六无君。

        素琴仙轻扶怀中女子躺好,起身跃下听涧石,迎上三步笑道:“原来是江师弟,多年不见,你的眼睛可好?”眼睛二字被加重了语气,似有深意,六无君却又冷笑了一声,隐含嘲讽,道:“你我月初时方才见过,师兄向来心机深沉,怎么竟也记性不足了?”

        “我终日枯坐在洞府之中,已近十年不曾下山了。”素琴仙面色不改,嗓音却有些清冷,六无君冷声道:“肉身不动,元神却能神通百变游历四方,师兄可不要欺我眼盲!”

        “这话何解?”

        “如今只凭青蚺,岂能伤我分毫?”

        “原来师弟受了伤,今夜是来求药的。”

        “我只来跟师兄叙旧,并非质问你因何要屡屡暗助青蚺。”

        “叙旧?”

        “没错,叙旧,想跟你聊聊五百年前的旧事。”

        “师弟,你确定要谈?”

        “你终忍不住对她做了错事,我总该表明一下态度。”

        “错事?”

        “你不该给她喝那坛醉生梦死。”

        “我料定你会前来,纵使不来,我也绝不会叫她有事。”

        “你虽旨在试探,但我不能容许任谁对她有丝毫不利!”

        “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你。”

        “我早就知道一切,关于你的一切。”

        “是......师父对你说的么?”

        “他一心度你,怎会告诉我这个大秘密?是我自己挖掘出来的。”

        “挖掘世人隐秘正是师弟的专长,你真有心了,多谢。”

        “我自己知道了尚好,世人全都知道也没什么要紧,若是对你恨之入骨的神帝也知道了,他会让你偿还前债,会向师父寻衅,会迁怒到玄清一派,甚至整个仙界,那其中有我在意的人事,所以,我才一直保守那个秘密。”

        “......你如今想要怎样?”

        “我想怎样你难道不懂?她一直都将你看得很重,重到谁都无法同你相比,我明明提醒过她,她这几日却在你面前真性流露,不设防备不耍心机,如同往日相处时一般无二,只因不能见你有丝毫改变,刚才会毫不犹豫抢先喝下那酒,也定是为了让你放下胡乱猜忌,安心压制心中魔障。”

        “我也不想胡乱猜忌,可是......师父暗中派了那只神兽上山,明明是在防我。”

        “这有什么奇怪?他再厉害总归也是位父亲,不会让自己的孩儿置身险境。”

        “险境?真当我白修了功德,平生度人无数,却连自己的一点心魔都无法勘破?”

        “无论怎样,她与师父都盼着你好,我怜你前世之苦,敬服你今世功德,自然也盼着你好。”

        “......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不假,但你若还要对她胡乱试探,还要怀疑师父的苦心,我便绝不留情!”

        “师弟得了那十几路洞主的内丹,果然修为大增,在我面前可比过去犀利多了,但我素琴仙受师父数百年苦心栽培,胸怀六届于谁都心中无愧,如何行事也早有打算,纵使暗助青蚺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岂是你用一点前尘秘事便威慑得了?”

        “胸怀六届,师父盼你能够如此,也盼我能够如此,你我如今虽有分歧,将来总得殊途同归。”

        “将来......莲知莲心苦,你我且共勉罢。”

        “我查探到,师父这五百余年间已六入洪荒,越往后越是频繁,数日前又去了那里,只怕会有什么史无前例的大事发生。”六无君的语气十分凝重,隐含忧虑,素琴仙却轻笑一声走远了,倒又留下一句话来:“师弟,你还不如先想想今夜该怎么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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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琪做了一个真切无比的梦,一幕幕迤逦陆续展开,时刻都美妙到诱人沉沦,漫长繁冗到好似一生,明知那只是一个梦,她却宁死也不愿醒来,只因陪她入梦的是个情深似海的男子,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伤痛和嫌隙,能有的全是享之不尽的柔情蜜意。

        但再怎么流连她总归还是醒了,合衣起身前先钻在被下仔细嗅了几口,然后神清气爽的下床梳洗,对镜时却忍不住回想起之前的梦境来,那些字字动人的笑谈关切,那些妙趣横生的相处,那些无比羞人的抵死缠绵,甚至那几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们,虽然都是黄粱梦中的虚幻,却样样都叫她忍不住羞赧窃喜。

        风琪正将手指抚在唇上失神,忽听门外有人阴阳怪气的吟诗,皱眉开门一看,除了玉蝉还能是谁?那厮在几丈外负手而立,仿若不觉她正怒气腾腾的瞪视着,摇头晃脑的又吟了几首,句句不离花,句句不离醉,也句句透着深意。

        待他念到“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时,她终忍不住哼了一声,咬牙斥道:“徒儿,你不赶紧去抄经典,何故学人间的浪荡才子?”玉蝉回身笑道:“回师父,弟子今早起来心有所感,实在忍不住诗兴大发,所以......”

        风琪挑眉道:“诗兴大发?去给为师做上一百首先。”一首做的不好就叫他身上开花,许久没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忘了做弟子的本分,也忘了师父的厉害。

        “弟子以为您今早会心情大好,谁知竟好大的火气。”

        “我为何要心情大好?”

        “师父怎的明知故问?昨夜送您回来,还在您房中呆了许久的那位师伯,甚好......”

        说是甚好,玉蝉的语气却透着古怪,似有气恼,于是风琪明白了,这厮定是误会了,竟在变着方儿的为旁人叫屈呢,看不出来他还真挺为那人出力,都不知何时被收买了人心。只是,昨夜送她回来的真是师兄么?

        世上有一种功效诡秘的酒,名唤作醉生梦死,无论是谁,无论有多大的海量,只需三杯必要醉了,若是六根清净只会昏头涨脑的做些随心之举,不净随即便会酣睡过去,但凡心有所动必会入梦,且还会一梦不醒至死方休,除非其间有个神魂清明之人入梦相陪,且要在适当的时候以特殊功法唤醒。

        风琪听说过这酒,也知道昨夜喝的正是,明知师兄拿了一坛功效诡异的酒,她却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不但不怪罪,今早起来还很感激于他,因为他不过是想试探什么,真若有心害人,用些秘制丹药岂不更好?

        但他偏偏选了一坛醉生梦死,她也正有心试探旁人的心意,假装不知喝下醉了,酣睡过也大梦过一场,最后却完好无损的清醒过来,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人终归还关切着她的安危,一颗心也远不如嘴上说的那般冷硬。

        想到那人昨夜造下的一场美梦,又想到师兄费力压制的心魔,他二人昨夜不知可有发生什么不快,风琪喜忧参半,晚间照旧去玄清山探视,素琴仙却在洞府中打坐,派青冥严守在外面,说是任谁也不相见,她只得又心事重重的回到仙谷。

        师兄的前身不是帝姜,也不是佛师梦,为何偏偏就是那人呢?但无论他是风御,还是长桑君,无论过去还是将来于她看都是至亲,也是师父与帝姜一直都在苦心度化的劫数,绝不能让他五百年的功德毁于一旦。